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浮动,众人看不见前方两尺外的情形,幸好傀儡蜘蛛身上闪着暗红色的符光,标明了各自的所在。
又往前走了一段,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更响,听那动静越来越近,魏先生举手,众人停下了脚步。
魏先生用了一个照明术,冷光驱散了身侧的迷雾,周围一片空旷,在前方有一株柳树,和寻常的柳树不同,它的树身长满了绿色的铜锈,垂下的枝条也全是各种奇怪形状的金属碎片串在一起。树身不高,高约一丈,垂下的枝条却极长,那些枝条蜿蜒在地面,蛇一般游动着,凡是碰到地面的金属就卷起将它绞碎,然后那些碎片就吸附到枝条前端成为它的一部分,这般慢慢生长着。
他们听见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正是这些枝条在地面拖动时发出的声音。
他们所处的位置地面还有间隙,越往前地面的枝条越密集,重重叠叠在一起,发出金属的摩擦声,没有任何下脚之地。
一具身穿青铜盔甲的白骨漫无目的地在荒野上游荡着,误入了柳树所在的范围。那些枝条碰到了它脚上破旧的铠甲,灵活地向上卷起,瞬间就将它绞成了一地碎铜碎骨片,片刻后枝条长长了一截继续在地面探索游走,地面只留下了一滩碎骨。
柳树的枝条游荡过来碰到了蜘蛛傀儡,木质的蜘蛛傀儡没有引起它们的兴趣,藤蔓顺着傀儡往上探寻。魏先生道:“快!把身上的兵器扔出去!”
陆吾金顺和沈建臣依言抛掉了身上所佩的兵器,一个呼吸间就成为了柳枝的一部分。它们仍然顺着蜘蛛傀儡上探,显然是被众人身上别的金属物件所吸引。
魏先生沉声道:“把所有金属的物事都扔了!”
几人赶紧解下了身上的金银饰物都远远扔了出去,那些藤蔓的稍尖顿了一顿,这才缓缓退下转向别的地方。
蜘蛛傀儡继续前行,这柳树虽然看着极为危险,然而只要没有金属出现在它的附近,哪怕踩着它的藤蔓经过,它也没有丝毫反应。它只是固执执着的寻找着金属将其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魏先生身上原本用来判断方位的罗盘因为是金属所制,方才也扔了出去,如今众人在迷雾包裹中不辨方向。魏先生掐了一张引路符,符文燃烧化作一团火光,慢悠悠的朝着前方飘去。
陆吾问:“这符文是指向哪儿?”
魏先生道:“指北罢了。”
越过柳树之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在身后消失。一片灰白中不知又往前走了多久,符文不再动,就那么漂浮在半空之中。
众人走到近前才发现,原来面前出现了一堵高墙。墙面平滑如镜,往上看不到顶,往两侧看不到尽头,一直消失在浓雾深处。
金顺好奇地上前摸了摸,这高墙也是金属,却不知是何物,表面泛着银色,引路符灯光的照耀下将几人照得纤毫毕现。只是因为一切都是灰白色,他们映出来的影子也是灰白色,看上去没有活人的气息。
金顺低声嘟囔:“看着有点渗人。”
陆吾也上前摸了摸那高墙,摸完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墙面发出咚咚两声轻响。
一敲才发现墙体中空,咚咚两声在墙体里荡漾着回声传走,咚咚咚咚水波一样荡开,然而那声音并没有衰减或者消失,反而来回叠加,渐渐有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宏大之势。
陆吾知道自己闯了祸,脸色一变。魏先生也道了句:“不好!快封闭自己的五感!”
几人依言封闭了自己的五感,几乎是魏先生话音刚落,一道肉眼可见的声**纹从墙面上荡出,瞬间扫过众人,以高墙为中心,水波一样迅速扩散向远处。
魏先生手一扫,虚空中出现一排扭曲的雾气组成的字体:“小心行事。”
几人点头。
魏先生待要再催动蜘蛛傀儡前进,发现傀儡停在原地不动,这才发现方才荡开的声**纹震碎了傀儡身上的符文脉络,蜘蛛傀儡失去了动力,一个个成了毫无用处的木雕。
几人无法,只能跳下地步行,顺着墙面选了一个方向前行。
安城。
整座安城如今已经不见一个活人,房屋倒塌、大树从泥土中翻卷着根系斜卧折断,不少地方熊熊燃烧着烈火,浓烟滚滚弥散在天空。
在安城废墟的正中心,望天席地而卧,它蜷缩着身体,脑袋半埋在自己强壮的后腿下,闭着眼睛在沉睡。
和刚脱困时相比,它的体型缩小了一半,但是身上金色的鳞甲更为紧致厚实,随着它的呼吸,它的身体慢慢起伏着,而每一次起伏,它周身就会冒出金色的光芒,再回收进身体里,如此往复。
望天的眼睛动了动,缓缓睁开,如同金色湖泊一般的眼眸中,映出了远处的那个男人。
他走的不快,然而每迈出一步,身形就会出现在数丈开外,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就到了距离它不远处。
望天抬起脖子摇了摇头,身上金色的鬃毛甩出了漂亮的弧度,它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男人,声音隆隆如同雷鸣:“阿难陀,你跟了我一路,你明知不能奈我何,还跟着我做什么?”
来人正是崇德大师的大弟子,美玉的大师兄阿难陀。他拄着禅杖敞胸露肚,脖子上挂着一串白骨骷髅头做的佛珠串,闻言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贫僧总得试一试。”
望天嘲笑地看着他:“你若有神器在手,我或许还畏惧你一二,就凭你?”
阿难陀不答,禅杖往地上一顿,地面嗡的一声亮起了层层金光,有梵音阵阵。
望天并不畏惧,轻巧的在废墟上走了几步,爪子一挥,那些佛光便被震碎。
阿难陀没有动,仍是双手合十低着头,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地上震碎的金色佛光并没有消失,碎片落在地上化为黑色,这一片片黑色腐蚀地面,咕嘟咕嘟冒着气泡渐渐扩大,逐渐在他脚下形成深不见底的黑色湖泊,阿难陀原本慈悲的面容也在渐渐变化,额头浮出了恐怖的黑色纹路,他脖子上戴着的骷髅项链上冒出了无数的冤魂,灰色的灵体呼啸着冒出来在半空中飞舞,渐渐地,黑色的湖泊里震动着,隐隐露出一个白色石台,定睛去看才发现那石台全是骷髅堆叠在一起。
阿难陀在骷髅台上席地而坐,骷髅台渐渐升起越来越高越来越大,形成了一座巍峨的白骨山,山下是怒涛拍荡的黑色湖泊。无数魂体从黑色湖泊和白骨山上升起,慢慢地,整个安城的地面也渐渐升起了灰色的灵体,这些冤魂呼啸着聚集,遮天蔽日,将整个安城的天空覆盖。
阿难陀睁开眼睛,漆黑的双眸同样化作了黑色的湖泊。
望天皱起了眉头。
小满抬起头,看着南边的方向。
先生察觉到她的动作,抬头看着她:“怎么了?”
小满摇摇头:“没事。”
她低下头帮着先生整理着经卷。
经塔里太冷,她劝不动他,只好把他每日要看的经卷,和美玉一起从经塔里搬到厢房。如今厢房除了睡觉的床榻外,到处都整整齐齐码放着经卷。小满负责将搬来的经卷分类存放,看完的再归类到一侧。美玉则负责帮助先生查找和记录。
宇文墨又低头投入了经卷中。小满悄悄抬眼看了他一眼。
若是以往,望天在南面和阿难陀交战这么大的动静,先生一定能察觉到,然而如今,也不知是不是纠缠他的因果太重蒙蔽了他的感知,还是他的五感在急剧的退化,这么大的动静,他也不知道了。
随着命脉的破碎,先生越来越趋向于一个普通人。
“……这里!”美玉突然将手里的经文送到先生面前,“先生你看!”
宇文墨接过经文,这是一卷《山经注》,上面在讲山源的时候提到了五行,由此提到了上古神器山河盘:……诸如山河盘,自成世界,内里五行缺一不可;五行乃阵法运转本源,山河盘的本源与世界的本源为一体又非一体……
美玉看得似懂非懂:“先生,这个可有用处?”
宇文墨点了点头,按下了手中的经卷。
这经文中记载的内容和他修复山河盘的思路有相似之处。
五行是所有阵法运转的本源,很多小的单一的阵法,或许只取其中一个单一的元素,但是越是复杂的法阵,五行便缺一不可且要互相平衡。比如影响萧氏皇族气运大辽国运的五源法阵,再比如天机阵和佛境皆都如此。
这也是他请求崇德大师让齐司殿去修复无源法阵的原因。山河盘和现实世界为一体又非一体,五源法阵的修复能够稳定住世界的根基。
从这个角度思考出发,若是同时将山河盘中的五源法阵修复,相辅相成,应可以进一步稳定破碎的空间。
想到这里他感觉到一阵眩晕,身子晃了一晃,眼前一白。再睁眼时自己躺在厢房的地面上,屋外已经星月满天,美玉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屋子,房间里只剩小满一人,而他正枕在她的腿上平躺着。
他一睁眼,迎上的是她忧虑的目光。
她问:“你醒了?”
他应了一声:“嗯。”
他想要起身,她按住了他:“我知道修复山河盘的法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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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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