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爸爸,我自己可以的。”
夏槿晚问父亲拿到了车钥匙,便乘坐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
后座车门打开,她伸手往车内的缝隙盲目摸索,左摸摸右摸摸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急刹车时箱子掉落的位置,又想着自己是不是没有找仔细或者没掉在车厢里,她眼角一晃,座椅与后备箱的卡槽位置有亮晶晶的东西,还反着光。
夏槿晚趴在座椅背上,伸手去掏。
——是她的学习笔记本。
钢笔夹在笔记本上,停车场通明的灯光透过车窗,笔帽闪亮闪亮的。
终于找到后,她拿走笔记本,把车锁好,便原路返回。
偌大的停车场犹如一个迷宫,夏槿晚拐了两个弯,就发现不对劲,通道相通,车辆整齐停放在停车位,却感觉不是原本想走的那条路。
绕了一圈又一圈,她看到开进来的车辆,犹豫再三,就顺着反方向走,结果走出了停车场,而不是找到地下停车场电梯。
“唉,就知道会这样——”
夏槿晚方向感向来不好,什么时候把自己弄丢也不算意外,对于陌生的环境,她要花上好几天时间去熟悉。既然出来了,也好过待在地下停车场里面,让人闷热难耐。
此时吹来的风都是热的,她前额有汗水渗出,发丝被浸湿成一绺一绺的粘着,仍然闷头往前走。只顾着打量应该从哪一栋楼进去,地上矿泉水瓶被人扔得七零八乱,她一脚踩在瓶身上,猝不及防地滑了一下,重心不稳,一个趔趄直直地朝前栽。
“小心!”
突然间一道低沉慵懒的声音响起,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但下一秒,她没有心思去寻找。
夏槿晚瞪大眼睛,紧紧地咬住牙,距离地面20厘米时,她努力地把重心平衡拉了回来,却因惯性的后退几步,又踩到另一个矿泉水瓶,再次滑倒——
……这次,我完了。
夏槿晚就这么惴惴地往后倒,一瞬间太阳光刺眼,她不由自主地紧闭双眼,四周没有依托没有扶手,无助感遍布全身每一个细胞,就连声带闭合似的喊不出来,忽然有一双手托住她的肩膀,防止她后脑勺着地。
她愣住了,脑中空白一片的刹那,整个人正处于惊魂未定,便听到头顶响起带有一丝不正经的声音,同时被扔飞的笔记本啪嗒一声落在旁边的地上。
“你投怀送抱的方向弄反了。”
夏槿晚屏息,微微仰头,看着少年眉宇间隐然有股随性的清绝,不似流氓,又不至于是个好人。
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滑稽的动作,甚至把别人当作支撑点,立刻站直身子,转身,她脸颊浮现一层赧意,盯着鞋尖道:“谢、谢谢你。”
话落,她瞥到脚边的矿泉水瓶,抿唇问他:“这些都是你扔的吗?”
少年扬眉,好笑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夏槿晚不自觉的蹙眉,没把他当作救命恩人,并且潜意识认定就是这个人做的,通常作案后罪魁祸首都会返回案发现场——
阳光剪碎了树影,完美地撮合渲染出青涩的光影斑驳,叶缝间的金黄洒在少年身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风吹来时,他嘴角挂着一点弧度,眯起眼睛,再揉揉头发。
有点散漫。
夏槿晚感觉到他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壮着胆直视回去。
“阿越。”
忽然传来一声叫喊,那瘦高的男生手里拿着一瓶汽水,口中抿着吸管,身上穿着运动套装,戴着一副超黑墨镜,慢悠悠向他们走来,“都说了缺一个人,你帮忙顶上呗。”
阿……yue?
眼前这个人和对门邻居阿姨的女儿同名啊,夏槿晚眨巴着眼睛。
“不去。”
墨镜男啧了声,咬了咬吸管:“那你……”
话语一顿,这会儿他注意到这里还有人,自来熟地打起招呼:“诶,妹妹你好啊。”
夏槿晚默默地点头回应。
她转眼看向一旁,篮球砸地的声音伴随而来,这才发现旁边是个篮球场。
“要不要来当观众?”
夏槿晚啊了一声,摆摆手。
墨镜男吸溜了一口可乐,指尖一拉,把墨镜架在鼻尖上:“为什么不?哦,我刚刚看到你们抱在一块了,一定是商量好的。”
夏槿晚猛地眼睛睁大,不自觉地退半步,碰到脚边的矿泉水瓶,横着朝一边滚走,无声停在草丛里,她讷讷道:“不是的……他只是扶了我一把,没有抱在一起,我们没……总之是意外。”
她磕磕巴巴的声音努力在解释,同时扫了一眼两个男生,说完就捡起地上的笔记本,转身快步离开,离开时都忘了礼貌的颔首告别。
一心想着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刚开始她还是大步走,没走几步忽然速度提起来,小跑地向前冲。
夏槿晚一瞬间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没有再迷迷糊糊地找路,直接走进正确的居住楼层。刚到达家门口,门突然往外推开,她连连后退,避免撞到鼻子。
“就你一个,你妈妈没和你一起回来?”
夏辞南听到外面有动静才开的门,结果不是自己想见的人,大失所望,还伸出头四处张望,是一条空空的楼道。顿了顿,他目光看向夏槿晚,又问:“笔记本找到了?”
夏槿晚点点头,把车钥匙还给父亲,进了门。
身后父亲的声音又传来:“不过,你去停车场找东西,怎么你的脸跟煮熟的虾米似的?”
夏槿晚身体一僵,连忙用手给自己扇了扇,抿唇说:“天气太热了,热的……”
夏辞南应了声,没再说什么,关门前不甘心的又看一眼楼道,以及紧闭的对门,他轻皱着眉头,要不要使唤女儿去把她妈妈叫回来——
迟疑两秒后,他迈出家门,伸出手准备敲门,还是亲自去哄哄木夕。
“爸爸,水放在哪了?”
“我来帮你拿。”
夏辞南听到女儿在叫他,他立即应声,随后缓缓将手收回,好像会打扰她们叙旧,便长叹一口气,才转身去冰箱拿了瓶水给夏槿晚降降温。
接过父亲递来的矿泉水,夏槿晚望着手里的矿泉水,没有拧盖喝一口。良久后,她只是把瓶身贴到脸颊上,冰冰凉凉的,一下子消除了盛夏的燥热。
*
而另一边,两个男生站在原地,看着前方空无一人。
于时天抬了抬眉骨:“怎么一说完话人就跑了,这妹妹挺逗的呀,阿越你说,她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你张口闭口叫人妹妹,”暮之越斜睨他一眼,“她能不跑么。”
于时天嬉皮笑脸:“这叫礼节,你懂个屁。”
暮之越嗤笑一声:“不就是乱认妹妹吗,还礼节,嘴闭上吧。”
他眼前闪过少女瞳孔慌张,一连串话憋得脸蛋一点点泛着红,比起被他扶起来,显然于时天的那番话更有冲击力,她面色潮红接近于晚霞的缤纷。
为何紧张成这样,但可以确定,她不是害羞,是被那一句话吓得不轻。
“喂你们,别光顾着聊天,就等你们过来凑人数。”
有人隔着绿网围栏,朝他们喊一声,还没得到回应,“砰——”篮球砸过来。
整张绿网围栏震的都在颤,吓得站在旁边的人忙不迭地后退几步,拍着自己的胸口,他转头瞪眼:“故意的吧,要死啊!!!”
说完,便抱着滚落的篮球,往几人的身上砸去。
站在不远处的几人哈哈大笑,眼见那人猛地冲过来,带着笑声四处乱窜,一下子从打篮球变成了玩躲避球。
暮之越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用脚踢了下于时天:“你这身是什么打扮。”
“嘿兄弟,这很明显啊——”于时天把墨镜推上去,双手张开,微微抬起下巴,凹了个造型,“墨镜休闲,衣服运动,简直是完美搭配——”
暮之越眉尾微挑,嗤笑一声,不说话。
于时天抿着吸管将可乐吸到底,才后知后觉地问了句:“哎不是,那位妹妹好像第一次见,有点面生,你认识的?”
暮之越捡起地上一个矿泉水瓶,笑了声:“聊了两句,算认识吧。”
于时天:“……”
下一秒,咣当一声。
暮之越随手将矿泉水瓶扔出,不偏不倚地中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他迈步离开,倏地顿住了,回头和于时天说:“跟他们说声,离开时把地上的矿泉水瓶捡干净再走,不然又害人摔倒了。”
于时天挑了挑眉毛:“哈?哪个不长眼会摔倒?”
地上的空瓶子躺在垃圾桶旁边,乱得像摆了一个地雷阵,只要稍微注意点就能看见了,也不至于摔倒。听完暮之越这样一说,于时天像是听了个笑话,还打了一个气很足的可乐嗝。
暮之越睨他一眼:“你话真多。”
随后,自顾自地往前走。
“我怎么了,就问问嘛——”于时天还想说些什么,见人走远,马上冲他大喊,“阿越,你去哪?不打球,我们去台球厅玩啊——”
暮之越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抬起挥了两下,淡淡地回答:“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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