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好奇宝宝。
上了商务车,和贺逆一块儿挤在后座。言镂突然回过劲来,先前的尴尬劲又扑面而来。
和贺逆贴着腿,边上是个大哥,抱着个大包。言镂烦躁。贺逆扭过脸看他,他一下撞包上去了。
贺逆又递薄荷糖。言镂攥在手里。
贺逆没再管,降窗透风,脖子跟定格了一样,保持不动。
下车,竟然是个学校。
言镂想起小学那回,他在顶楼冻僵了,贺逆帮他捂膝盖。
大家都是兄弟,亲一下怎么了,还不是黑虎碍事。
言镂把薄荷糖塞回贺逆手心,狐假虎威:“不会是你初吻吧?”
纯粹为了调节气氛,见了贺逆那吃瘪的表情又很不自在,怒火中烧。
操了!
可贺逆突然说:“不是。”
像泄了气的气球,言镂:“哦。”
早就对接好了泳池,池子里只有漂浮板和游泳圈,摄影师说:“小言,一会儿你跟哥哥姐姐一块儿换衣服,咱先拍群像。”
言镂:“好呢。”
言镂装乖,有几分真情流露。贺逆会走神,觉得他要是有爸妈护着长大,就该是那样。
贺逆无所事事地看着来往的人。言镂道:“你要无聊就去转转。”
贺逆:“不会。”
言镂点头。也对,木头哪会乏味呢,他本身就是最乏味的。
原来那大哥鼓鼓囊囊的包里尽是拍摄的衣服。
助理给言镂搭了一套,让去换。言镂一进更衣室发现大家都光明正大脱了换。这场面要说酒池肉林一点不为过。
言镂有点磨蹭。有个生面孔的帅哥说:“我换好了,帮你挡着点儿。”
言镂谢过。
“哟,小林也成老林,知道照顾人了。”有人调侃。
言镂长裤褪下搭在鞋上,抽腿出来套那短裤。休闲风,带一点工装设计,膝盖处搭一截儿环扣。
老林回头瞅了眼:“我帮你。”
“啊。”言镂应声,已不太有平日的游刃有余。成年人的世界,他还没太见识过。
孩子的世界幼稚居多,而成年人的心思其实也很无聊。
老林手掌抚在他腿弯处,蹭了一下,带起上蹿的电流。言镂扶墙,抿了下嘴唇,口渴的焦灼。
那条环扣的紧绷,就像被人掐住脖子,老林蹲在那儿,抬头问:“合适吗?”
“嗯,谢谢。”言镂道,眼底没有笑意。
再出去,着装一新,贺逆朝他望,他却气不打一地出。感觉自己怪模怪样。
人群的后面,攥住贺逆下巴,被摄影师cue到又很快撒手。
贺逆小声问:“谁怎么你了?”
言镂什么脾性他太清楚。不爽、委屈都这样撒火,不会讲不会说。好像讲了就是认输。
“你。”言镂说。
问不出,贺逆又坐下看他们走来走去。言镂穿天蓝白条杠衬衣很清爽,是他鲜少会穿的色调。不过腿上那环扣,不伦不类。
平添一丝狡猾。
摄影师喊:“小言,动作太小,放开,把身体摆出来,我看不到你。”
贺逆摸手机,拍了张大合影。然后把周遭的人截去,只剩言镂。
明明一眼就能看见。
“林,帮帮他。”摄影师还是不满。
Polo衫板正,林帮言镂解开所有衣领扣子。扯一扯,脖颈被林的手指硌红,留下落拓不羁的印子。
贺逆嚼了粒薄荷糖,糖渣在喉咙刺了一下。
言镂僵硬嚼着腮肉,维持一个状似笑容的笑容:“谢谢林哥。”
林掰一掰他肩膀:“松开点,垮一点。哎对,就你平时的风格。”
言镂点头。林在他下巴上捏一捏:“好好表现哦小朋友。”
“行,就这样。”摄影师说,快门咔了几张。
策划老师讲说先拍校园布景,再换衣服拍泳池。泳池最后拍。
在白桦林里拍群像时,言镂扭头已经找不见贺逆的身影。肩膀上林的胳膊有点重。
林说:“你这正是抽条的年纪,等上大学了再健身增肌什么的,就更像个男人了。”
言下之意,无非觉得他瘦弱像个孩子,娇弱。言镂无所谓,不合时宜最好,没想讨好谁。
“小言,别看镜头,看树。”摄影师说。
言镂照做,发现贺逆在远处的石桌歇着,桌上有只猫,懒动懒动的,几个女学生围了过去,他渐看不到贺逆身影了。
“好,保持这表情。”摄影师说。
什么表情?
摄影师笑了:“炸毛了。”
就像郊游,在校园左挪右移。言镂脑子很活跃,毕竟第一次干这种事儿。时间很快过去,来到泳池拍摄。
上身换了件薄纱的,下边还是裤衩。里边才是泳裤,露一点边。好看是好看,可谁家好人穿这样去游泳啊,除非奔着卖弄风姿去的。
“对,手撑两侧,把锁骨凹出来。”摄影师说。
啧。言镂心道,全是套路。
“下水吧,”摄影师说,“来点互动,泼水之类的。”
“我……”言镂话没说完,被人掀进泳池。
泳池水真咸,操……
嘭——
一声巨响,而后才看见模糊的人影。
被贺逆一把扯出泳池,周围好多人,由笑转惊讶。
贺逆抹了把脸:“他不会游泳。”
“啊,对不起。”
言镂耳朵进水,嗡嗡的,只感到贺逆在帮他擦水。
“没事儿吧?”有人问。
言镂推开贺逆:“没事儿,小问题,继续吧。”
风过,言镂抖擞了两下,贺逆已经退回角落,落汤鸡似的。
不知怎么拍完的。摄影师很满意湿发造型,拉着言镂拍了几张特写,用作宣发。
“操……”摄影师啃着指甲和策划商量用哪张。
策划也开始啃指甲:“都挺好。上镜,操……”
言镂朝贺逆去,毛巾甩到贺逆身上:“里边洗去,在这等谁可怜你吗?”
贺逆没有换洗衣服。言镂明明知道,却还是唇枪舌剑。
贺逆拉过言镂手腕,不知从哪儿变出创口贴一板,撕开一个粘在言镂腕骨。
操。
不知火从何起。虽然言镂从小知道自己指定哪条神经有点毛病。不过这搭错的神经,好像一而再再而三,只因贺逆而火花四溅。
言镂拽贺逆往淋浴室去:“惯的。”
贺逆站那儿不动,任言镂扒他衣服。
t恤口被言镂扯松了。校裤松紧绳的裤腰,言镂去扯,贺逆还是不动。
言镂手抖了下,破口大骂:“妈的,等谁伺候你呢。”
贺逆笑了下,嘴角弧度不明显,掰过言镂下巴,亲了亲他嘴角。眼神落在门的那头,林哥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言镂一把掀开了:“滚,死傻B。”
14.
他让人滚的,倒是自己被热水浇了一通,湿成狗了,出门去,深呼吸几下。
妈的,衣服都没换!
言镂撸一把前额发,站在阳光下晾晒,发晕。嘴唇上,软的触感还在。
他问策划:“能跟您买一套衣服吗,我还挺喜欢这风格的。”
“噢!新人福利,挑一套送你吧。”策划说。
“不不不不不……”言镂摆手。
摄影师听见,搭话:“这套吧,很适合你。”
言镂拎着衣服笑:“谢谢姐。”
不用花钱最好,钱还有别的用处。
衣服搁在门外,言镂说:“自己拿。”
贺逆没回音。言镂站了站,还是拿进去。水线从发丝滴落,背脊上流淌成河。贺逆腿长得离谱,腿肌漂亮,修长而柔韧。不枉每天早上蹬几公里自行车。老自行车就是练腿啊,这练得肌肉都分层了。
贺逆转过身,言镂吓一跳,猛地心脏收缩,衣服抛过去,言镂蹿出门来。
丢人!好在别的人还有视频要录制,来不及过去看他出糗。
不过贺逆竟然有腰窝、股沟。
言镂摸了摸自己后腰。好像也有。没什么了不起的。
又摸一摸自己□□。
嗯,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贺逆拂帘出来,整个人清爽,散发一阵热气。像白胖胖馒头。
言镂一听见响,拿过自己换洗的衣服挤进去。
贺逆站门口。守着。
破学校,破泳池,单独淋浴都没有。不过景色不错,绿悠悠,蝉鸣悦耳。
言镂换好衣服出来,要去跟策划她们说一声,先回校了。贺逆站树下等。有学生过来搭话:“好巧啊,又见了。”是刚才一块儿撸猫的小姐姐。手里拎了几袋快递,快掉了,贺逆帮着重新码一下。
“谢了。”小姐姐看了眼过来的言镂,“有缘再见咯,拜拜。”
贺逆挥了手,言镂“哟”一声,靠近了,在他耳边说:“死gay还勾搭妹子啊。”
“不关你事。”贺逆压下嘴角道。
俩人脸对脸,言镂笑一笑:“厉害。”
班长大人肯定要回校跟班头解释一番的。言镂回家补觉,累得不行。跟一帮大人周旋,比在操场跑一百圈都累。看来还是道行不够。
脸都笑僵了。言镂抹一点老姐的保湿霜,把林的电话号存进手机。林说有活会想着他的。
林一看就死gay,交过无数对象那种。
风平浪静,逃课的事儿,班长大人一手包办,说他发烧。混过去了。
结果乌鸦嘴应验,兴许泳池太脏,又呛了水,言镂当晚倒真烧上了。
一觉睡醒,心神恍惚,只觉得鼻子出不了气,出的气都是烫的。
老姐没回。他那破手机连外卖都点不了。
够了够手机,给贺逆电话。只响一声就挂了。
贺逆过来敲门,言镂幽幽躺在床上,想,真是好宝宝。可惜了。
而后听见推窗嘎吱,朦胧月光照进来,一个人影跨进来。
15.
言镂很久没许愿。
小时候许的愿,一个也不实现。
想要爸妈在身边,他们却再不出现了。
想要和老姐安生过日子,日子却乱七八糟。
想要……
他什么都不敢想,不敢要了。就这么吧,随便被命运扔到哪里,都好的好的,用腐烂的笑脸迎接每一种安排。
贺逆手背探他额头,手掌扶起他:“啊,吃药。”
从来没人给言镂忠告,从小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也没死。偏偏这时节要闹。言镂偏开头,不睁眼,眉头锁着。
像滚烫炉子,贺逆捏开他嘴,药片投进去。像投币机。
言镂哼一声,把药片吐了。
贺逆很轻在他脸上扇了下:“作吧你就。”
“错了没?”言镂问。声音哑成蜘蛛网。
贺逆又掰一粒:“错了,我错了。”
言镂咽下去,躺倒在贺逆腿上:“我要是死了,你可是疑犯。”
病人的逻辑未免太乱。不过贺逆摸到言镂眼角一粒泪。
感性的爱哭鬼。
贺逆撕退烧贴贴上他额头,言镂捂住不让贴。
贺逆看着头发垂挂在那儿的言镂,手指缴着他屡教不改的中长发。俯下身,贺逆亲一亲言镂手背:“你不会死。我陪你。”
“我很麻烦的。”言镂说,声音更嗡了。
“不会。”贺逆说。
“撒谎。”言镂小声驳回,清一清嗓子,“你走吧,我要睡觉。”
“嗯。”贺逆应,没有动弹。腿麻了也没动,贺逆摸着言镂下巴,感到他还和小时候一样,什么都藏不住。不会处理任何人际关系。只是一味地在外伪装,把在外所感到的所有情绪压在体内,寻找一个突破口。可无论这个突破口是谁,言镂都不满意,从来不相信有一个人会爱原本的他。所以一次次把人撵走。
病好后,老姐才又出现。
言镂没问去了哪里,又是和谁。只是冲着照镜频频梳妆的老姐吹口哨。
老姐:“边儿去,小孩儿。”
言镂伸懒腰,打电话让贺逆出来。过门而不入,非得电话喊,他在楼下等,贺逆穿回自己的衣服,从楼道走出来,有种旧时光扑面而来的感觉:“怎么不穿我送的?”
“送我的?”言镂复原力迅猛,已看不出前两天虚弱喊死的样子,贺逆道,“洗了。”
“喜欢吗?”言镂问,挠后脑勺,有点别扭。
贺逆笑:“嗯。”
言镂感到被冒犯,飞起一腿。
老爸隔老远就喊上了:“儿子,来来来,帮我一把。”
贺逆打眼一看,老爸扛着一袋米,两提礼品盒:“今儿回啊,你也不说一声,都没给你留饭。”
“也没人问我啊,”老爸笑说,“再说我吃过了,在单位吃的。”
言镂早早退离老远,接收到贺逆的眼神,不耐烦地挥手:“去吧去吧。”
贺逆帮着把东西拎上楼很快又从楼道飞出来,换了那套衣服。
言镂:“操,一身衣服穿五分钟,成资本家了。”
贺逆:“走吧。”
“你爸怎么老出差啊?跑长途很赚?”言镂问。
“不一定赚,但离家远点,空气新鲜点。”贺逆道。
天至此聊死,言镂:“走走走。”
东拐西晃,来到银行自助窗口。
一共没赚几百,按一小时一百计费,一共五张。言镂捏在手里数了又数,揣兜里。
贺逆抱臂:“以为你要请客,结果只是让我看看你取钱了。”
言镂:“就这点儿,不攒攒不够花的。”
贺逆:“攒钱干嘛?”
“有用。”言镂道。
念完逃课检讨,言镂精神抖擞,面对郭英莫名赞扬的眼神一笑。
郭英:“前两天生病了?”
言镂:“好全了。谁跟你讲的?”
郭英支吾:“没谁啊。”言镂脾气摸不准。有一点倒是明摆的——不让瞎打听。
言镂拉郭英到楼道:“对不起。”
“嗯?”郭英摆手,“没事儿的。”
“我们分手吧,我不想你委屈,以后还是好朋友。”言镂道,还握着郭英的手,似乎无限温存。
郭英抽出手,转身跑了。
在原地定定站了一分钟,手机响。言镂一看,是林哥。
暂时不想接电话回消息,言镂摁了静音。
[红心][猫头][鸽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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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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