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再次被手腕上一阵阵的刺痛痛醒的,醒来的时候,才发现痛的不止是手腕,还有手背。我的手铐已经被打开,两只手安静的放在身体的两侧,右手搁在被子外面,上面扎着细细的针头,一阵阵冰凉的液体,从上方滴滴答答的吊瓶里,通过刺入我手背的针头,流进我的血管,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我的整只右手,都像是被放在了冰窖里冻成了一只冰雕。
我眨了眨还有些朦胧的眼睛,确认了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我已经不在那一间不见天日的暗室,我看见阳光的痕迹照射在天花板上。我向一旁扭了扭脸,看见了自己现在的样子,消瘦的脸庞,显得很大却不再闪亮的黑色眼睛,形状姣好却淡的几乎苍白的嘴唇,细碎的头发覆住了我的额头,遮盖住了我稍稍上挑倔强的眉,因为太久没有修剪,头发已经长了好多,柔顺的垂落在我的脖子上,从这面镜子里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没有死,而且也还没有变成皮包骨的骷髅模样。
这面床对面的镜子很大,几乎有一面墙那么大,我的眼睛落在镜子两旁垂落的暗紫色厚重的窗帘上,心里猛然有一道亮光闪过。我已经知道这是哪里,这就是那间暗室玻璃墙对面的房间!原来,那一面玻璃墙,在这面看过来,只是一面镜子。
神志的渐渐清醒,唤醒了身体上的痛苦,头晕,极度恶心,还有胃里钢锥穿孔一样的疼痛。我的额头上冒出冷汗,忽然伸出空余的左手,拔掉了插在我右手背上的针头,愤怒的把它扔在地上。我不需要这些,如果他真的还念一点点旧情,就应该给我注射麻醉剂!
因为动作猛烈,针头带出了一串鲜血,还有更多的血因为骤然失去压力而从血管中挤压出来,在我的手背上汇成了一条鲜红的小溪。我根本毫不理会,挣扎着坐起来,如果可以不用死在这里,那我绝不会留下!
强烈的头晕让我几乎把握不住自己的身体,还有我的腿,本来就没有完全恢复,经过这几天的折磨,软的好像没有骨头。但我毫不怜惜自己的身体,就算是腿立刻就断了,我也一定要从这里走出去!
我用了常人想象不到的坚韧终于挪到了门口,伸出带着颤抖的手,去扭门锁。一下,两下……我悲哀的闭上眼睛,露出一丝凄惨的笑容,米夏,你的美杜莎,现在就连一个门锁都扭不开,可是我的加西亚队长,我就算是死,也绝对不能给你丢人。我嘴角的笑容由凄惨渐渐变为坚毅,把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右手的手指上,拼尽全力直到冰冷的指尖泛起了苍白的颜色。门锁慢慢转动,终于“吧嗒”一声,打开了。
但我胜利的笑容还未及展开,就已凋落,打开的门后,站着一个男人,正用他冰冷的带着凛凛怒意的蓝眸看着我。我虚弱的靠在门框上,想不出要对他说什么话,我很悲愤他给我吊瓶,让我功亏一篑还要再重新体验一次那种煎熬的死亡过程,但我又悲哀的想要哀求他不要再折磨我,给我一个痛快,可最后,充斥在我头脑中的竟然是另一个念头,如果现在我还有一点力气,我就撞死在他的眼前!
在我想这些的时候,龙战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只做事,走过来把我打横抱起,抱回到那张床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抱我,我却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悲哀,可我似乎连说话的力量都已经没有了。
他把我放在枕头上,伸手抓起我的左手,轻轻的按了一下我的手腕,激痛让我的神经反射性的缩成一团,不由自主向自己被他抓住的手看去,直到此刻我才第一次注意到,我的手腕上缠了一层纱布,包裹住我曾经红肿不堪的伤口。
在我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龙战已经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副手铐,坚决的把它铐在了我的左手腕上,接着把另一头,锁在了床头精致的雕花铁栏杆上。
我听着冰冷的“喀嚓”声,嘴唇轻轻的颤抖了一下,艰难的开口:“你不用再铐住我,我快死了,再也没有力气跑。”我说的是真话,我身上的力气已经在刚才一点不剩的流逝了,我知道我无可逃避的要死在他面前。
他不说话,面无表情的掏出另一副手铐,铐在我的右手上,只不过,这一次的姿势舒服多了,不用像被吊着一样。
“我说过,要让你生不如死。”他说话了,声线冰冷,弯腰把地上的针头捡起来,把另一端从吊瓶上扯下,摔门出去,不大一会儿,又回来,手里拿着一卷新的针头,插入还剩下大半液体的吊瓶里,冷冷的说:“这是葡萄糖和消炎药,让你绝食也死不了。”
接着,他在我愤怒的目光下拿出一支酒精棉,握住我的右手,轻轻擦拭我手背的皮肤,他的眼睫低垂的时候,看不见他蓝眼睛里北冰洋一样的寒冷,那样轻动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好像从前那样温柔。
然后,他拔出崭新的针头,慢慢刺入我的血管,一阵酸胀过后,那种冰冷的液体,再次流进我的血管,混进我的血液。
“我恨你。”我轻轻闭起眼睛,掩盖住满眼的绝望,我恨他,有多爱就有多恨。
“我也是。”他冷冰冰的回答,然后检查了一下我的手腕,站起来出去。
这些葡萄糖和消炎药确实对我的身体产生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我已经没有那种要被撕裂的感觉,手腕的伤口应该也被敷了药,包裹在柔软的纱布下面,虽然仍然被手铐铐着,也不会再那样皮开肉绽的疼。
但我的身体越舒服,我的心就越悲哀,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忘记了龙战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说一不二无所不能,我就算绝食,他也可以用静脉注射的方式维持我的生命,让我继续被他折磨。
我麻木的盯着药液一滴一滴的滴落,瓶子里的液体越来越少,忽然有一种想法,如果到这瓶药滴光的时候还是没有人来,那么空气就会顺着针管进入我的血管,气泡最终会到达我的心脏,那样,我就会死,并且死的很痛快。这个念头令我重新振作起来,专注而紧张的盯着已经快要见底的吊瓶。
最后一滴液体也终于进入了我的体内,我已经能看见那个椭圆形的气泡,正在顺着半透明的塑料软管缓缓向下移动。
三分之一,三分之二,五分之四……
在只剩下最后不到五分之一的时候,房门被人打开,龙战带着我熟悉的味道走进来,大步走到我躺的床前,伸手拔下我手背上的针,然后用拇指用力按住针眼。
“心脏骤停的感觉,你很想试一下?”他淡淡的说,盯着我的脸。
我闭上眼睛不说话。
“起来吃饭。”他继续说,然后打开我的手铐,把我抱起来。
桌子上放着一个碗,里面冒着热气,还有香气。
“我不吃。”我很轻的说,并不是我有意这样,而是我实在太虚弱了。
“不吃我现在就□□你,然后把录像寄给你那个警察。”他端起碗,阴沉的看着我。
“随便你。”我回答,他想我快些死的话就尽管来,至于徐刚,他也许正在等着这些录影带吧。
龙战的眉峰挑了挑,冷着脸没有说话,拿勺子从碗里舀了一勺东西递到我嘴边,很浓郁的香气,是煮的很烂的稀粥。
我把脸扭到一边,他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转回来,我紧紧的咬着牙,他用力捏开我的嘴,把满满一勺稀饭强行灌进我嘴里,然后,看着我一点不剩的从嘴里吐出来。
我看见他蓝色的眸子一点点变暗,然后又猛的明亮起来,好像燃烧了两团火焰,紧接着,他又舀了一勺粥灌进我嘴里,这次他不等我吐出来,猛的贴近我,一手按住我的后脑,另一只手高高抬起我的下巴,狠狠的把他的嘴唇压在我的唇上,吻到我窒息,强迫着我把嘴里的粥一点不剩的都咽下去。
我本能的挣扎,推他,打他,但我此时虚弱不堪的身体,打在他身上简直就像是在挑逗,那一点点粥我早已被迫吞了下去,他却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被他压在身下,身上的衣服被他撕扯得七零八落,他的手毫不留情地在我苍白瘦弱的身体上留下一道道刺目的痕迹。
“为什么要欺骗我,为什么要背叛我……”他喃喃的说。
“我没有……”我咬着牙说,流着眼泪,声音轻的像是在呻吟,不知道龙战有没有听见。
“为什么要杀死我父亲!”他继续说,声音里含着晦涩的痛苦,我紧紧闭着眼睛,身体忍不住的颤栗,承受着越来越强烈的痛感。
再后来,龙战已经不再说话,每一次,都像惩罚我一样,让我痛苦到颤抖,痛苦,麻木,再到痛苦,我深深地体会到,原来,这就是恨,和爱,完全不同。到最后,我几乎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是恍惚觉得一双手臂紧紧地抱着我,一个声音在我耳边痛苦地说:“你为什么要跳车,告诉我,为什么要跳车!……我恨你!”
我无意识的微笑,为什么要跳车?我傻吧,我活该,我想去和徐刚团聚,龙战,你不用这么痛苦,你要相信,我就算有一百一千条理由,也没有一条是为了你。
他离开的时候,我几乎再没有一点知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清晰的划过我仅剩的感官,我知道,那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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