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绿群宫女上前一步:“夏常在万安。”
安陵容便学着再次行礼。
“这才是懂规矩的。”夏冬春耍完威风,目光不善地打量了几遍安陵容,白眼一翻气势汹汹地走了。
安陵容不欲与夏冬春多理会,倚仗家世肆意轻贱别人的人,最终只会被家世更高的人所轻贱,她避开她便是。
安陵容抬头,望着西配殿的匾额。
乐道堂,安贫乐道,好名字。
安陵容垂下眼眸,她进宫不求获宠,只求能在宫中偏居一隅,守着姐姐,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便好。
想到姐姐,安陵容心中不由泛起一阵暖意。
她抬步走进乐道堂,即使是在早晨,屋内光线仍旧很昏暗。更不用想到了午后,受着延禧宫主殿的遮挡,屋内会暗到何种情况。
不仅昏暗,位置也不甚好,来往宫人要去主殿,必得经过她房前,往来嘈杂自不必说。
安陵容自行宽慰道,没关系,光线昏暗,自己在采光最好的门前坐着便好。往来嘈杂,便更是可以时常去找姐姐了。
方才见绿裙宫女在夏冬春刁难下仍应对得宜,安陵容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主,奴婢名宝鹃。”宝鹃恭敬答到。
安陵容试探道:“我此次入宫没带丫鬟,往后你便是我的贴身宫女了,跟着我这样的小主,少不得会受些委屈。”
宝鹃忙答到:“奴婢不敢。夏常在不好相与,平日里惯会磋磨宫人,是小主受委屈了。”
见她伶俐妥帖,安陵容心下满意。
还有两个内务府拨来侍奉她的宫女,瞧着年岁颇小,还不懂什么事儿的,一个叫宝鹊,一个叫宝鹦,便只叫她们做些洒扫、传话类的简单活计。
翌日,皇后给新进宫秀女们的封赏便送往各宫各殿。
宝鹃刚给安陵容梳好头,流朱便来了,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朝安陵容行了一礼:“小主,我们小主怕您刚来宫中,吃不惯这里的吃食,便让小厨房做了一些点心,吩咐奴婢给您送来了。”
安陵容心中惊喜,见食盒里盛着豌豆黄、牡丹卷、枣泥山药糕并一叠玫瑰乳酥,开心道:“难为姐姐还记得我爱吃玫瑰乳酥…”
流朱快言快语答到:“可不是嘛,小主一早就吩咐好了小厨房,说沈贵人入宫前最爱吃枣泥山药糕,安答应最爱吃玫瑰乳酥,让小厨房必得将这两样用心做了,尝过后才让奴婢给送来呢。”
安陵容笑容微不可查地一滞,随即展颜道:“姐姐待我这样用心,还请你替我回话,多谢姐姐。”
到底眉姐姐和姐姐一同长大,情谊与旁人不同些。
又向流朱打听了甄嬛的住所如何,听闻甄嬛住的碎玉轩虽则偏远了些,但很是僻静雅致,安陵容也放下心来。
两个小太监带着皇后的赏赐也到了,安陵容的位分家世都不显,赏赐只有一匹织光锦并一匹普通的提花锦。太监还带话道,三日后卯时需到景仁宫觐见。
安陵容谢过,待太监与流朱都走后,她抚摸着手中的织光锦,思索着,能做些什么送给姐姐呢?
布料手感细腻、花纹立体,在不同光线下呈现出变幻的光泽,内敛又不失华贵。安陵容从小便摸着各种各样的锦缎长大,但这块布料仍然是她见过最绚丽华美的,一时爱不释手。
绣娘的手摸过千万种绸缎,但从未有一件穿上过她自己的身。
宝鹃看出她的喜欢,便在一旁劝说道:“小主若是喜欢,便叫内务府裁了做一身衣裳吧。”
安陵容却道:“才一匹,若是还要对齐纹样,哪里能够用?胡乱裁了不过是暴殄天物。况且,我拿它有更重要的用处。”
来延禧宫送赏赐的宫人络绎不绝,却都是往富察贵人和夏常在宫中去的。安陵容端坐堂前,见宫人陆续从门前经过,不觉有些尴尬。
可现下正是下发赏赐的时候,也不好去姐姐那里,只能先忍着。况且趁此机会,也可以打听着宫中的情况。
一位身着紫衣、气质沉稳的姑姑从她宫门前经过,朝着夏冬春一福礼:“奴婢剪秋,给小主请安。”
夏冬春殷勤道:“您怎么亲自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不多时,剪秋姑姑便出来了,不想夏冬春竟特意出来相送:“皇后厚爱,还让姑姑亲自送来,真是荣幸。”
安陵容看清了剪秋的正脸,心里思索着,估摸着这位便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了。
但纵使剪秋姑姑再如何在皇后面前得脸,也断断没有小主亲自送奴才出门的道理,这实在不合规矩。
不想夏冬春刚送完剪秋,扭头见到她,又摆着一副得意的样子走来,冷嘲热讽道:“出身微贱呢,就别怪别人都不待见你。”
再看向安陵容桌上的两匹缎子,嬉笑道:“这点儿赏赐,还真叫人寒酸呢~”
为了显摆,夏冬春又大声说:“华妃娘娘赏的东西再好,也不如皇后娘娘的。”说着指使身边的宫女,“把皇后娘娘赏的料子,赶一身衣裳出来,等合宫觐见的时候,我穿上了,再去给皇后娘娘谢~恩~”
说罢甩着手绢回宫了。
安陵容嘴唇一抿,心下无语。
之前芳若姑姑说过,华妃宠冠六宫,可以和皇后分庭抗礼。如今华妃紧随其后送赏赐,未必没有立威的意思。
夏冬春纵是要站队皇后一派,也不该如此大声嚷嚷出来。保不齐哪个宫人将话传到华妃耳中,届时她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如此蠢笨。
一旁的宝娟见夏冬春走了,安慰道:“小主,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安陵容不动声色道:“我人微言轻,夏常在没说错。”
宫中想要存活,谨言慎行是最紧要的,她没有多言。
入宫第三日,安陵容绷了绣样,趁着天光明亮时,坐在桌前刺绣。
有些想去看姐姐,但昨日宫里刚发了赏赐,今日便去,会不会显得自己像是去打秋风的?
唔…要不给姐姐绣个荷包?放几味安神静气的香料进去,届时便可以借着这个由头去看姐姐啦。
安陵容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心中开怀,不由地哼起家那边的江南小调来。
一个声音传来:“果然是下贱坯子……”
安陵容眸色一深,又是夏冬春!
夏冬春轻蔑道:“绣个花都要哼个歌唱个曲,这三日是不能侍寝的,着来日要是能侍寝了,还不自己上赶着去啊。”
安陵容垂下眼睫:“我随口唱的,常在若是不喜欢,我不唱就是了。”
夏冬春眉毛一皱:“少在这儿给我摆可怜样儿,给谁看呢?!”
“我没有。”
“如今是还没有见到皇上,来日若是见到皇上了,你敢这般狐媚子撒娇,给我小心些!”夏冬春眼睛一瞥,甩袖走了。
宝鹃气道:“总是这个样子,甩脸子给谁看呢?”
又安慰安陵容:“小主,别跟她一般见识。”
“算了,她在这里,我出去便是。”安陵容放下绣品,“你陪我去看两位姐姐吧。”
夏冬春如同挥赶不走的苍蝇,尽管对自己造不成实际的伤害,但实在是又恶心又烦人。
还是直接去见姐姐吧。
她问了宝鹃各宫的方位,得知她所在的延禧宫,与沈眉庄所在的咸福宫,及甄嬛所在的碎玉轩大致呈三角之势。
直接去姐姐宫里太明显了,倒是可以叫上眉姐姐,三人一同聚在碎玉轩。
没成想到了咸福宫,沈眉庄已经不在宫中,安陵容便直接来了碎玉轩。
门口的小太监领了她进来,正要通报,被她拦住。
甄嬛与沈眉庄正在桂花树前,一起折了桂花来闻。
望着这温馨的一幕,安陵容眸中触动,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这便是她所求的生活,平淡温馨,可以与亲近的姐妹嬉笑打闹。
沈眉庄先一步瞧见了她:“你来了,快点进来啊。”
“安小主来了也不通报,白叫小主在日头底下晒着,若晒坏了,可仔细着。”甄嬛嗔道。
“姐姐别怪他们,是我不让传的。”安陵容上前一步,“本想让姐姐开心,不料却让姐姐恼了,都是陵容不好。”
沈眉庄笑道:“你是好意,哪又错了。”又责怪身旁的甄嬛,“都怪你不好,吓着安妹妹了。还不快请进来喝茶赔罪。”
甄嬛知道她是调笑,接话道:“正是呢,快进来,快进来。”
姐姐与眉姐姐关系亲近,所以可以大大方方地责怪,安陵容心中羡慕,自己什么时候也可以和姐姐这样亲近。
三人进去殿内,甄嬛沈眉庄分坐塌上,安陵容坐在下方的圆凳上,方便三人说话。
“方才去咸福宫看望眉姐姐,本想和眉姐姐一同来看望甄姐姐,不料姐姐先过来了,还是晚了一步。”
安陵容心下感叹,自己遇见姐姐,也是晚了一步,若是年幼时便能遇见姐姐该有多好。
“一点都不晚,咱们正好一块儿说说话。”沈眉庄接道,又问,“如今我住在咸福宫,主位敬嫔娘娘是一位很好说话的人。哎?你那边如何?”
“我那边,就这样。”安陵容不愿让两人担心,“富察贵人倒不像是个多事的,那位夏常在……我不理她就是了,我只管跟姐姐们说话。”
浣碧端上来一杯茶给安陵容:“那安小主可要常来咱们宫里坐坐,我知道安小主不爱喝六安茶,特意换了香片。”
安陵容有些吃惊:“在姐姐家里住过一段时日,浣碧倒费心,事事都记着。”
“两位小主和我家小主情同姐妹,奴婢怎敢不用心呢。”浣碧语调俏皮。
眉庄道:“我原以为流朱伶俐,不想这浣碧嘴更巧,心更细呢。”
甄嬛笑道:“浣碧服侍我久了,自然比别人多长些记性。”
喝了一口茶,沈眉庄接话道:“自然是自幼服侍咱们的好些,我这次也是带了采月和采星过来。”
安陵容眼神落寞,她家世不好,又不受宠,并没有自幼贴身服侍的丫鬟。
“对了,你并没有带贴身的宫女过来,宫里服侍你的可还好?”沈眉庄关切地问道。
安陵容淡笑了一下:“宝娟伶俐,倒很稳妥,还有两个小的,也不过十五,倒也指不上她们做什么。不过还好,我素来省事,倒也无妨。”
沈眉庄以己及人,未曾想到安陵容的处境竟如此艰难,心知自己方才说错了话。
甄嬛与她对视一眼,唤了槿夕来,拨了菊青去服侍安陵容:“菊青虽年轻,却很敦厚妥当,等一下就让她跟你回去。”
又说还有什么不够的一并告知她们,眉庄也叫采月送了缎子来。
“两位姐姐待我这样好,我无以为报。”安陵容心下感动,站起身来一福礼,“这份情谊,陵容感激不尽。”
“你我姐妹三人一同入宫,彼此又熟悉,互相照顾是应当的。”甄嬛认真道。
三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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