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就在不远的地方，看着赵亦乾猛地揍了那位仵作一拳，微微惊讶之余并没有上去，她还是准备让赵亦乾自己处理这件事情。
因为在这个事情上，李素和赵亦乾的看法一致。
那位仵作，李素原本只是觉得共情能力强、敏值高，现在看来似乎是因为太闲所以引发的情感过剩。
回忆她自己，虽然是孑然一身的孤儿，但也有自己的朋友和寄托。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能回到现代，不需要过着猜测自己和身边人身份的生活。
重新成为那个内心坚定且正义的刑警。
赵亦乾大致的情况和李素差不多，但是也有一些区别在。李素还有前世的记忆，而赵亦乾没有，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这或许是赵亦乾愤怒的真正原因。
“你觉得无缘无故死去是很好受的吗？
仵作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然后微微愣了愣，不过只是一瞬间，转眼又重新恢复了平淡的情绪，道：
“不好受又怎样，人已经去世了。”
“你真的觉得那些尸体会有意识吗？死亡就是人最后的终点，不会因为你是否调查出所谓的真相被改变！”
仵作的声音哑哑的，此刻因为激动变了变。
听到这里，李素缓缓从树林中走了出来，站在赵亦乾的身前，没有过多的情感只是镇定地说：
“那么之后呢？”
李素的声音让人觉得有力，不由得让内心安定了不少，只听她直视仵作的眼睛问：“你觉得我们这一切的行为都是为了那些去世的受害者吗？如果是这样，未免想得太过简单了吧，不是吗？”
李素此时看他的眼神有些冰冷，实际上她也不太清楚怎么面对这样的人。明明有远超常人的共情能力，但是却不共情活着的人，反而对于死人更加上心。
“你说，如果这样的案子再次出现会怎么办？”
李素略微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说：
“难不成等待你来给他们送葬吗？”
李素说完这话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有些人就是这样，无论说多少话都没有用。不要试图挽回别人，迷途知返是类似于童话一般的事情，绝大多数的情况，是谁都认为他人的那条路才是真正的歧途。
回去之后继续吃饭，赵亦乾不知道是不是气消了，于是主动和李素缓和了一下气氛，道：“彭运那个小子虽然笨笨的，不过老爹还是很给力的，拿了两块那么大的骨头，另外还包了点肉给你。”
“你收了吗？”李素一边看着湛蓝的天空，周围的树木不断地向上生长，仿佛一栋巨大的牢笼笼罩着。
“和彭运说中午一起给大家加菜，每个人能分到点肉片吧，大概。今天晚上我回去的时候就给他结账，别让他上个班没有什么工资还得老爹贴钱。”
李素听着彭运这个安排点了点头。
“话说，我自己都没有工资呢。”
彭运一边从锅里递过来一碗白菜汤，基本都是叶子，连梆子的影子都看不见。如果常吃水煮的白菜的应该会知道，这基本是白菜上最好吃的地方。
李素看了一眼之后接了过来，道：“你这个算业余活动，没让你交体验费就不错了，农家乐懂不？”
听到这里，赵亦乾忍不住指了指那么一口可以容纳这么多人吃饭的大锅，以及旁白此刻已经堆成一片小山的烂菜叶子和白菜根子，再加上旁边另外一座明显成为大山还在不断叠加的储备白菜们，道：
“这是哪个村的农家乐啊，是有谁结婚吗？我每天就跟那个村口流水宴席的第一也是唯一主厨一样，两眼一黑就是对着这口大锅干，睁眼闭眼都是白菜。”
李素一边喝了口汤，做出思考样子：
“你不是已经在争取豆腐了吗？过几天看看能不能整出豆腐和萝卜之类的东西吧，也算是丰富一下眼界。”
赵亦乾这个时候幻想出了自己满眼豆腐萝卜的生活，觉得自己的未来像是面前的森林一样一眼望不到尽头，不过好在这个时候有吏役过来说锅里的白菜汤已经吃完了，顺便打断了他的想象。
很多事情不是不可怕，而是你没空想究竟多可怕。
“我现在好佩服你们啊，每天吃白菜都能吃的津津有味的。我做白菜都做的要烦死了，已经要碎掉了。”
赵亦乾一边秉承着他吐槽役的身份，一边带着怨气掰着白菜无情地扔到锅里，回应他的只有锅里沸水一点点冒出来的各种气泡，咕咕咕的声音响起。
李素这个时候没空搭理他，以及她已经逐渐习惯了的碎碎念。简单地吃完属于自己的那份白菜汤之后重新回到了大坑的位置，此时下面的吏役在等待换班。
“怎么样了，现在？”
李素对着坑口的队长问道，队长在看到是李素之后稍微掂量了一下然后说：“回大人，现在坑内的深度已经是之前的整整的两倍，没有任何类似的踪迹。”
“土呢，还是很明显的新土吗？”
队长听到这话之后迟疑了一下，但是还是如实回答：“的确还是，整整这么大的深度，全都是新土也的确让我们十分的震惊。”
从那天李素刚到这里，全部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坑内的尸体上，工作的中心也因为彭运的指挥分成了两条线。一条是仵作对于尸体上蛛丝马迹的调查，另外一条则是集中在对于周边人员的排查与管理。
两条线虽然有收获，但是不足以调查出真相。
在这个时候的李素因为赵亦乾的话想到了另外一个方向，或者说强化了原本的第二条线。在经过她的排查之后，发现了坑内的土要比周围的土更新。
最开始调查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发现，事实上，因为毕竟这么大的深坑，出现新土的概率也不是很低。
“当时我们稍微派人挖了挖，却发现新土深不见底。像是故意有人堆在这里的一样，显得十分突兀。”
站在李素面前的队长也开始回忆了起来。
“那就继续挖，直到挖出结果为止。”
李素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拾起一点泥土，任由这些泥土一点点从自己的指缝间倾泻。她在心里隐隐有一个想法出现，她很想验证一下这土里的成分。
因为据她肉眼的判断来看，这土和原本的土并不只是新旧的区别，更像是原本地域就不同的土。
只是......她心里此刻稍稍有些纠结和为难。
“如果真的是不同地貌的土的话，这两个地方至少会有多远的距离呢......那么眼前这些人究竟会来自哪里。”
这究竟是一场多大的案子呢。
眼前的吏役进行换班，重新开始进行新一步的挖掘，李素的心里还有一个疑点，那就是时间。
“我们到现在为止挖了已经将近三天了。”
如果真的挖到了什么东西，那要怎么来能做到在这里进行如此浩大的工程却没有人发现呢。
此时的李素也没有别的办法，唯有等待，等待这些挖坑的吏役们挖出一个结果。真相从来都不是在她的脑中盘算出来的，任何的指挥都需要建立在无数人的实践上，没有人付出实践的办法永远只是空谈。
傍晚，李素和赵亦乾一起回到府上。古代的作业条件对比现代有了很多的麻烦之处，就连探案也能体现出来，这一切都是无法避免的。
“我真的很想把这些土直接送到实验室里化验一下，同时运用大数据把这些受害人的身份都查出来，有事情拿机器把土挖了就行，各种仪器准备着哪有这么麻烦。”
李素倚在床边忍不住吐槽了起来：“天黑之后根本没有办法继续挖，只能暂时把场地封锁起来。”
她说完这话，发现半天都没有回应，忍不住想要拿起床上的枕头扔到赵亦乾的头上。但是手摸到枕头的一瞬间突然反应过来现在的古代，枕头怪贵的。
但是回头想了想还是忍不了，于是看见枕头后面有个小小的香囊，于是扔了过去，道：
“这是在想什么呢，明天的早餐吗？”
李素这话原本是开玩笑的，却不料赵亦乾竟然真的扶着脑袋、幽幽地开口道：“我在想明天的午餐。”
“午餐？”李素听见是正事于是也思考了下，道：“不还是白菜汤吗？你在看看能不能买点豆腐啥的。”
在李素眼里这应该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她有些不明白赵亦乾为了这种事情在烦心些什么。但是她很有礼貌，她知道作为一位上司不应该看不起自己同事的工作，作为一个朋友不应该忽略他人的感受。
尤其是赵亦乾这个工作根本没有工资，还是看在她这个朋友的身份上才堪堪过来做的。
“我觉得这样吃也太没新意了，不符合我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食堂大叔身份......不能降低咱们食堂的标准。”
李素见对方这么有志气，又是自己的午餐，于是也不便于多说，反而鼓励道：“那你加油。”
她其实很期待赵亦乾能把白菜编成什么花。
这个时候，她抬头，发现对方的眼神有些不正常。
只见对方幽幽地说：“校长，我可能需要批一些经费，投入咱们食堂建设的伟大事业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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