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暗门后的房间出来,和萨拉说得一样,眼前是另一扇几乎一模一样的门。
“我的天呐。”在门被打开的瞬间,艾希莉忍不住说。
在此时,谁也没有想到,最激动的居然会是拉斐尔。
这是一间宽敞的房间,几乎莫德爵士会见情人的卧室不相上下。但比起那间空荡荡的卧室,眼前的这个房间更像一个书房。
从房间门口开始,屋里足足摆了五个放满书稿的书架,只在房间的角落有一张狭窄的单人床。门的对面有一张巨大的书桌,上面凌乱地放着些笔墨、书本和纸张。墨水凭里的墨几乎已经干了,桌面上摊满了落了灰的稿纸,像是被胡乱地分成了几堆。
而在目光所及墙壁上,几乎布满了墨水的痕迹。大部分的字迹挨挨挤挤地难以辨认,只有一行字写得浓墨重彩、个个分明:
我找到了。
“……奇怪,这里的门也没锁呀。”艾希莉从拉维妮娅身后探出头来,小声说,“如果说之前那位爱丽丝夫人一直在这里,那她为什么不跑呢?”
“……因为她跑不了。”拉维妮娅看着门边的一小截断裂的铁链,眉头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彼得.莫德还真是个一以贯之的人渣。”
萨拉也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不忍再看似的,闭了闭眼,移开了视线。
“她之前的活动范围根本到不了门口,因为长时间被拴着,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一条腿就是跛的……那条腿整个萎缩了,她自己也毫无办法。”
“她写了好多字。”艾希莉小声说,“她是不是很痛苦?”
“……真不敢相信。”
“是啊。”萨拉垂着眼,“她那时还顽强地活着,已经……嗯?”
“……真是太难以置信了!”拉斐尔双颊发红,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当下的气氛,不住地感叹着,声音里带着一种高亢的狂热,“天才……真正的天才!太不可思议了!”
“你又在说些什么呢,拉斐尔?”艾希莉眯起眼睛,“我们不该乱动别人东西吧,你受的绅士教育呢?”
“天才般的想法……”拉斐尔像是没听见似的,一页页迅速翻看着桌上的稿纸。那些纸面上布满了纤细倾斜的笔记,密密麻麻地列着一行又一行的符号和数字。
“拉斐尔?拉斐尔!”没得到回应的艾希莉提着裙子跑过一排书架,用力拍在拉斐尔的肩膀上,“你到底在干什么呢,表哥?”
“看看这些!”拉斐尔举起手里的稿纸,“只要通过符文之间的互相影响,简单符文的多次组合,就可以给出精确的指令,即使在使用时导体矿的含量低,足够的时间下,法阵也还是可以发挥出完全的作用——它的精确度几乎不受任何法阵效率因素的影响。”
拉斐尔的灰眼睛在稿纸后迸发出热烈的光彩:“我之前读过一些莫德爵士的论文,但那时的理论只是改良其中一些符文,使其影响法阵的大部分。但这个,这个想法在那之上进行了大胆的改进……不,不,这几乎是在那之上创设了一个全新的理论体系!不需要重新创造复杂的符文,就能达到比复杂符文更完美的效果……而且,只要了解了基本符文和组合逻辑,大部分人都可以使用,几乎没有应用门槛……”
他转过身,一把抓住艾希莉的胳膊,用力地摇晃起来:“这就是天才!天才中的天才!虽然这还只是个理论,而且只有温度控制方面的应用实例,但它是有潜力成为一个统一的模型理论的!想想吧,如果这个理论发表,有可能在法阵应用学产生一个新的分支!我的天呐艾希莉,我们可能见证了历史!”
“呃,拉斐尔?”艾希莉被他晃得有些发懵,晕头转向地说,“你说得好复杂……我听不懂……”
“我可以晚点和你详细解释。”拉斐尔又摇了摇她的胳膊,“现在,你们只要知道这是个天才般的想法就够了。天呐,我一定要见见……”
他的动作猛地停住了。像是被突然泼了一捧凉水,他止住话头,僵立在原地,不止所措地睁大了眼睛。
“……这不是莫德爵士写的,对吧?”他直愣愣地转向房间里的其他人,情绪突兀地低沉下来,嘴唇翕动着,半天才发出声音。
“这是爱丽丝.莫德夫人的房间……这是她的手稿。”年轻的学者看着那些细长的字体,重重地哽了一下,“……这是她的……本该是她的研究。”
“……是吗?”他喃喃地问,“是这样吗?”
没有人回答他。
在说明了一切的沉默里,拉斐尔重新低头看向那份手稿,属于爱丽丝的细长字体与他对视,长久地、诚挚地。
这里大概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这份手稿的价值了。
这也许是一个研究学者穷尽一生所能追求的全部。
而事实上,在这张桌面上,这样的手稿不止一份。
拉斐尔望向书桌对面的墙壁,那里和桌上的稿纸一样,写着一行又一行的公式。
它们一开始是和稿纸上一样清晰的细长字体,接着却凌乱起来,笔尖划破了墙纸,像困兽狂乱的抓痕。
我找到了。
她没有写痛苦,逃离,自由,只是说,找到了。
这的确,是天才般的发现。
他抿了抿嘴,目光炯炯地看着那张稿纸,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稿纸被放下,又一页一页地被拿起。拉斐尔的眼睛扫过手中的每一张稿纸,把它们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平整地摞成一摞。
“我想带走这些稿纸,整理成论文发表。”他低声说,手里的纸页沙沙作响,“以爱丽丝女士的名义。”
“……可以吗?”
“我相信老师会很高兴的。”萨拉轻声说,“谢谢您,先生。”
纸张的底部敲击在桌面上,发出柔和的响声,像是一声应答。
“现在说这个好像有点煞风景了。”拉维妮娅向身后看了一眼,转头对拉斐尔说:“不如你先留在这吧,我们去看看其他房间。”
“杰里。”她说,“你在这里看着他?”
“像我之前说的。”杰拉尔德靠在门边说,“听凭差遣。”
他们走遍了二楼走廊一边的剩下几个房间,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不是灰尘就是杂物。
“我们要去对面的走廊看看吗?”艾希莉回过头,看了看把走廊隔开的花墙。
“那边我们昨天看过了,你记得吗?”拉维妮娅说,“除了我们昨晚住的那两间,剩下的就是你和拉斐尔被关着的地方。”
“……哦。”艾希莉望着走廊的一端,似乎想起了什么,情绪突然低落了几分。
“去楼下吧。”拉维妮娅说,“彼得.莫德会把那种……房间放在一楼,在一楼有一间关着女士的房间也不奇怪。”
但一楼房间的数量其实要更少,开放式的餐厅和会客厅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他们经过了厨房和储物室,来到一扇狭窄的小门前。
“这里其实也是储物室。”萨拉说,“不过它通向后面的花房,平常也就放些铲子和园艺剪之类的工具,另一头还有一扇门,一般是门房从外面锁上的。”
“我记得您说过,门房是不被允许进入屋内的,对吧?”拉维妮娅看向萨拉,“那么这间储藏室也只有彼得.莫德在用?”
“可以这么说。”萨拉说。
“哦!”艾希莉恍然大悟地拍手,“那我们一定要进去看看了!很可疑呀,对吧?”
卡里斯托耸耸肩,在口袋里找了一会,掏出钥匙把门打开。
就像萨拉说的,在这个狭长的储藏室里,除了一些园艺工具和几个花盆之外,什么也没有。
要说有什么稍微不一样的地方,那可能是这间储藏室并没有铺设地板,它的地面比起其他房间来说微微下沉,直接接触着外部的泥土。
这也难怪,毕竟这里连着花房,从花圃回来,无论如何都会带进一些泥土。
“这里是不是也没有什么东西?”艾希莉懊恼地说,用鞋尖拨弄着脚下的泥土,“……这是不是最后一个房间了?”
她踢着泥土往前走,却突然绊到了什么更为坚硬的东西,向前一个趔趄,差点摔在拉维妮娅身上。
“对,对,对不起拉维!”艾希莉慌张地说,“你没事吧?我刚才好像——”
“石板。”拉维妮娅停在原地,用鞋跟敲击了一下脚下坚硬的部分,“下面应该是实心的。”
“所以这就是块普通的石板?”艾希莉失望地问,“为什么这里会有石板?”
“等一等。”萨拉蹲下来,用手拂开石板表面的沙土,“这上面刻了些东西——这是个法阵。”
“法阵?”艾希莉也蹲下来,帮着她一起把石板清理开,“这是什么法阵?”
“应该是个放**阵。”拉维妮娅退后一步,大量着泥土下露出的符文说,“看上去是最简单的那种,效果也不会很明显,大概就是把鹌鹑蛋放大成鸡蛋的程度。”
“但他们不是在从事法阵方面的研究吗?”艾希莉说,“会不会……”
“放**阵是最基础的强化法阵之一,因为符文组合简短,一般不容易弄错,也没有多少修改空间。”拉维妮娅摇摇头说,“就算做出了一些改进,也不太可能是其他种类的法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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