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他的人生刻度
——绛皓驳色,晨曦与余晖霞光里的倒叙记忆。
注意到你的那天,满世界的大雨倾盆,我们都被这世界浇注成了最颓丧的模样,但我还是祝你遇见每一个晴天。
眸光跃动里的背影,余留的一抹白色,命运脉络里的定格照片,无数次的指引我们,走向彼此。
2014年7月13日
夏季的晨昏线在高空里接驳分明,浮在日落时刻的斜阳释放最后一抹重彩,而后快速落寞消失,隐入于灰色云层边。
谢树映着霞光的柔和目光从机舱的窗外回收,他捏捏了后颈,播报响起:【尊敬的各位旅客……】
从经济舱传来旅客开始焦躁收东西的窸窸窣窣声,他关闭放在膝盖上的kindle,屏幕上‘前庭耳蜗全貌’的解剖彩图熄灭。
到家已经将近7点,天空染上晦色的日暮光线。
谢树睁眼冷漠看向缓缓打开的自动门,也没有错过趴在前厅台阶上一条边牧,耷拉着老脸,似在假寐。
谢树姿态懒散的打开后座的车门。
边牧闻声抬头看见从车上下来的人,尾巴已经摇上来了。
“小狮!”
它飞快俯冲下台阶,穿过院心的草坪,闷头迎了上来,体型中等偏大的黑白色边牧拱着谢树的双脚。
他索性不管不顾放开行李箱,司机张润眼疾手快的接住快要倒向草坪的行李箱,喃喃自语抱怨道:“小少爷。”
谢树转头冷冷剜了他一眼:“润叔,叫我小树或者小野,说了多少次了!”
张润刚想解释,看谢树就近往草坪上走了几步,坐了下来,有眼力见的无声走开。
徒留谢树接受小狮的亲热,黏黏糊糊的舌头热烈地舔着他。
温暖画面加了恶搞成分。
看着小狮伸进伸出的舌头,逮准时机,趁它闭嘴的时候,捂住边牧的嘴筒,虚握着,没怎么用力。
直到小狮耐性到顶,前足扒拉着谢树的双手,他才堪堪松手。
小狮察觉主人情绪高涨,越闹越来劲,谢树一松手,就会扑倒谢树怀里,又拱又舔。
“可以了可以了,我知道你很热情,哈哈哈……”
……
不一会儿,一人一狗玩得大汗淋漓,呼哧带喘。
闹了半天,终于是推开了客厅的门。
“妈,今天吃啥,有没有……”小龙虾?
突然就很不想进去了,妈不在,倒是多了两个人。
客厅里空气冷了三个度,“嘶~不好。”
谢树眉眼中划过一丝厌恶,明显是个鸿门宴啊。
*
6米高的落地窗,深灰色的纯色窗帘完完全全拉开,纯白色的纱帘只掀开一角,光亮也是毫无阻隔地透了进来。
从客厅可以看见外面的泳池波光粼粼,岸边接驳刚刚谢树和小狮戏耍的草坪,草坪边缘一些养护极好的纯用禾本科植物铺开的花境,上层中景是精心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小叶黄杨绿篱,渲染着一种极简的野奢风格。
而更远处依稀可见的深灰绿色的雪松,傲然挺立在静夜,无不宣誓着,一些规矩的不容置喙。
视线拉回,窗边和沙发空隙走道尽头高墙上挂着一整幅巨大的日出画,深蓝带有淡紫色的雾蒙天空占整幅画的1/2,地平线向远山破开的闪着金光的日出,从浓郁的视觉中心日出出发,暗灰色远山、五彩斑驳的寒带针叶林、近水沾染天空淡紫色的湖泊从后向前勾勒推陈,是一幅油画。
油画在正下面的墙角落地是鹤望兰、琴叶榕和凤尾蕨组成的一处花盆小景。
谢维明就站在角落小景里,背对沙发,一身正装裁剪贴合的一丝不苟,白色光线照亮他的背影,看不到正面轮廓,显得硬朗脊背后灰色阴影墨色更浓。
他拿着喷洒正浇着那丛墨绿色的凤尾蕨,一手还插着兜。细密的水柱一道道淋在蕨叶上,水滴汇聚落下,叶面慢慢回弹。
有些许洒到了旁及的琴叶榕叶面,他终于舍得把插兜的手拿出来,没找到合适的擦拭,就准备去抽放在茶几上的纸巾。
转身抽空看了谢树一眼,气息低沉:“回来了,今天没有小龙虾,你妈临时加了台手术。”而后继续擦琴叶榕叶面的水珠。
“小野,过来。”一直坐在正中灰色沙发上的老人开口道,并未回头。
他拄着一把黑色的拐,双手搭在拐上,戴一顶深色的帽子,耳廓露出的头发和两鬓已然花白,衣着朴素,细看是板板正正的中山装。
谢树即使再看不惯谢维明的故作矜贵姿态,还是放下斜挎包,挪到沙发,规规矩矩叫了一声:“爷爷”。
谢爷爷微笑着对他商量:“这么着急把你叫回来是我的主意。”
谢树不明就里。
诚然,再不愿意面对谢维明那副道貌岸然的面孔。
爷爷的话肯定是要听的。
谢树坐在了离爷爷最近的那侧沙发上,认真开口:“到底是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
爷爷把头偏向他一点,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他,试探询问:“我有一个多年的老战友,现在随儿子从国外迁回来了,有一个与你年龄相仿的孙女,你去见一见,怎么样?”
谢树吃不透爷爷的意思。
这是要干嘛?战友?外孙女?
那条线和自己搭上了?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话还没问出口,他爷爷继续说道:“人,我也信得过。就去吃个饭?”
老头慢悠悠开始忽悠调侃,“我们老辈诉衷当年勇,你们权当初识小聊,怎么样?”
不怎么样。
谢树没有感情的干脆回答:“不去。”
“就一顿饭,你呆半个小时就走,”老人家不依不饶。
谢树转了转眼珠,看着古稀老人疑惑说:“不是,爷爷你去不就行了,非得拖上我?”
爷爷叹了口气,自顾自摇头:“你们小辈在活跃活跃气氛嘛!我们老了,什么都不懂了,跟不上了。”
不对。
谢树看他爷爷八风不动的样子,讪笑打趣:“嘶~爷爷怎么还有你怕的人?”
爷爷傲然冷睥着谢树,“哪里,你爷爷我怎么可能。”
“那你,是谁犯事了吗?”谢树说着,目光向身后瞟了瞟。
听不下去,这话题是越扯越远。
谢维明愤然把纸巾扔向垃圾桶,突然插话:“叫你去你就去,废话那么多,一天天没个正行……”
“你急什么急,难不成这里面真有你什么事?”谢树玩味看着他爸,尾音都在上扬。
谢维明用不容反驳的命令口吻:“你必须去!”
……
“难得看你急成这样,原来这就是我回家的第一场大戏。”谢树看自己的热闹不嫌事大。
谢维明坐在了沙发的另一侧,两人中间是分明的楚河汉界,镜片反射着虚虚幻幻的倒影,缓缓开口:“少给我扯那些虚头巴脑的,二十多的人了,还整天嘻嘻哈哈。看戏?我看你是皮又痒了!”
“那你总得告诉我是什么事,当事人连个知情权都没有?”谢树脱掉厚重的黑色外套,架起二郎腿,姿态缓和着摆谱。
谢维明手肘摊在膝盖上,“我们想合作,起初不知道有你爷爷这层关系,我看中了他们的产品技术,但他们刚来市场在我的手里,都在考察对方,缺个由头和契机。”
而后缓缓向后靠,搭在扶手上的手食指有规律的轻敲着沙发,侧头盯着谢树。
谢树啧了一声,不屑一顾,“你魅力大,这种事都搞不定?”
不妥妥工具人嘛。
谢树起身准备离开。
“年轻人应该多出去走走,对你以后的圈子也有帮助的。”爷爷语重心长。
……
谢维明看着他的背影,直接发号施令:“明天下午6点,接上你爷爷一起,椒珺酒店1306,提前15分钟到。”
……
“哦。”谢树踏上楼梯。
眼珠一转,嘴唇一抿,不谈条件有点亏。
谢树停下脚步转身,一脚踩一个楼梯踏面,慵懒斜靠在栏杆上,俯视他爸,要笑不笑的张嘴:“这事以后,这个假期不许烦我。”
谢维明冷淡开口:“我下周会出差,后面时间可能会出国。”你想见我都不一定见得到。
……
“哦”。
工具人事不关己,潇洒离场,传来回声和二楼关门声。
徒留客厅的爷俩,大眼瞪小眼。
这算是答应了?
谢维明嗤笑道。
“祖宗。”
*
阳光顺着窗帘的罅隙,歪歪斜斜一条落在谢树的脸上,风吹动帘子光从左脸颊晃动到右眼,他朦朦胧胧觉得刺眼的热意。
昨晚就应该把窗帘拉严实!
烦躁揉头,看上去又困又倦,又不想去拉窗帘。
风把院子里的枫香拂得唰唰作响,混合着一丝安然惬意,空气中弥漫着惹人的饭菜味。
“小野,起床,中午了。”响起了敲门声。
拿手机的间隙,扯着脖子沙哑回答:“知道了。”
11:24。
长手长脚把自己支到窗边,双手拉开窗帘,阳光瞬间涌入,铺满书桌地板。
宅子在较高的山腰,这附近都是富人区,别墅花园彼此间隔较远,从这里可以俯瞰完整大半个城市的景色。
远山青黛,骄阳透过云层射向水汽氤氲的南湖,淡蓝的雾霾随日光下泻笼罩着大地,近街的小巷错综复杂,恍惚发觉自己几个月没见到这样的景色了。
回复了消息,睡眼惺忪地洗漱好已经是20分钟后的事了。
慢慢吞吞地保持龟速向楼下移动,回家真好,可以永远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大少爷。
小龙虾个头很足,每一个都有五六钱大,他心想这是山脚的鱼市买的还是赶早去临近菜市场买的。
妈妈把盛了半碗的鱼汤放在他右手边,他正转身欲把手中刚剥好的虾放在妈妈碗中,一个交错,四目相对,两人笑了起来。
与另外两尊佛不一样,这是饭桌上唯一有活力的一角。
"妈,你晚上不和我们去吗?"
“我走不开,下午和晚上的班,这几天科室有出去培训的,缺人。”
“哦,奶奶呢?”谢树漫不经心喝着鱼汤。
顾医生吃着虾,有些好笑地说:“她忙着呢?书法班上着,又是各种聚会party常客,又是和她的老姐妹全球游。”
谢维明横插一脚,威严出声:“少在哪里打马虎眼,你想干什么?”
谢树嘴角笑容一顿,反问:“就问问,不行吗?”是不想好好吃饭了吗。
眼瞅着气氛凝滞,顾医生给了谢维明一个眼神:"维明"。
才假期第一天,糟心呐!
“怎么?去看看嘛。你也怕?”顾医生打趣道,俨然一副看戏姿态。
“谁怕?我真的就问问,那我实习呢? ”谢树顺口问。
“放心吧,下月初也就是下下周就来我这,你的护士姐姐阿姨们老早就在问了。”顾医生摇头无奈笑着说。
吃过午饭,谢树在院里的小亭子坐了会,饶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也抵挡不住困意,就准备回房间,把自己摔进被子里。
途径二楼书房,听到爷爷好像在里面,正准备说下午过去的事。就听见谢维明交谈的声音,嗓音亘古不变的镇定理性,一时间觉得没必要找爷爷说了,抬步离开。
“关小野什么事?”
嗯?我的名字?提起的脚尖向后倒退。
“你是真的想联姻还是为了什么,给我个实话,我们家什么找不到,你还非得上赶着凑?”爷爷的声音。
谢维明:“爸,我这么做肯定有我的道理。”
爷爷:“要是让我发现你想插手小野的人生,你最好死了那条心。我已经亏欠他的小时候好多,每次看到他下意识的疏离我内心都不是滋味。他只是在你面前混,什么都和你对着干,但是是有心的。当初我想让他从军从政,你想让他从商,最后自己偷偷去学了医,你还不明白吗?他就是不想成为像我们一样冷冰冰的。现在这样也好,和小顾学学,做个医生有什么不好。”还时不时传来爷爷动怒撬动地板声。
谢维明:“爸,不会的,我有分寸。这件事我准备好了再和你解释。”
爷爷:“你最好记住你今天的承诺!”
书房的门打开,传来老人拐杖“嗒嗒”声。
“不用你扶,我还没老到那个程度”,接着是缓缓下楼梯声音,还有似有若无的粗重喘气声。
谢树背靠在自己房间门上,听到书房关上,又等了几分钟。
摄手摄脚地趴到书房门上,贴耳倾听,活像做贼。
“不用,他一定会去的。”
……
“期待晚上见面,再见!”
不对劲,怎么有种阴谋感。
偷听书房里半席话,无疑挑动了那根久久压制着的叛逆神经。
谢树斜眼一看窗外日头还高,时间还早,楼下也没人,没和以前一样借树下楼离家出走,翅膀硬到足够。
三下五除二打包好自己,拎着包大摇大摆缓步走向正大门。
我管你什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那些无孔不入炉火纯青的手段最好别往自己身上使,什么联姻什么合作,爱莫能助了。
工具人也是有脾气的 ,小爷我不伺候了。
于是,傍晚司机张润擦完车,整装待发。
谢树爷爷坐在客厅等着谢树,眉目压着很重的一条线。
他叫张润上去喊人。
卧室里空空荡荡,连个鬼影都没有。
谢爷爷啼笑皆非:“来,小张扶我。”
小张踌躇不定犹豫不决:“那这要通知老板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走,我们自己去,哈哈。”谢爷爷脚下生风,幸灾乐祸。
「妈,我回永安看姥姥姥爷了。别找我,关机了。」
……
顾笙然看到这条短信已经是晚上9点过,她刚从手术台上下来。
工具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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