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后悔。
不该替苏晓隐瞒。
其实我那天晚上在巷子里看见了林戈阳。
如果要评世界十大绝症,我一定投恋爱脑一票。
林戈阳和苏晓从初中认识,谈恋爱,两人走过十年,从12岁到20多岁。
这俩人从源头开始掐断了我对青春校园言情的兴趣。
清瘦俊朗的校草学霸,坚韧倔强的白月光少女。
一开始,他们是人人艳羡的纯挚爱恋,到后来,生活的打磨卸掉所有的滤镜……
林戈阳因为家庭原因早早辍学。
苏晓一直到大学都和他有联系,甚至为了他回到小县城生活。
林戈阳家里有些灰色背景,早年在县城颇有些势力,他在他爸手底下做些经营倒也不错。
但是近年清扫力度大,黑店暗角纷连倒闭,他也就渐渐失意。
现在似乎在某某会所老板手下干活。
苏晓说起林戈阳的时候,脸上总带着疲惫
“他身上的烟味很重,总有口红香水……我吵了他很多次……我们都很累。”
我只是笑笑。
毕竟我从初中就劝她不要沾林戈阳这种人。
一开始她甚至因此与我生了隔阂,好几个月没理我。
干脆就不管了。
各人有各人的命,无须我白费心力。
林戈阳其人,虽然混了点,却是没有杀人的胆子。
那天晚上。
林戈阳站在我前面,拦住我的去路。
“芸姐。求你了。不要去……”
眼看他背后作案的男人越跑越远,我一时觉得好笑。
平日总听苏晓抱怨,说什么林戈阳太重情义,总是兄弟情谊大过天。
此时真切地泛起阵阵恶心。
还真是兄弟情深。
“他做过什么,你不知道?都已经到晓晓头上了,你也护?”
巷子里用的是老式的黄色灯泡,昏黄的光从林戈阳头顶打下来,在眉骨下遮出一片暗影。
他装哑巴不说话,我心底窝火。
一个用力,将右手握着的钢筋扔地上。
乓的一声响,震得我脚边的地面发颤。
我不想和他说话,连个眼神都吝啬给他。
转身去查看倒在墙角的苏晓。
她被掐晕过去,脖子青青紫紫,挣扎的时候衣服被铁丝到,略有划破,还粘上不少尘灰。
我将气若游丝的苏晓抱起来,朝巷子外跑。
大概我砸钢筋的时候动静太大吵到了居民。
有人下楼查看,和我对视一眼就把头缩回去。
估计是看我抱着个昏迷的人出来,他们竟然把我当嫌犯报了警。
人民医院离这里只有不到一公里,凌晨马路空阔,我很快就将苏晓送去了医院。
她刚躺床上被推进去。
我还没来得及坐下,警察就来了。
再几天就是湛明扬来做笔录。
如果只是林戈阳那个崽种说的话,我根本不会听。
甚至想把他也送进去蹲大牢。
可偏偏苏晓也是个拎不清的。
好不容易醒过来,刚睁眼就是一句
“阿芸,不要说出去……”
看她那个死样子。肯定是知道动手的人是谁。
我可以不说林戈阳。
但是那个乱杀人的失智牲口怎么也不能放过,于是我给警方提供了相关线索。
只希望他们聪明点,能够顺藤摸瓜。
*
时间来到做完笔录的第三天。
按照苏婉芸提供的线索,负责这个案件的队组展开搜寻获得了不少有用讯息。
最终的目标也锁定了。
这天晚上,湛明扬和队员开会部署行动方案。
时间到了凌晨三点。
整顿好装备用具。负责领头的几个开了车出来,准备出发。
“老大!”
湛明扬走到门口的时候,蓝安悦忽然跑了出来把他叫住。
他转过头去看,蓝安悦跑近他面前来,神色急切
“老大。接到了报案电话,是苏晓的。”
*
这天晚上我提早回了家。
十点钟的时候洗完澡出来,锅里炖着汤,咕噜咕噜地慢慢沸腾,飘出淡淡的马蹄清香混着玉米和萝卜的清甜。
今年秋天来得早,下过几场雨带来了丝丝凉爽。
走到阳台,晚风吹着带水意的身体。
暗蓝色的夜晚,远处,高楼大厦,霓红灯闪。
“小芸?小芸?”
忽然听见楼下有人叫门。
自从奶奶去世之后,这座七层楼高的城中村老屋就只有我一个人住。
没有门铃,来人只能靠声音辨认。
听着是苏晓的妈妈。
“娟姨?怎么了?”
我刚把门打开就看见一张泫然欲泣的脸。
娟姨眼睛泛红地看着我
“晓晓和林戈阳出去了,好久没回来。”
“好久是多久?”
娟姨低头,花白的头发垂在额头前有些可怜
“午饭后就出去了,晚饭也没回来,我发她消息也没个应……”
我给苏晓打了几个电话,也一样没有任何回应。
平时给她打电话总是不超过三声就接了。
这很反常。
我连头发也没来得及吹,草草换一件衣服就骑车出门。
“姨你别急,我去找,如果我明天早上还没有回来,你就去报警。”
我去了林戈阳工作的地方,门童说他今天一下午没来。
后来又去了他住的地方,他俩约会的公园,经常去的餐厅、街市。
能想到的地方我都翻过一遍。都没有两人的踪影。
眼见四小时过去。
城市渐渐变得安静,草丛中露虫鸣声渐起。
来回的奔波让电瓶车电量临近红线。
我在十字路口前的停下,一身热汗
“你爹的,到底在哪里?真是欠了你的。”
正一筹莫展,裤袋的手机忽然震动一下。
点开看,是苏晓发来的消息。
【我在溯溪酒吧。】
【我和戈阳他们一起喝多了,能来接我一下吗?】
【表情包.jpg(比心比心)】
我看了几遍。
一颗心越来越沉。
许久,我用手指打字回复到
【好啊。你等着。我马上来。】
再抬头的时候,艰难地呼出一口长气。
眼前的红灯转为绿灯。
我的心就像这凌晨的马路一样,空荡荡,灌着冷风。
脑子里一直是苏晓笑着和我说的那一句——“你打字为什么一定要带标点符号?好老土啊。”
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
溯溪酒吧在颂南路北边,过去不远。
到达的时候,车正好没电,再启动不能。
我沉着脸,将钥匙放进防晒衣的内袋。
走进酒吧,问前台
“你好,找一下林戈阳。”
前台正翻本子找,林戈阳先从旁边冒出来
“芸姐。在这呢。晓晓刚才喝多了,说里面闷,我带她出去外面透气了,就在路边的大排档。”
我点点头,跟他走出去。
这一块区域多居民区。去哪里都避免不了走巷子。
握手楼一排排挨着,电缆线交错搭,水泥浇筑的灰色路面聚着积水,塑料袋静静地躺在角落。
林戈阳走在我前面,他穿着衬衫,后背渗出小块汗湿。
“你们很早就出来了吗?在大排档下半场。”我眯起眼睛。
林戈阳笑得有些干
“是啊,他们都说饿了,出来吃点。”
“天气很热哈。”我静静看着他。
他闻言抬手抹额角的薄汗“是啊。”
我双手摸到腰间做叉腰状,手搭着裤袋里藏的短刀,放慢脚步走。
他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走的极缓极慢,后背僵直。
忽然林戈阳停在原地,回身看我。
这里光线很暗,路灯被错杂的电线遮挡铺下一条条阴影切割在他身上。
我直直看着他
“怎么了?怎么不走?”
他看着我,不说话,眼睛里带着哀悯。
飒——身后有物体破空的声音。
我忙一侧身躲开了。
下一刻,林戈阳上前来擒住我的双臂。
砰。
有东西正正砸在我脑袋上。
昏暗的光线里出现另一个人。
林戈阳把我丢下,走上前去。
我摸着地靠着墙瘫坐下来,耳朵开始嗡嗡耳鸣。
迷迷糊糊听见林戈阳的声音
“……现在人来了,你放了晓晓……”
我瘫倒在地上闭着眼睛,有液体从额角流下来,流进眼角。
看样子,是姓林这崽种把我给卖了。
那人用脚狠狠踹我,语气相当不屑
“艹,你马的,死肥婆,不是很拽吗!”
又是一脚。
我被踹得往旁边倒,脑袋砸到一旁墙壁上。
石灰混合铁锈的味道充斥口鼻腔。
“是你……这段时间,那些人……都是你杀的吧?”
我将嘴里的血沫吐出去,气有些不稳,也不知道是被打的还是被气的。
手背在身后,默默握住刀柄。
“是又怎样,八婆。嗯?”
他抓起我的头发,左右扇巴掌。
“废物,女的都该死,没脑子,又事多,像你们这种就不是人,懂吗?”
肥厚的手掌使力,一下一下砸我颧骨上
我被他打得发热,大声笑出来。
他揪着我的头发提起来,一张大脸凑到我面前,狰狞地瞪着
“□□什么呢?爽到了吗?”
我被迫仰着脸,咧开嘴角,无声发笑“好好好……是你杀的就好……”
“好。好你妈呢。”他推着我的头准备往墙上砸。
我眯起眼,隔着血和暗影静静盯着他。
拔刀,发力,刀刃戳准他的眼睛。
眼球爆破的房水混合血浆飞溅出来。
“啊!!!”
他捂着眼睛后退,没扶到东西踉跄几下倒在地上。
我站起身,抬脚往他□□猛踹。
昏暗的巷子里只听他惨烈的哀嚎与踢打的闷响。
“苏晓在哪里?”我问。
他嚎叫着,却不求饶,依旧狂得很,根本不在意我的话。
“阳,你不帮我,那个女的也别想活!”
忘了旁边还有个林戈阳。
这男的话音刚落,林戈阳那傻叉真上来帮忙。
一双手架在我脖子上,锁住我颈脖向后拖。
我旋身接力将他压倒,反而被他就着体重将我缚住躺倒地上。
下一刻,原先躺地上嗷叫的男人竟然站起来。
他上前夺走我手上的刀,一刀捅进我肚子。
我痛得头皮发麻,冷汗在一瞬间渗出来。
这时候林戈阳惊叫一声“阿温!”
那个阿温,手快刀落,眼看又一刀要落下。
我忍着痛,用手肘砸林戈阳面中。
他一痛就失力。
我顺势挣脱,滚到一边。
于是那即将落下的第二刀就正好扎在了林戈阳身上。
正中胸口。
阿温发觉自己捅错人,脸色大变。
场面滑稽,我却来不及笑。
赶忙掏出原先放在防晒衣里面的钥匙。
我有个习惯,那就是在钥匙圈上挂了一个小折叠刀。
总算派上用场了。
“阳!你怎么样了?阳!”
趁他俩在那兄弟情深的时候,我展开折叠刀扑过去.
这种手感很恶心。
我的食指关节贴在跳动的动脉血管上。
通过纤细短小的刀柄感受着从皮层到软骨被划破绽开的一瞬间,血水四溅。
我落在地上久久没回过身去看。
只听着重物倒地和一声声动物似的叫声。
阿温倒在地上翻白眼抽倒气。
只有林戈阳还有点意识,满脸痛苦地睁眼望天。
我痛得无法起身,捂着肚子,只能伸出一只手去推他肩膀
“苏晓……在哪里?”
林戈阳不知道哪来的力气。
短刀尚且插在他胸口,他翻起身,徒手拔走我手里的钥匙圈。
染血的双手掐上我的脖子。
只见他两眼泛红,目眦欲裂
“你杀了阿温。你杀了阿温。”
一瞬间的剧烈缺氧让我的大脑发胀。
他却魔怔了一般,即使握拳砸他眼眶,捶他双肋,也只是让他减了力气,仍是死活不愿松手。
我眼前逐渐蒙上一层薄雾。
视野里只看得见他的喉咙。
求生欲上头,我猛力敲痛他的手肘关节,张牙就凑上去。
发生了什么,我记不清了。
记忆里只有浓郁至极的血腥气。
流动的血贴着脸喷溅而出。
鲜红的液体像淋浴喷头一样淋了我满头满脸。
林戈阳终究还是松了手。
随之是他身体的疲软,向后倒地。
我虽然得了自由,却也筋疲力尽。
我将脑袋枕在身后墙壁的水管。脑袋抬头看。
深蓝的天幕,明月浅浅,清云流逸。
“呕——”
我被满口的血腥刺激得生理恶心。
侧头呕了又呕,到最后吐无可吐。
肚子上的伤口一直向外流血。
也许是失血过多,又或许是晨露凝结。
我有些冷了。
突如其来一阵睡意。
仿佛闭上眼就能迎接此生最舒服的一场睡眠。
“阿芸!阿芸!苏婉芸!”
恍惚间听见苏晓的声音。
我很吃力地睁开眼睛。
入目却是一身警服的湛明扬。
他半蹲在我面前,目光直直看进我眼里。
他说“我记得你。”
这快死了吧,都开始出现幻觉,走马灯了……
我想扯动嘴角笑一下。
但是嘴边的肌肉根本不受控制。
脑子里有个声音柔柔地说:睡吧。
眼皮轻颤,终究是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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