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雪亮，现在是九点十分，你还在那位展哥哥的工作室吗，还要多久回寝室。”
尹雪亮看了一眼来自室友群的问候，笑着将电脑上的图画完最后一笔，轻快的回了话。
“快了快了。”
“你可别忘了，明天一大清早跑早操，导员说了不准请假，你可别起不来”
“放心吧，我还不想刚上大学就被通报批评。”
她伸了伸腰，面前的这幅图已经画了俩个小时了，眼睛闭上，一阵酸疼。
大署，老楼里风扇吹出来的风都比别处的热，窗子大开着依旧不凉爽。尹雪亮看了一眼对面的人，这人从吃完晚饭就一直在那边修图，动也不动，皮肤上渗出一层细汗，像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可乐瓶。
她轻手轻脚走近他，他正全神贯注的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人，没有察觉到自己的靠近。
“长得真好看。”
尹雪亮指着电脑屏幕，问他：“展鲲哥哥，她是谁啊，是你新找来模特？”
展鲲说：“是我找来帮我拍照片的，她不是模特，她也是咱们学校的学生，还是你同院学姐呢，叫关道琴。你不认识她？她很有名的。”
“我还不认识她。”尹雪亮摇摇头：“我刚来这边，也不认识什么人，我可以回去问问我室友，我室友庄涵消息比较灵通。”
屏幕上的关学姐穿着黑色绸料T恤，看背景的花影应该是晚夏。她的头发很长，几乎到腰，在夜景下，发梢泛着微红。五官无可挑剔的呈现出侵人眼球的美，让看到的人产生刹那的窒息感。
他喜欢她吗？
尹雪亮想问，但止住了这个念头。
展鲲的目光粘在这张图上，鼠标在她的脸上来回移动，最终没有任何修改，只是调了一下颜色。
“我请了她很久，她才肯帮我拍这组照片的。”展鲲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依旧看着屏幕。尹雪亮也不知这句话是对她说的，还是他自己的感叹。
“展鲲哥哥，图我画好了，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还得跑早操呢。”
展鲲好似没听到她说的话，没有任何回应。
尹雪亮讪讪的晃了下手，见他不回应，只好收起自己了的军训服，打算出门。
正当她要出门的时候，展鲲喊住她。
“你要走啊，我送你吧。”
尹雪亮：“不用了，离学校又不远。”
展鲲：“还是送送吧，怪晚的，我也走动走动，修了这么久的图，眼睛都快花了。”
尹雪亮问：“你今天也不回寝室吗？”
展鲲：“不回，我都大四了，宿管也不查我们。”
自从开了这间工作室，展鲲几乎就没回寝室过，吃睡都在这里。
尹雪亮在外面等他，顺手将晚上吃的外卖盒子拿走。待展鲲锁好门，两人沿着水泥台阶而下。
展鲲点燃一支烟，刚才全神贯注修了好久的图，如今烟瘾上来了，他深吸了一口，呼出所有疲惫。
“还好今天有你帮我。”展鲲对尹雪亮说：“你军训那么忙，我还找你过来干活儿。”他看了一眼尹雪亮手里提着的外卖袋子，伸手接过去：“我来拿着。”
尹雪亮：“不用了，不过顺手的事儿，何必倒一下手。”
展鲲：“晚上本来想领你去吃点好的，可惜活儿一直做不完，就只能请你吃外卖了。”
尹雪亮：“有活儿当然是先干活儿啦，外卖也很好吃。”眼睛弯成一对月牙。
展鲲弹了下烟灰，女孩看似和他并排走着，实则在身旁后一些的地方，即使他慢下来一些，两人的位置总是不变。
展鲲说：“你考到这里，叔叔阿姨肯定很高兴吧。本来我应该参加你的升学宴的，但可惜那时我的工作室刚开张，实在忙不开，老家又离得太远，一来一回耽误的时间太多，就没去成。”
尹雪亮：“还好你没去，我在升学宴上哭的唏哩哗啦，丢死人了……”
与大多数相比。尹雪亮的高考带着更大的压力。她是艺术生，尹家家道中落，要不是有展家资助学费，尹雪亮连颜料都买不起。如果她考得不好，不禁给父母增加压力，更对不起资助她的展家。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一辆银灰色的跑车驰风而过，一个转弯儿后轻微漂移的停在校门口。
尹雪亮：“这车开的，张狂。”
展鲲笑对尹雪亮说：“这样开车伤轮胎。”
那辆超跑车后座张开翅膀，走下来一位高挑的女孩子，当她的高跟鞋鞋跟踩到地面的时候，周围人忍不住发出惊呼。
她头发微卷，发梢在霓虹的映衬下泛着红，脸上的每一处都如天工般精雕细琢。
尹雪亮看着她，心上叮咚一声。这个人她见过，就十五分钟前，在展鲲的电脑上。如今看到她的真人，更加灵动美艳。
她下车后，紧接着从驾驶位走下来一男孩子，身形修长有致，正面只是一闪而过，直到他和关道琴走到街口路灯下，她才看清了他的脸。
他头发有些长，挡住了一些光，使他的脸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里，五官很立体，如AI建模一般，只是还保留着少年的稚嫩。穿着也十分随意，但品味很好。
展鲲看到关道琴，急忙掐灭了手中的烟，他对尹雪亮说：“你也到地方了，我就不往里送你了。”说完眼神盯着关道琴，要冲向她身边。
行车驶过，尹雪亮忙拉住他：“小心车。”
她往关道琴和那个男孩子的方向看去，关道琴眉眼舒展，只是旁边那男孩子脸冷的像冰山，看起来不太好惹。
“展鲲哥哥，她男朋友在旁边呢，看起来不太好说话。”
展鲲：“别瞎说，追你关学姐的一大堆，她目前还没有男朋友。”
尹雪亮看着展鲲跑去的背影，像一朵羽毛一样飞向街的对面。
展鲲一边跑一边喊关道琴的名字，听到后，那个男孩子先回了头。
他看到是展鲲，与关道琴相互看了一眼，眉头皱起，这个难缠鬼又来了。
尹雪亮没来得及跟上去，几辆车驶过，将她与他们隔开。
三人没说上几句，就见关道琴双臂交叉着走了，那个男孩子将展鲲拦下。
展鲲垫着脚，望着关道琴远去的背影，她高跟鞋的声音还在耳边滴答滴答。
男孩只用一只手就完全拽住展鲲，展鲲见他薄薄一身，竟没推动他。
“你没听清楚吗？她说她不想去。”男孩子说。
“我想我可能没说清楚，让她误会了。”展鲲说：“上次我们合作的很愉快，这次我有一个新的企划，非常适合她。”
男孩：“展学长还是不要把别人的客气当成是合作愉快。”
尹雪亮跑到展鲲身边，又不敢靠近，只在他们不远处停下来，男孩看到了她，但没有在意她。
展鲲：“算了，我给她打电话吧。”
男孩子握住他的电话：“展学长，我劝你还是别打这个电话了，有些话说明白了很没意思。”
展鲲的手机被他握着，自己的手越来越软，越来越无力，那种无力感让人有种羞愧的愤怒。
男孩子双手在胸前交叉，虽然一口一个学长叫着，但在展鲲听来丝毫没有尊敬的意味，在他听起来反倒像讽刺。
展鲲不耐烦：“我们之间的事儿，有必要听你的吗？你是她什么人，有资格在这儿拦我？”
男孩嗤笑一声：“学长未免没皮没脸了吧。”他轻撩了一下头发：“关学姐刚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她不想去。也请你正视一下自己的工作室，你那个连正经牌子都没有，谁会想去，她更不想再拍那些无聊且低质的照片。我肯跟你说这么多话是因为看在你是同校学长的份儿上。也是因为你是学长才没跟你动手的。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更不介意明天让你在医院上课。”
他说话的时候重心靠后，连轻蔑都带着悠闲。这句话戳中了展鲲的痛处，一时间被噎的无言。刚要想反驳什么，只听后面的尹雪亮飘来一句话。
“说人家的工作室不正经，真是没礼貌呦。”
那句话若有似无，展鲲回头看向她，见她正用脚铲着砖。
男孩也歪头看了她一眼。
尹雪亮此时感受到了两股目光。
男孩冷笑了一声，没有理她，对展鲲说：
“警告你，别再去骚扰关道琴。”说完转头离开。
“都是暗恋人家，谁还比谁高贵了。”尹雪亮摸着后脖颈，抬头看着路灯。
男孩咬着唇，犹豫了一下，冲她说到：“你刚才说什么？”
尹雪亮吹了一下风，眼神飘向一边：“不但没礼貌，连耳朵也不太好使呦。”
“……”
见他向尹雪亮走去，展鲲一把将他拦下。尹雪亮后退了几步，她也不管不顾了，冲着他喊到：“干什么，要打人啊。”
“我打你干嘛。”
“好！既然你说不动手，那我可就放开说了！”尹雪亮一下子来了精神：“你是本校的还是外校的，刚刚你很没礼貌，从语气到行为，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总抱个膀，看起来就很令人不爽。还有，人家工作室刚起步，莫欺少年穷你没听过嘛！”
男孩听后，不但没有将双臂放下，反倒叉的更紧了。他冷笑着：“我不过是把事实说出来，到底是这些真话戳到你痛处了，还是我没礼貌？”
展鲲听到后，脸上渐渐上了颜色。
尹雪亮：“那你怎么一听到‘暗恋’这个词就炸毛了，怎么，戳你痛处啦？”
商灿：“跟你有关系吗？”
展鲲见时态不好，拉着尹雪亮，说：“咱们走吧。”
“你叫什么名字？”男孩突然问她。
尹雪亮反问：“你又叫什么名字？”
他皱了下眉：“你先说。”
尹雪亮：“你先说。”
“他叫商灿。”展鲲怕两个人无休止的争论下去，把男孩的名字报了出来，拉着尹雪亮走了。
商灿盯着尹雪亮背影，见二人渐行渐远。自觉无趣，便往男宿舍的方向去了。
“喂！”
尹雪亮喊住他。
商灿不耐烦而警惕的回望着她。
尹雪亮：“你的车在那边。”
商灿转身，脸色很难看的往校外走去。
都这个时候了，我还不忘提醒他，我人还怪好的嘞。
十五分钟前，尹雪亮决定回学校去，展鲲送她。
同样十五分钟前，在大学城最繁华的地方，一辆银灰色跑车停在路边。人们把目光纷纷投到这里。这里最吸引人的不是那辆超跑，而是站在车旁的人。
女孩子从包里掏出一根电子烟，她看了一眼旁边的男孩子，说：“介意吗？”
商灿摇摇头。
路过的人们无法揣测两人的关系，不过养眼就好。
商灿：“你快过生日了，想要什么礼物。”
关道琴：“哪有学姐向学弟要礼物的。”
商灿：“有什么关系，要不咱们开个party。”
“随意，我的生日更像是你们在热闹。”关道琴：“商灿，送我回去吧。”
商灿应着，上了驾驶位。
关道琴呼出最后一口烟，拉开了后座的门坐下。
商灿：“怎么不坐前面。”
关道琴说：“我不轻易坐别人副驾驶的。”
商灿：“这是为什么。”
关道琴：“你难道不知道副驾驶的特殊含义？”
商灿：“特殊含义？我只觉得就我们两个人，你坐在后面不是很奇怪吗，说话也不方便。”
关道琴：“副驾驶可不是谁都能坐的。”说完将车门关上。
商灿也不强求，扎好安全带往学校的方向开去。
关道琴问：“你今天晚上不回宿舍是吗？”
“不回。”回答简单明了。
关道琴说：“我有些累了，先不要和我说话了。”
于是这十五分钟内，两人没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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