10.
楼梯间里并没有其他同学经过，场面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遥想这个角度只能用余光瞥见女生明艳的侧脸和陆怀高挑清瘦的背影。
意识到自己不应该站在这里听墙角，遥想抬脚，准备往前面的教室走去。
“不用了，赵同学”陆怀声音没有丝毫起伏，甚至带着疏离的语气，“我想，我以前在派出所的时候就应该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们之间不要有任何联系。”
派出所？
赵同学?
应该是江千帆口中，那个叫赵希仁的女生吧？
遥想有些分神的想着。
“以前的事是我做的不对，”赵希仁仍旧没有放弃的意思，涂抹口红的嘴唇向上挑，“可是，我已经改变了，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呢？”
很冷的天气，赵希仁只穿着身黑白色校服裙，长发披散肩膀，整个人化了层精致的妆容，看上去明艳而夺目。
陆怀默了两秒，沉沉地叹口气：“赵希仁，我以前也有把你当作朋友的，可你当时是怎么选择，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作为以前的朋友，我对你仁至义尽，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陆怀，你就原谅我吧？我跟他也分手了，保证不会再犯，”赵希仁撇了撇嘴，“要是你不相信的话，你就做我的男朋友，一直监督我怎么样？”
她仗着长得好看，交往过许多男朋友，这都是全年级众所周知的事，身边和她玩的也都成为过对象，陆怀是一个例外。
除了学习、打球以外，仿佛任何事都不能让他放在心上，异性缘很好，但都是泛泛之交，身边只有一两个关系还算不错的女.性.朋友。
赵希仁知道他这人看着很好相处，实际上走心的很少。
所以，赵希仁谈过很多男生，都一直没能和他交往。
“我没有怪过你，也没有受.虐倾向，”陆怀说，“我跟你除了以前的同学以外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为什么要拒绝我？”
“还是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陆怀静静地说。
“那是为什么？”赵希仁不甘心追问。
“抱歉，不答应你并不关其他任何事”陆怀认真向她道歉，继而一脸郑重地说，“只是，我不喜欢你而已。”
赵希仁：“……”
遥想：“……”
遥想没想到陆怀拒绝女生会这么干脆直接，还是在面对这样一个漂亮张扬的女生。
她转身，立刻准备走，后面传来的声音，让她脚钉在原地：“想想?”
语气很平常，没有丝毫避讳，“你怎么在这里啊？”
生平第一次偷听墙角，还被本人抓包，遥想一时间连手和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认命似的转过身，指了指手里教案：“我……刚刚去了趟教师办公室，正好路过这里。”
“嗯，”陆怀点头，没有任何怀疑，往前面走去，“时间不早了，我们一起回教室吧？”
“好。”
他的行为特别坦荡，被人撞破也丝毫不会让人感觉到他有任何尴尬的情绪，反而，现在现场最心虚的人是遥想。
她立刻跟上去，快要走到教室门口，被赵希仁挡住去路。
“欸，同学，你是陆怀同桌对吧？”赵希仁喘了口气说，“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遥想懵懵地看着她：“什么忙？”
赵希仁到校服口袋里拿出一张粉色信封递给她：“你帮我把这封情书转交给他吧？顺便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
“我吗？”遥想想起陆怀刚刚说的那些话，连忙摇头，“我还是不了吧。”
赵希仁直接将这封情书塞到她手里，塞完一溜烟跑远，只丢下一句：“谢谢你，我先去上课了啊。”
遥想：“……”
遥想望着她的背影。
她并不喜欢帮别人递情书之类的事，如果被班上的同学看见，容易引起很多谣言，会受到许多影响，或许对他而言，很纯洁的朋友关系都变得不再单纯。
她心里莫名有种不太开心的情绪。
算了。
马上就要上课了，现在显然不是帮忙递情书的好时机，只能找个机会偷偷递。
遥想静静地垂下眼，将那封粉色信封收好，没再多做犹豫，走到教室里，开始认真板书教案。
江千帆见陆怀进了教室，叫上其他几位兄弟，开始叽叽喳喳烦陆怀。
“阿怀，刚刚赵希仁找你出去干嘛啊？是不是又向你道歉啊？”江千帆嗑着瓜子说。
“道什么歉？”有人好奇地问。
陆怀没回。
“阿怀，说真的，她都求了你这么多次，还不放弃，你也给个回应吧？”
“不过她也是真的很过分，还那么对你，也就你脾气好，没跟他们计较，要是我早就把赵希仁千刀万剐了。”江千帆说着说着，仰着头去看他后脑勺。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啊？”旁边的人听得云里雾里，“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江千帆笑嘻嘻地说，“大人的话，小孩少打听。”
“江千帆，我日.你大爷！”
“不过学霸，赵希仁长得那么漂亮，你们以前还是好朋友吧？你有没有一瞬间喜欢过她？”有人八卦地问。
撇被画出长长一道痕迹，粉笔灰顺着掉落下来，遥想恰好吸进粉末，不受控制地咳嗽了声。
她忍着强烈的不适感，缓了好一会儿，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接着写了下去。
“没有”陆怀拿着书，顺手翻了翻上课内容，忍无可忍地开口，“行了，马上要上课了，少问这些废话。”
“……”
上课铃响，遥想板书完没多久，王微踩着高跟鞋，右手拿着一个茶杯，走了过来。
王微拍拍桌子:“大家快安静下来，上课之前老师先跟大家说一件事，我们这个学期的课堂座位都是采取面对面坐，六人为一小组，教室里一共有六个小组。”
“坐中间的都是成绩稍微好点的同学。”
“我们座位表初版经过班长的努力已经出来了，等下老师会再次按照成绩进行微调确认。”
“周三晚自习进行换位置。”
宣布完这个信息，教室里立马沸腾一片，不少人好奇自己坐哪里，纷纷望向赵岁穗。
江千帆则偷摸往后问:“阿怀，你说我们会不会变啊？”
“不知道啊，”陆怀理所当然说，“王老师不是还没告诉我们新的座位在哪吗？”
“可是，”江千帆心里不平衡，“你每次换位置的时候都能提前知道自己要坐哪。”
北盛中学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班级里成绩前十，或考试在年级前十的同学，都能有自己选择位置的权利，刚开始这个规定出来，许多同学都不乐意，投诉这条规定，而学校给出的理由是，鼓励同学们好好学习，奋发向上。
当时很多人都觉得扯淡，有谁会为了一个座位而学习，没想到定下那规定后的第一次考试，年级各班总体排名都进步不少。
于是，这个规定一直沿用至今。
陆怀笑了笑:“那你考次年级前十或者班级前十试试，不就有了能选择位置的机会吗？”
“我?我还是算了吧，要不是你之前帮我补习，我能以垫底成绩考进这个班级?”江千帆很有自知之明，他扭头去找赵岁穗，“岁穗姐……”
剩下的内容，遥想没听，心不在焉思考着那封情书怎么给，以及，王微老师在办公室里交代要跟陆怀说的内容。
“想想。”陆怀说。
熟悉的声音响起，遥想一激灵，瞬间反应过来，看向陆怀:“怎么了？”
“要换位置了。”陆怀平静陈述。
“我知道啊，”遥想点头，“可是……老师不是说星期三换吗？”
遥想其实并不是很想换，但学校课堂改革，换位置好像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有想要同桌的人吗？”陆怀支着下巴看她，显然是在等她的回答。
——有想要同桌的人吗？
——有。
遥想脑袋里第一个闪过的就是眼前的人，然而，对上他深邃的眼睛，她紧咬着唇，摇头:“没有。”
“真的吗？”陆怀眼睛一瞬就亮起来，“那你跟我做同桌吧？”
你跟我做同桌吧？
这句话，让遥想愣了好久，即使知道他心里没有掺杂任何暧昧的想法，但听到他这句话，心里还是怦怦直跳。
陆怀意识到什么，顿了顿，挠挠头发:“你看你语文成绩这么好，我理科成绩也还凑合，要是有什么不会的题，可以互相帮助。”
他补充了句:“要是你介意的话……”
“我不介意。”
遥想回答得没有丝毫迟疑，看见陆怀愣住的神情，她硬着头皮解释，“那个，我没有介意，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我们以后互相学习也很好。”
“那就说好了。”陆怀笑着点头。
那一刻，阳光隔着纱窗洒了进来，不偏不倚洒在少年带着笑意的脸上。
遥想仿佛又看见那个笨拙安慰她的少年。
“陆怀，”遥想下意识移开视线，悄悄看了眼周围，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她非常小心到口袋里拿出粉色信封递给他，“这个是给你的。”
“给我的?”陆怀看了眼粉色信封，“是赵希仁让你帮她给我的?”
他语气很笃定。
看起来应该是知道了。
遥想默了默，点头。
陆怀瞬间了然，他没看信封上的内容，直接放进抽屉，说:“我等下下课去给她。”
“你不看上面的内容吗？她还让我跟你道歉。”
遥想觉得，这应该是她自己用心写的。
“我知道了，但这封信也没必要看，”陆怀说，“我等下会再去找她还这封信顺便把话都说清楚。”
遥想看了眼被塞进抽屉的粉色信封，小心翼翼试探性地问，“你对赵同学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她想起板书教案时，江千帆说的那些话。
那一刻，她忽然有点说不上来的羡慕。
“没有啊，”陆怀随口说，“她会写这封信大概只是觉得愧疚，歉意都收到了，我也从来都没有责怪过她，其他多余的事就省略。”
看得出来，他应该不想和她做朋友了。
以前是发生过什么？
王微看着他们难掩好奇的神情，特意掐着点等了几分钟，敲敲黑板，语气冷淡不少:“好了，有什么事下课再说，现在开始上课。”
遥想看着面前的课本。
这一刻，遥想忽然明白刚刚为什么会有羡慕的情绪。
赵希仁至少是明目张胆、是落落大方的。
她羡慕赵希仁能大大方方和陆怀做朋友，羡慕她能有写情书给陆怀的勇气，羡慕她的自信、漂亮。
而她，只能凭着陆怀口中所谓的“朋友”身份，以此来掩盖喜欢他的事实，不敢露出任何可能被发现的痕迹。
她是个畏畏缩缩的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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