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初三毕业的暑假,喻淮桉和喻盛强关系闹得最僵的时候。
为了避免和儿子天天相见,喻盛强当了逃兵,一个人跑去海南,说是谈生意。
喻淮桉心里清楚,却什么也没说。
他独自在家生活,七点起床,十点睡觉,自己做饭洗衣服,偶尔袁彬礼来找他下棋或是打游戏,比任何同样年纪的男孩都要乖巧懂事。
或许是没有接到儿子的电话以及感受到他的任何抱怨,喻盛强心有不忍,让刘司机住进家里帮忙照看着点。
刘大东跟在喻盛强身边快十年,为人老实本分,去年和妻子离异后,喻盛强还帮忙牵线给他介绍老婆。
他四十好几了,长得帅,名下有车有房,又是喻老总亲手牵的线,那些女人常满意。
但不知为什么,总是没了下文。
高温预警那天,喻淮桉从外面打完球回来,和在客厅看电视的刘大东打了个照面。刘大东问晚上想吃什么,喻淮桉说都行,他先去洗个澡。
卧室浴室的花洒坏了,喻淮桉拿着浴巾进了隔壁共用浴室,没洗一会儿,他就察觉出不对劲。
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不止出现一次,脚步虽轻,但影子在磨砂门外晃了好几次。
刘大东并不住这一层楼,且这层楼也没有储物间,他不是在做饭吗?为什么要在门外晃?
喻淮桉没有立马关掉花洒,而是不动声色地往视觉死角处挪,并捞过浴巾将自己裹住。
直到门外的影子离开,他才松了口气。
回到卧室后他立马打开电脑。几天前无意发现抽屉被人翻过,怀疑刘司机手脚可能不干净,为了以防万一,他悄无声息地在卧室装了监控。
没想到果然排上了用场。
监控显示,刘大东不止一次进卧室,在7月18号那天拿着什么东西进了厕所。
喻淮桉顿时呼吸一紧,连忙跑去浴室,他关掉了所有的灯,打开摄像机对准浴室的每个角落,最后在墙角的通风口处发现了针孔摄像头。
证据确凿,刘大东在派出所的讯问室就已经招认。
此外,警察还在刘大东的家里发现了大量偷来的男士内裤和偷拍的其他男孩**照。
刘大东不仅自己欣赏,还将其传到了一个服务器在国外的淫、秽、色、情网址,共同性恋变态下载。
喻盛强是在第二天赶回来的,他沉默地看着显示屏,喻淮桉等在外面,警察说:“你要带他去做心里干预,别留下阴影了。”
喻盛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喻淮桉,是他丢下儿子一人在家,也是他叫来的刘大东照顾,并且在事情发生后,喻淮桉没有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
他是从袁曲平口中得知的,从儿子朋友的父亲口中得知。
相当讽刺。
由于是国外网址,警察只能从屏蔽处理,并不能抹掉该网站,喻淮桉那组照片的下载次数异常高,说明已经流传开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喻淮桉洗澡的站姿很固定,摄像头只能从背面拍,唯一一张侧站能看见关键部位的照片也因为被水雾蒙着而非常模糊。
也是后来,喻盛强才知道刘大东离异的原因,妻子发现他不仅是个同性恋,还是个变态。
那一瞬间,他后悔不已。
为什么没能早点发现?为什么不多关心一下喻淮桉?那可是他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儿子。
他走出那道门时,喻淮桉靠在冰冷的墙壁,背近乎狼狈地驼着,他攥着手机,拇指用力划着屏幕,在看到什么后,手背隆起的青筋开始颤抖。
“小桉。”喻盛强走过去。
喻淮桉很轻地掀起眼皮,嘴角微微下垂,眼里闪烁着泪光。
“爸爸——”喻盛强喉咙口像被石块堵住,那句对不起怎么也蹦不出来,最后叹息一声:“送你去小姑那里吧。”
……
刘大东被拘留等待法院起诉,喻淮桉去了小姑就职的精神病医院做心理治疗。
而喻盛强,则在两天后又离开了溪竹。
……
“其实没什么。”回忆完,喻淮桉云淡风轻地说。
只是对他这样自尊心极强的男生,有些难以启齿。
“照片在你那儿吗?”朝恩吃完最后一口冰淇淋,连带着喻淮桉手上的包装,一起扔进垃圾桶,“我到校的时候看见大家都围在那里看,但从考场出来后展览墙上什么也没有,我还去附近垃圾桶里瞄了眼。”
喻淮桉撇眼过来,“你想干嘛?”
“想看。”朝恩坐回来,拿起放在一旁的鱼缸仔细端详,语气略显吃味,“大家都看过了,就我没看。”
其实是想活跃气氛让他心情放松点。
金色的小鱼水里游来游去,看上去非常快活,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没了自由。
“……”喻淮桉冷呵:“有什么好看的。”
“不穿衣服当然好看。”朝恩偏过头。
她嘴角那小团冰淇淋还沾着,喻淮桉伸手擦掉,挑眉一笑,“只看照片多没劲,要看就看真人。”
朝恩脸倏然撇过去,胸腔一点一点鼓动起来,像烧开的水里咕噜冒气的小泡。
“没那个胆就别瞎张嘴。”喻淮桉站起来,走到她跟前,伸手触了触她白莹莹的耳垂,热得烫人,
“谁说我没胆了?”朝恩直视他。
喻淮桉捞起她手按在腹部,朝恩下意识缩手,但大掌将手背按得死死的,手心紧贴腹部。
温热,坚硬,没有丝毫缝隙。
“朝恩。”喻淮桉很轻地叫了一声。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名字带有如此的蛊惑性,心脏想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有一下没一下,扰得呼吸都乱了。
“腹肌喜欢吗?”喻淮桉说:“有八块。”
朝恩的呼吸暂时停顿了下,喻淮桉握着她手往自己衣摆里探。
指腹在即将触到温热时,朝恩嗖得站起来,好在四周没有人,她面红耳赤憋出低低的一句:“喻淮桉你有病吧。”
喻淮桉懒洋洋地笑了下,放开她手。
他没想过真的让她摸,也没想到朝恩如此不经逗,但还是忍不住勾着眼尾说:“我这不是满足你要求么。”
“……”朝恩没好气地道:“哪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干这种事的。”
“意思是换个地方就行?”
朝恩有点囧,垂着头小声道:“我们都没成年。”
“那我等你满十八。”喻淮桉算了算,“毕业正好……”
“闭嘴吧你。”朝恩要走。
喻淮桉笑着将人拉住,“朝恩。”
“说。”她没有回头。
喻淮桉微一用力往回扯,朝恩险些撞进他怀里,两人面对面。
喻淮桉再一次叫她名字,不过比上次表情严肃,且声线正经。
“谢谢你,谢谢你为我放弃考试。”
朝恩:“其实——”
被喻淮桉强势打断,“不要有下次。”
“永远不要为我放弃什么,做你想做事,走你想走的路。”
“不然我会自责,会内疚,会难过得要死。”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爱从来不是索取,是常常感到愧疚。
她感受到胸腔里的剧烈跳动,每一下都撞得那样有力,连同急促的呼吸,都瞬间变得清晰了。
-
这件事学校很快压了下来,考试还没结束,保卫处的老师就找到了始作俑者周路齐。
消息压得密不透风,大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周路齐被劝退了。
好在那些照片是打了马赛克,虽然引人遐想,但并没有露出什么。
男生们觉得丢脸,女生的态度则大相径庭。
见过世面的女同学扎堆在厕所里讨论,朝恩有幸耳闻过几次,无外乎是喻淮桉的身材真好,皮肤真白,背肌好绝,大腿看着就很有力。
朝恩清楚得记得那天下午的女厕。
一个女生捂嘴笑着去拍厕所门,“有力?你想他干什么有力?”
厕所里女孩羞羞答答地回答:“你烦不烦啊!”
“昨晚发你的silk你看没?”
“看了。”
“怎么样?好不好看?”
“我觉得一般吧,还没那个照片好看。对了,听说鼻子挺的人那里都不小。”
女生以为厕所没人,只有她和同伴,压低了声音道:“喻淮桉肯定很大。”
朝恩在隔壁厕所间一顿。
等到两个女生彻底走远后,朝恩才抽开门锁出来,想起那天下午在公园的对话,再怎么深呼吸,脸都热得不行。
-
高二寒假照例需要补课,期末考试成绩在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出来。
此时天气已经很冷了,朝恩数学一科没有成绩,饶是其他科考得再好,排名也掉到了三百零三。
家里没人在意朝恩的成绩,上没上火箭班也所谓,连虚荣到将儿子3岁会背咏鹅的事传遍整栋楼的吴静,也只会在邻里街坊说朝恩的不是。
让人意外的是,候长斌并没有将她缺考的事告诉宋有为,邓周琳也没有把她拎到办公室呵斥。
她以为是改卷子太忙,或是想大家过个好年。
后来才知道,缺考那天晚上,喻淮桉堵在候长斌家门口,给邓周琳打了数十个电话。
……
“终于放假了!”杨思娜拎着一大一小两个书包在朝恩桌前等,“你过年出去玩吗?”
朝恩摇头。
“那你走亲戚吗?”杨思娜又问。
朝恩将书包提起,“应该不走。”
“正好,我们出去烧烤怎么样?”杨思娜说:“城北有一条小溪,之前跟着我姐姐去过,用石头磊烤台,还可以砍竹子做竹筒饭,可香了!”
朝恩在思考。
杨思娜又说:“大家都去,袁斌礼也去,还有喻淮桉。”
朝恩抬眼看她。
杨思娜狡黠地笑:“就差你了。”
朝恩回头望了一眼,喻淮桉抬了抬眉梢。
所以是非去不可了,朝恩点头答应,“好。”
走到楼下时,杨思娜忽然扯了扯她衣角,朝恩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李娟娟和一个中年妇女吵着什么,女人手上捏着张卷子,一巴掌扇过去。
“考这么点分数,丢死人!每天还学到半夜,浪费老子电费。”
李娟娟崩溃地坐在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女人将卷子揉成一团砸在地上,转身走了,完全不顾这是在学校,当着众人的面。
之前和李娟娟关系好的两个女生在一旁讨论。
“她妈妈怎么能打人呢,好惨啊她。”
“她这次才考七百多名。”
“天,学到半夜才考七百多名,岂不是比我还差。不过她不是说她家里人都不在乎她的成绩么。”
“撒谎吧,这叫不在乎吗?这叫看得比命都重。”
“……”
周围驻足的人越来越多,李娟娟忽然抬头,发疯似地尖叫一声,然后捡起丢在地上感到卷子,泄愤似地撕得七零八碎。
“看什么看?!都给老子滚!”
大家纷纷散去,最后只剩下朝恩和杨思娜。
“我们也走吧。”杨思娜说。
朝恩点头,两人一起并肩往前。
但刚走两步,她回了头。
“这是我所有科目的笔记本,你拿回去看看,配合着你错过的所有题再重新做一遍,寒假是弯道——”
“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惺惺。”李娟娟一边拍开,咬牙道:“你就是想看笑话。”
朝恩把没说完的话说完:“寒假是弯道超车的好时机。”
“滚。”李娟娟站起来。
朝恩:“我为什么要看你笑话,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做几道题。”
如果不是因为李娟娟有努力的优秀品质在身上,她就算被她妈打死,朝恩都不会看一眼。
不能说是惺惺相惜,而是因为她一直在努力,很努力很努力。
她尝过那种拼尽全部力气奔跑却一直停滞不前的滋味,濒死般的绝望。
“勤奋和努力是美德,绝对不是难以启齿的事。”朝恩将所有的笔记放在一旁,又摸出包餐巾纸搁在上面,“道阻且长,行则将至。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有结果,但持之以恒的努力,一定会开花的,一定。”
李娟娟愣愣地看着她,“真的吗?”
朝恩“嗯”一声:“亲身经历,信我。”
李娟娟哭出声来,“对不起,朝恩,对不起。”
“我说过,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朝恩语气毫无起伏,“我只是看不得努力的人努力错了方向,虽然借你笔记本,但我依然讨厌你。”
这一刻,李娟娟比被她妈打骂还要难受,胸口像破开道口子,寒风争先恐后地往里挂,刺疼得似刀刮。
朝恩本来不想再说,但还是婆婆妈妈地说了最后一句。
“还有啊,能否定你的只有你自己,无论是邓周琳还是你的家人,她们都不行,只有你自己。”
回家的路上,杨思娜抱着朝恩的胳膊眼泪婆娑,“听你说得我都想认真学习了,好想体会一下真正为一个目标前进的感觉,不过我没什么想法,也没有必须要做的事。虽然我妈管我也严,但我都得过且过,做表面功夫。”
“朝恩,努力到底是什么感觉?”
朝恩想了想说:“痛苦,并快乐。”
写这一章的时候,想起了之前跨专业考研的无数个夜晚,一个人走夜路,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图书馆顶楼背书,边背边吐,梦里都在学习……所以,努力一定会有结果的,不是这次,就一定是下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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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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