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蜀地往京城的官道上艳阳高照,道路两侧松柏茂密,一辆马车在官道上行驶,马车上的帘子随着车厢摇摆不断晃动。
风穿过帘子间隙,吹开车内闷热的空气,轻抚年轻女子苍白的面容。
额前碎发在皮肤上轻触,有些痒意,女子抬手拂去碎发,动作大开大合,腕上层叠的衣袖滑落至臂弯,露出流畅的手臂线条。
女子看见自己的手臂,立马放下手,有些懊恼地拍拍额头。
“等到了京城,不能这么没有规矩。”虞衍小声地自言自语。
她想着平日里看见的世家贵女世家公子,用一只手扶着袖子,另一只手抬起,侧头,配合自己的手,拂去额头上的碎发。
轻低眉眼,举止优雅,温柔娴静。
虞衍又反复做了记忆里曾见过的世家贵女模样。反复练习她们平日里喝茶,看书,著筷的动作,力求形成肌肉记忆。
马车夫带着斗笠,不知车上的人好似中邪一般手舞足蹈,烈日下他眯着眼,缰绳轻搭在手心里。
空无一物的官道上逐渐出现几个身影,马车夫攥紧缰绳,马儿知晓主人心意,放慢脚步。
身影杵在官道上,逐渐靠近可以看见他们穿着布衣,头带面巾,手里拿着武器。
马车夫在这官道乡道走了近十年,驿站位置了熟于心,现在离驿站还有不远的距离,肯定不是驿站的官兵,他心道不好,这几人怕是匪徒劫道。
车上只有一小女子,瞧着气色不好,连丫鬟婆子都没在,只带了远行的包袱,说是投奔京城的亲戚。
车夫原本是谨慎的性子,见女子面露急切,想着或许是这姑娘有急事,遂同意一个人载着这女子往京城去。想着半个月前听说官府剿匪,清了附近收过路费的,没想到还是遇上山匪。
车夫取下马车门框上的大刀,朝马车里的女子说道:“姑娘你在马车里坐好,前面似乎有山匪劫道。”
虞衍从摇晃的马车帘子缝隙里往外看,看到横在路上的身影,从包袱里拿出一小锭银子,站起身,将帘子掀起一角,伸手将钱递给车夫,细声细气道:“如果要过路费就给他们吧,等到了京城,见到我亲戚,再要些银子给你压压惊。”
虞衍说完,重新坐回车里,整理有些凌乱的裙摆,将包袱绑紧在身上,静静地坐着。
马车愈发靠近那伙人。
只见是五个高矮不一的汉子,手里拿着镰刀棍棒,脸上绑着布巾,身着旧布衣衫,衣角裤脚有破了洞,踩着草鞋。
个高的一个拿镰刀,一个拿斧子,刀背斧背带着锈迹,刀刃磨得锃光发亮。
车夫拽紧缰绳,停在那群人前十米位置,开口喊话:“各位好汉,这荒郊野岭,天热难耐,我这儿有点银子,给好汉们买点酒水喝喝,还望好汉行个方便,叫我们过去!”
为首两人对视一眼,镰刀看向路边的一个矮个子,努努下巴,示意他过去交涉。
矮个子拿着棍子上前,看着车夫的刀有些踌躇,车夫同样顾忌他手里的棍子,扬手把银子扔过去,说道:“各位好汉,一点心意,那我们就过去了?”
矮个子捡起钱跑回去,将手里的银子吹吹灰,递给镰刀,小声说道:“这得有一二两哩!”
镰刀手上掂量两下,意味不明地说:“这官道上走的人就是大方。”说完脚下一转退开半步,看着是让马车过去的意思。
车夫松下一口气,驱使马儿往前走。
吧嗒吧嗒马蹄声不断,车轮走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
镰刀高个子紧紧盯着马车。
车轮陷进小坑,车厢猛地摇晃一下,车帘跟着晃动,缝隙里,高个子看见车里坐着一名貌美女子。
端庄娴雅,面如菡萏,肤色如雪,珠帘后,眸子乜他,冷清如潭。
“停!”镰刀高呼,像是狐獴探头,所有人都站起身,拿着武器,警惕起来,包括车夫。
“怎么了!”有人问。
镰刀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干裂嘴唇,黏腻的唾液在唇上反着光。
“我媳妇儿跑了,我看你这马车里的人,像我媳妇儿,叫我看看是不是。”说着那人握着镰刀柄,刀尖勾住编竹帘的线,缓缓掀开帘子。
里面的女人看过来,静默不语。叫镰刀看直了眼。
两个匪徒凑上前,眼睛挪不开,嘴里呢喃,这小娘皮真带劲儿。
就见所有人都凑过来,看着马车里的人,吸气吞口水,面色潮红,活像见到将要上桌的鱼肉。
车夫抹了一把汗,不敢出声,前后左右地看有没有路过的官兵,能不能救一救他的客人。
矮个子说:“老头儿,咱们请你小女到山上坐一坐,歇歇脚!”
另一个啐他:“这树皮老头怎么会生出这么清凌凌的标致姑娘,定是我哥哥的媳妇儿叫这老树皮骗去了!快请我嫂嫂下马车!”
几个人调笑,连连夸赞出声的人有水平。
车夫声如蚊蝇:“我家小娘子是好人家的姑娘。”
话音刚落,那斧子就架在他脖子上,刀刃靠着皮肉,冰冷冷的刀激得他三春里汗毛倒竖。
车夫吓得不敢动弹,嘴唇哆嗦,脸色煞白,手中的刀差点没握住。
斧头咧嘴笑,学着兄弟的话,说道:“还不快请嫂嫂下马车!”
虞衍站起身,她个子不低,在狭小的马车里要将身子往前探远才能舒服一些,她手指微蜷,固定着袖子,掀开门帘,另一只手扶上车框,手指骨节分明,甲型圆顿,上有薄茧,不像是富家女子的手。
斧头注意到了,嘟囔道:“这女子不是富家女子更好,抢去了也不会有人找麻烦。”
虞衍注意到他的目光,顺着视线往自己手上看,不语,又挪开目光。
斧头带着车夫让开一些,叫虞衍下车。
等虞衍站到地上,左右环视,五个人一个不落,或前或后错身站在她前方。
虞衍开口:“你们有骡子或驴吗?牛也行。”
众人不明所以,都摇头。
他们出身卑贱,牛都要租大户家的,怎么会有自己的骡子和牛马。
虞衍叹气,说道:“那就叫这车夫先走吧,他是我雇佣来的,与我没有干系。”
匪徒对视一眼,这老树皮留着也没什么用,他们现在又只想劫财劫色,纷纷退开,叫那车夫上了马车。
车夫看着女子站在高大的匪徒中间,可以预见下场定不美好,他握紧刀,又看见匪徒目露凶光,一个哆嗦清醒过来,挥舞鞭子,用力鞭打马屁股,叫马儿快往前面跑去。
待听不见马蹄声,看不见马车顶,矮个子觍着脸嘿嘿笑,矮身勾手去拉虞衍的袖子。
虞衍翻手,挥臂,袖子打开那人的脸,退后几步。
那矮个子只觉得女子香气扑面,轻薄衣袖打在脸上像是花枝拂过面庞,他看见虞衍向后退,笑着想说话,就觉得喉头腥咸,咳出一团液体。
紧接着他感觉到脖子微痛发凉,像是有水,一摸,一看,满手鲜红。
再看地上那咳出来的液体,一团血水。
意识到什么,矮个子心脏骤跳,破皮的喉管承载不住涌动的血液,从细小的伤口里喷涌而出。
他仰起脖子,手指摩挲颈部,那是一条极细的伤口,横贯整个脖子。
周围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兄弟捂着脖子跪倒在地上,颈上鲜血涌出,嘴里咕嘟咕嘟冒着血沫。
斧头最先反应过来是虞钦动的手脚,大喊一声:“你这娘皮!”挥舞着斧头冲过来。
虞衍不紧不慢地侧身躲过,脚上轻飘地踹他腿窝,就见那人膝盖一软,整个往前扑出去,摔得头昏眼花。
另一人挥舞着棍子打过来,虞钦顺势往侧后走,脚下踩住那倒地人的脖子。
清脆咔嚓一声,脖子像是折断的煎饼一样被踩断,那人眼睛突出似蛙,面色紫红似茄,脑袋后仰,没了声息。
舞着棍子的人颤抖着手,不敢上前。
这女子统共走了五步,杀了两人。
镰刀左右看看,就剩下两个拿着棍子和锄头的人,想着那女子一个人走官道,随随便便拿出一两银子过路,原本是想绑了又得人又得钱,现在折了两个兄弟,他有点犹豫。
镰刀将刀横在自己面前,防备着女子,说道:“我们本不想要你性命,就想请侠女道山上坐坐,说说话,我兄弟冒犯了侠女,侠女收了他性命,咱们算是两清了。”
虞衍忍不住捂着嘴轻咳两声,刚刚踹人时用了点气力,牵扯到身上的暗伤。
对面看她面色刷白,心思一转,脚下发力,想趁她病要她命。
“还差得远呢。”虞衍轻声说着,捂着嘴的手指一蜷一松,好似指尖夹着什么东西闪过。
银光反射过这三人眼中,他们晃了眼,就这一晃神的功夫,虞衍冲至他们面前,甩出手腕。
镰刀也终于看清虞衍手中是什么。
是不到巴掌长的,极薄的刀。
刀刃切人喉管如切酥酪,没进,划出,不带血。
只一两息的功夫,鲜血喷涌。
虞衍有先见之明地退后几步,不叫他们脖子里喷出的鲜血沾染自己裙角。
她的伤还没养好,就有紧急的任务委托她。行走匆忙,只记得带足盘缠,如今就只带了这一身合适的衣服,脏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难找这么合适的衣服了。
虞衍看着横在当路上的人,捂着隐隐犯痛的心口,想着如何毁尸灭迹而不引人怀疑。
忽然头顶传来扑棱棱的鸟儿振翅声,虞衍抬头,烈日叫她眼睛微眯,待看清是什么东西后,她脸色一变。
有没有宝宝们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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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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