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宕知道不同时代不同规定,有时候杀了人也能叫快意恩仇。
但是吧。
他心想,江湖客之间的规矩,关老百姓屁事呢?
凭什么这群武艺高强的家伙打打杀杀坑蒙拐骗,要连累寻常人家一起受罪呢?
后世有三害,黄,赌,毒。
第一个因红袖坊开得火热,暂且不论。
第二个不论放在哪个时代,都不算地道吧。
从季宕发现这是家赌场开始,他就开始了观察。
观察赌徒们的胜负概率,观察庄荷手底下的小把戏,观察大吼大叫被抬走的穷光蛋。最后,他得出结论——这家赌场开的全是丧良心的赌盘。
坑的大多是不懂行又好赌的大蠢蛋。
虽说十赌九输,久赌必输,赌狗命中自有此劫,带不动的没必要硬带。可就算是开盲盒,也得有正当的概率在,不然这玩个毛线?总不能是图自己倾家荡产去跳楼吧?
季宕平生就爱打抱不平,年轻时是愤青,长大了是个愣头青,要不是他还在实习期需要转正,又找不着工资高寿命还稳定的公司,他才懒得去忍那逼事一堆的领导,好叫他尝尝什么叫年轻人整顿职场。
季宕一生不图别的,就图个心里痛快,他死能死得轰轰烈烈,活也不会活得窝窝囊囊。
所以,他眼底容不下丧尽天良的玩意。
什么?他只是个没权没势的暗卫?
那咋了。暗卫多好,暗卫教训了人美美隐身,谁也找不着他,谁能有他自在。
“对吧,老白?”
白落生背后汗如雨下。
任他怎么推测都没想到,眼前的武痴前辈不只是来敲打他的,更是为普通百姓打抱不平的。
“误会!这是误会!”他下意识道。
季宕不急着跟他较真,指了指楼下吆喝着开盘的庄荷们:“误会?是我误会你挣大钱了,还是误会这铺子是你的了?”
“前辈您早说您不喜欢这闹哄场,白某人就是有十个胆子都不敢在您面前造次!前辈放心,这场子我马上就停,什么钱不是钱,白某不是那非要挣黑心生意的人,以后我做珠宝,做粉黛,做什么都行,绝对不干那不干净的买卖!”
季宕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而且看这德性,是被他吓得不轻。
怕不是把他当成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
唔。他倒也不是说自己何德何能,怕就怕自己真实身份端出来,白小兄弟落差太大,会因此跟他作对,那就得不偿失了。
“我就是个萧家的侍卫。”季宕决定坦白,“不管你怎么想我,我就是个侍卫,我不是以萧家的名义来的。”
他是以一个名叫季宕的年轻人的名义,加上一颗爱打抱不平的心来的。
“你要是怕萧家,那大可不必如此恭敬,但如果你觉得我人微言轻,我也有办法让你收手。”
季宕神色严肃:“我会打到你不敢再开赌场为止。”
白落生:“……”萧兄一本正经说了了不得的话呢。
白落生思索了一番季宕的话,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也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想。
武痴嘛,一腔热血闷头干,不爱金来不爱权。江湖上多的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汉,但大多是为了同为好汉的江湖客出手,像季宕这样为了平民百姓出头的,少见。
十分少见。
但白落生是在江湖混的,他最懂得卖个面子好商量的道理。
尤其是像季宕这样武力值强到逆天的侠客,宁可分道扬镳,也绝不可将人得罪。
“萧兄说笑了,我是真心想与萧兄结交,这赌场让萧兄不痛快了,我这个做兄弟的哪能不替兄弟着想。”白落生喊了一声,把几个能叫来的管事都附耳嘱托了一遍。
只见大小管事们朝着楼下奔去,学着白落生的模样又附耳跟庄荷们说了几句。
很快,赌盘停的停,歇的歇,赶客的赶客,等到楼下没了客人,赌场大门一拉,就此关门谢客。
季宕沉默。
沉默之后,又是疑惑。
“你真舍得?”
不对啊,这和他想的大战三百回合不太一样啊。
难道他说的还不明白吗?
季宕再次强调:“我真的就是个无名小卒,还不如你一个店老板有话语权,我就空有一身武力能教训你,你要是图我权势退让,真没必要。”
白落生觉得今天自己的眼皮子辛苦过了头,都不知道跳出几场舞蹈了。
白落生叹气:“萧兄。”
“白某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居心不良的人吗?再说了,萧兄你对自己,未免也太掂量不清了些。”
白落生的折扇收起,扇头点在季宕的肩膀,有意提醒:“你说你无权无势,我自然是听进去了,可萧兄你是否想过,只凭你这一身的功夫,就已经是话语权了呢?”
“白某不才,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最怕得罪大侠,萧兄,您在白某眼里,是个侠者啊。”
说完,白落生抱拳,对着季宕行了个佩服礼。
光是季宕那句打得他不敢再开店,就已经说明他的分量了。
白落生交好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上赶着不愿意呢。
季宕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学着白落生的动作,有模有样回了个礼,神色肃穆:“多谢。”
白落生笑了:“不得不说,萧兄真是吓了白某一跳。”
“真吓到了?”
“哪有被盯说要清理门户,还不害怕的人啊,白某可没有萧兄这一身的真本事。”
季宕:“你才是把我吓到了,我哪里想到你能这么快答应。”
“看萧兄这劲头,是巴不得和白某起冲突啊。”白落生摇头。
季宕心虚地嘿嘿笑了一声。
“萧兄,我是真心想与你结交的。”白落生收起苦笑,也是同样的严肃,“刚才的一拜,白某绝对是发自真心。”
“这铺子也是真的要改,白某只是爱挣钱,不是非挣这黑心钱不可。”
季宕听得来了兴趣。
爱挣钱?什么叫爱挣钱。
他这嘴一秃噜,问题从嘴里一滚,白落生也是老老实实给了答案。
正如白小公子所言,他爱挣钱,生来就是经商的好苗子,寻常的玩乐给不了他乐趣,唯有挣到手的金银才能让他心生愉悦。
只要是大买卖就行,只要有钱赚就行,管他黑钱白钱,到了他手里的就是钱,能挣钱他就开心。
但不能让他不赚钱。
比如这些日子萧铭辞萧七少爷的纠缠,想要从他手里抢了这唯一挣钱的铺子,那就不行。
他可以挣得不多,但绝对不能不赚!
他不惜重金聘请金刚锤当打手,也要把萧七少爷拦在铺子外边,可惜萧七少爷也不是吃素的,随手就搬出了一个重量级炸弹,玩了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套路。
白落生:……
不对,少爷不过是被训斥了几句,合着亏的还是他一个人。
白落生摇扇子的速度加快了起来。
而季宕呢?
季宕在听完他这一番豪言壮语之后,竟然没忍住哈哈大笑了出来。
“哈哈哈——”
“萧兄……”白落生无奈呼喊。
“抱歉,我只是太开心了!”季宕笑得停不下来,“你这不是超有个性的吗!”
白落生:“……?”他以为季宕是放肆嘲笑,没成想竟然是赞誉的笑吗?
“只为挣钱而活,只要是钱就挣,不管黑钱白钱只管挣钱,喂,你这套说辞,帅到爆炸啊!”
白落生:什么鬼形容?
季宕就知道自己这趟回来的不亏,果然白落生这赌场开的有内幕。
只不过季宕的本意被更换,从一开始想着为民除害,转换成了如今想要结识一个新朋友。
有趣,这个白落生,太对他的胃口了!说什么都得发展成朋友才行!
白落生眼皮子抽不动了,改成嘴角抽搐:“萧兄,你笑的太狠了。”
“不过,照萧兄的话来说,可是要认下白某这个朋友了?”
“当然!要是就这么把你放跑了,我看戏这块谁给我补啊!”季宕本性里的爱凑热闹开始发功了。
要是萧七少爷还在这里,恐怕真的要大变脸色——这副玩世不恭,比他还纨绔的德性,绝对是风云剑主季宕才能做出来的!
谁还能分得清他是季宕,还是萧家区区一个无名暗卫呢?
“联系方式给一下,我工作偷了闲,第一个就来找你看乐子。”季宕十分欣慰地拍着新任好友的肩,像是在鼓励他尽情发挥一样。
白落生:“……”倒也大可不必。
他就是个爱挣钱的生意人,可满足不了看戏这种大胃口。
“话说,你这店以后要改啥?”
“白某手上货路不少,杂七杂八都能干,青州好读书,就是做个文墨铺子也能挣,就是挣的钱少了,也不知道萧七少爷会不会不满啊。”白落生若有所指。
“他那边不用管,他针对你就是酸鸡心理,既然你服软了,他也没那么多功夫缠着你玩。”
白落生:……不得不说,萧兄的言辞真是锋利到家了。
也不知道著名的纨绔少爷听到这番话,又得是怎么个闹腾。
“萧家,啧啧,还是白某略逊一筹了。”
“哦?”季宕再次凑过来,眼睛放光,“再讲讲?”
这么一听,白落生来青州讨生意,好像也存了小心思啊。
太有意思了。
谁不爱吃八卦呢?
“一次性说完就无趣了,等萧兄下次来做客,白某再讲给你听。”白落生也卖起了关子,扇子朝着二楼窗户外边指去,“若是白某记性不差,那应该是少爷身边的书童吧。”
“萧兄,就此别过?”白落生含笑。
季宕哈哈一笑:“自然!等我下次摸鱼找你。”
白落生:所以为何每次找我都得摸鱼呢……非得弄得满身鱼腥吗?
也不对,萧兄闻着也不像有腥味啊。
白落生摇了摇头。
许是萧兄独创的笑话吧,等下次可要好好问问缘由。
“哎呀,不妙。”白落生举着扇子敲了下自己的脑袋瓜,“忘了问萧兄的大名了!”
“萧二十四!!”——某位少爷在白落生看不见的地方,帮他喊出了季宕如今的大名。
“我叫你别出现在我的眼前,不是叫你滚去和外人谈天说地!”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你还知不知道你是个暗卫了!”
萧铭辞气得肝疼。
要是季宕跳起来说自己不是暗卫,只是觉得有趣才逗他玩,那萧铭辞气一气也就算了,他又不是不知道季宕的臭脾气。
但是!
季宕竟然真的像个暗卫一样,恭恭敬敬单膝跪地,低头请罚,这让萧铭辞得不得想起白日里这家伙冒犯自己的举动。
怎么当时一副风云剑主的模样,不晓得自己是个暗卫呢!
就知道在外边让少爷丢脸是吧!
萧铭辞:气死了!!!
季宕:小学鸡少爷哪有挣钱哥有意思!
萧铭辞:(发现季宕欺负完自己还跟对家交好)红如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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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结交新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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