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恩不是没被人表白过，但第一次这么紧张，手不自觉抓紧衣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微风拂起了他额前的碎发，朝恩视线投向远方摇曳的树影，“你为什么喜欢我？”
“没有为什么。”喻淮桉的回答简短有力，“就是喜欢。”
“以前我在一本书里看过，说喜欢是荷尔蒙的谎言，神经递质的骗局。”她收回视线，重新对上他的眼睛，“你们男生不都一会儿对这个女生有好感一会儿觉得那个女生长得漂亮。”
“别人我不知道，但遇见你之前我从未喜欢过谁，连好感都没有。”
纯粹的少年气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朝恩“哦”了一声，再次看向别去，心里想那你和别人聊得那么开心。
“就哦？”喻淮桉问。
朝恩唇瓣像被什么给黏住了，张不开口。
“别当哑巴。”喻淮桉看着她说。
朝恩抿了抿嘴角，喻淮桉忽然话锋一转，“刚才和我说话的女生是体育课从看台上摔下来那个，小学的时候她也下围棋，在比赛里遇到过一次，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任何关系。”
为什么他总能一眼洞穿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自己在他眼里跟个透明人似的，朝恩有一种小心思被戳穿的窘迫，声调平平，“关我什么事。”
“嗯，不关你的事。”喻淮桉嘴角带着一抹微末笑意：“不过她确实对我有意思。”
对你有意思？然后呢？
“你是不是觉得谁都应该喜欢你？”朝恩问。
喻淮桉并不是在炫耀什么，他叹口气，眼神真挚道： “你喜欢我就行。”
离放学已经很久了，校门没有学生出来，停在门口闪着警灯的巡逻车也开走了。
喻淮桉的直白让人招架不住，朝恩甚至想落荒而逃。
在略显紧迫的安静里，喻淮桉短暂缄默了两秒，朝恩的思绪同时飘了很远，直到喻淮桉清亮的黑眸逐渐暗淡下去，她才回过神。
喻淮桉笑了下，“你不用现在回答我，回去告诉我吧。”
朝恩“嗯”了一声。
他单肩挎包，双手抄兜，云淡风轻地往不远处抬了抬下巴，“送你回家。”
朝恩说：“我自己回去。”
喻淮桉没有勉强，说了声“行”。
……
朝恩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喻淮桉比她更晚，屋内一如既往的漆黑空旷，入户处鞋架上的皮鞋已不见踪影，喻淮桉连一楼客厅的灯都没开，直接上了卧室。
他去浴室冲了个澡，手机声音开到最大放在储物架上，一边洗澡一边注意动静，等洗完，那边也没传来任何动静。
夜晚十二点。
朝恩花了比往常多一倍的时间刷完一套卷子。
在将卷子装进书包的时候，视线落在手机的一角，她专程关了机放进书包最里面的夹层，以防自己分心。
胳膊僵在半空，最终还是把手机拿了出来。
开机后她点开了绿色聊天软件，和喻淮桉的聊天消息还停留在很早前看电影那天，最后一条信息是电影票的转账。
朝恩将手机放回了远处，但在下一秒，屏幕突然亮起，有消息在顶栏弹出。
【睡没？】
朝恩盯着这两个字看了很久。
下一条消息进来。
【知道你没睡。】
“……”
朝恩起身将窗户关严实，风争先恐后挤进来的声响让人烦躁，她想了想，指腹点开对话框，打了一个字，又删掉了。
一张图片发过来。
是他的聊天界面截图。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被他用红色印记圈了出来。
下一秒，手机呜呜震动，界面显示“对方邀请你语音”，朝恩心脏跳了一下，直接挂断。
【接电话】
喻淮桉发消息过来。
他又打了三个，朝恩每一个都瞬间挂断，对面没动静了，朝恩握着手机有些失神，明亮的台灯下，斑驳掉灰的墙壁上贴了一张很小的便利贴。
上面用黑笔写了一行字——“一定要考上清华”
朝恩收回视线叹了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出来。
【抱歉】
【谢谢你的喜欢】
两条消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发完后她便将手机关机扔在一旁，转身往床上躺，劣质床垫发出吱呀弹簧音，因为毫无睡意，她拍了拍脸颊，重新回到书桌前，从书架里翻了好几张卷子。
-
翌日朝恩很晚才到校，专门来得早早的杨思娜跑过来，“楼上有桌子椅子吗？需不需要搬？”
她说着便挽起袖子准备帮忙。
喻淮桉说：“我来。”
朝恩没看喻淮桉，始终面朝杨思娜，将书包放下来后才解释自己不去火箭班了。杨思娜又高兴又惋惜，鹤小天笑呵呵地道：“终于又有人给我抄作业了。”
课间朝恩把笔袋还给了喻淮桉，一上午两个人一个字没说，下午放学前，候长斌来教室讲事情，说市里有领导来检查校纪校风，晚上一律不许出去吃饭，必须在食堂吃。
教室里爆发出一片哀嚎。
候长斌哼笑一声：“出去也没吃的，外面的小摊小店全关门了，城管守着呢。”
自从和杨思娜一起吃饭后，朝恩再也没有去过食堂，溪中只有一个食堂，上下两层楼，空前绝有的盛况，每个窗口都大排长龙，甚至排到了外面。
“你去占位置，我去打饭。”杨思娜把朝恩往另一边推，“快快快，不然我们要站着吃了。”
朝恩找了两圈才找到一个空桌，赶紧坐了下去，这时李娟娟端着饭盘走了过来。
一张桌子四个位置，讨厌归讨厌，总不能独占公共空间，朝恩装作没看见。
经过素质教育的高中生大多三观正常，像李娟娟这种捏造事实诽谤他人的行为不免被班上同学鄙夷，且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会在年级上传开，后果便是被孤立。
李娟娟也没想到朝恩会继续留在12班，俩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李娟娟能想到的最好解决办法是和朝恩冰释前嫌成为朋友。
“那个……”李娟娟端着餐盘，朝恩一直托腮面朝窗口，似乎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
她犹豫了一下，弱弱开口：“能一起吃饭吗？”
朝恩没说话，另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朝恩扭头，喻淮桉伸长胳膊将餐盘放在她对面，人从另一边绕了过去，没音没调地对李娟娟说：“饭当然是自己吃。”
李娟娟一愣。
喻淮桉坐下来，语气颇冷：“难不成还能别人帮你吃。”
李娟娟被怼得紧紧抓住餐盘边沿，仿佛即将拿不稳。
她眼眶泛起红，哽咽道：“朝恩，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食堂人多口杂，她的行为无异于将朝恩至于一种进退两难的维谷。
原谅吧，她又不是圣母；不原谅吧，铁定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朝恩说。
李娟娟问：“我需要做什么你才能原谅我？”
“你不需要做什么。”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你只是嘴贱。”朝恩打断她，“只是想孤立我，只是嫉妒我成绩好，只是人品坏。”
李娟娟脸上血色全无，朝恩问她，“还只是什么？”
李娟娟掉头就走，以朝恩为中心的一小片空间跟按了静音键似的落针可闻，过了两秒才再次嘈杂起来。
喻淮桉朝她比了个大拇指，朝恩装作没看见，想着杨思娜怎么还没来。
“总不能一直躲我。”喻淮桉说。
朝恩回过头，“没躲你。”
“嗯，”喻淮桉往后一靠，衣领半敞，露出里面的白色卫衣，笑容很淡，“你只是嘴硬。”
“……”
朝恩以为喻淮桉会知难而退，毕竟他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连骨子里都透着清高骄傲四个字，这样的人是不会来热脸贴冷屁股的。
杨思娜姗姗来迟，在看到喻淮桉后问：“这周六晚上去田大壮家吃麻辣烫吗？庆祝朝恩继续留在12班。”
朝恩低头刨饭，喻淮桉指尖敲了下桌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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