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许已经失意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填完志愿表的,那一个个陌生的字眼刺痛着心脏。
一个个娟秀字体组成的名词令她困意席卷全身,都是如此陌生的学校。她再没有像了解三中那样的**去了解其他学校,或者说此刻的喜欢不喜欢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她缩进被窝里,任由冰冷的失望透支。不复从前炽热有神的眼睛,疲倦地沉睡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兴许只有十几分钟,也可能几个小时,总之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她被门外的吵架声吼醒,混混沌沌的处于半清醒状态,正打算翻个身睡回笼觉。
“你明知道户籍转不下来,为什么不买社保?啊?存心看她没学上?”
“社保社保,每个月都给人家交钱,我打拼到现在容易吗?全家吃喝哪样不靠我?你倒是出去赚钱啊?!”
“我走了孩子你管得好吗?三个孩子哪个不是我拉扯长大的,你教育过吗?三个都是有娘生没爹教的野种!”
“他妈的死婆娘,房子是我的,你滚出去!”
“这个家我没出力吗?要不是因为你,我是现在这样吗?我这是下嫁,你懂什么是下嫁吗!整天在外不三不四……”
“你再说一个试试?信不信我一刀砍下去?”
“砰——”
“……”
刀柄掉落在地,殷父殷母的主卧衣柜门多了一道狰狞而锐利的刀痕,殷母被吓得抱头蹲下,泣不成声地哭着,混乱的视线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面前这个男人早已哑然失光的皮鞋离自己最近。
这是要她怎么办?自己和丈夫任何一方的户籍都没有办法迁户,更何况自己丈夫还不想迁呢,他只想着以后就回家养老,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殷许,这么一个心思细腻的孩子,就是话少了点,但学习有多上进自己作为母亲怎么会没看在眼里呢……
“我小时候还没书读呢,现在带她离开那个山旮旯的地方已经要我老命了,你知道不?银行卡里的债我还得顾,我没有这么多心思盘算你们这些女人矫情。”
男人随便套了件外套,摔门而出。
“开门!你以为你躲在里面就没事了吗?我告诉你殷许,你就跟你那破爹一样贱!”接着是女人一阵高尖的嗓子嘶吼,同时拍打着房门,“要不是你们,我至于这样吗?都是你们害的!开门……”还没等她话音吼干净,被反锁的房门由内打开,看着自己女儿殷许对她这个母亲展露出害怕的神情,二话不说即刻伸手猛地抓起她的散发用力胡扯。
“妈妈妈……痛……我求你了妈……”
“求我有用吗?跟你爹一样不争气!”
殷许双手捂着脑袋,眼眶里含着泪却生疼地憋着,硬是不愿意让它落下。
“砰——”
殷许心如刀绞,双膝跪在殷母身侧,无可奈何又不能还手地顶着头顶疼到发麻的苦楚,祈祷妈妈能轻点力道。
可事实总与她所想的违背,不仅志愿填写不能如愿,这次也一样。
对方不仅加重了力道,还拧着她的头发把整个脑袋往墙上甩,随即抬起脚直往她下巴和颈部踹。
一瞬真短。
只有那一瞬,妈妈把自己脑袋砸过去时第一脚抬得不够高踢在了自己锁骨处的那一瞬,她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的。可是它太短了,过得真快。稍稍一怔愣,反应弧已经接受了行为信息,迅速向脑层传导,以至于接下来承受像是被千万斤重力捶打的痛苦。
她感觉自己快死了。
就要死了。
可是每次这样,她都死不成。
明明自己都放弃了,死神还留着她干嘛呢?
“不争气……不争气,野种!”
是啊,怎么上天还吊着她一口气不放呢,妈妈都已经说她是野种了……
她是没人要的。
殷许还是想让泪落,可是真的太痛了,她也不想哭的……她之前没那么爱哭的……
“嗒……吧嗒……”
“打电话给你爸,生活费没了,让他转五千!”殷母拽着头发强迫她头往上抬,一脸阴狠地命令道,“听见没有?!哑巴还是聋了?!”
“听……听见……”她颤颤地回应,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里,透着浑身恐惧的情绪,但其实心底里也明白妈妈是把在爸爸那受的气撒到自己身上来了,而自己乖乖服从就好了。
殷母突然一松手,原先柔滑的发丝变得毛糙又脏乱,头顶最后一阵疼麻的酥感传来,简直痛不欲生。她跪红了的膝盖终于能离开地面,转身翻找手机,从通讯录里拨打爸爸的号码。
“酸甜苦辣是人生的旅途——勇敢拼搏是唯一的出路……
“也想有人呵护不再孤独——不用在烈酒里放纵沉浮……
“谁懂世上男人的苦?谁懂世上男人的苦?!”
对面的铃声响了许久,还没被接起,殷母却听得清楚这可恶歌词,伸手就是一巴掌扇过来。
“哐啷……”
手机屏幕又多了几道碎痕,殷许盯着屏幕显示电话终于被接通,久久不能回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阳穴处多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痛感。
“喂?殷许,说了不是爸不给你买社保,广颐的政策每年都变得这么频繁,前些年说……”
“爸……没事,就是我们学校要买新的复习资料了……比较紧,书籍也贵,可不可以找你要报销……”
“多少?”
“五……五千……”
“滴——”对方已挂断。
这么蹩脚的理由编出来自己都不信,什么资料书五千呢!况且快中考了,买新资料书用的完么?
笑话。
她知道自己又不能直说是需要生活费,爸妈刚吵完架,还在气头上,给出五千落到的是妈妈口袋里,相当于刚吵完架就给对方送钱,尽管是真的需要,她也能想到自家父亲气不顺,会恨不得掐死她吧。
“叮叮……”
突然手机振响一声,是微信的信息。
划开锁屏就是爸爸的转账,看清数额的她顿时又感头皮发麻,纤美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抖了抖。
“只有五百……”
“废物!要你有什么用?五百吃什么?你吃土去吧!”
“轰……”
殷许后来只知道自己被踹到角落,撞得尾骨直钻心疼。
“妈咪,路上小心,起落平安!我知道志愿怎么填啦。”
尹颀在上午和妈妈走遍了两所校园之后,一直在心里反复念叨式提醒着自己不能忘了填志愿。而此刻已是日落黄昏,斜阳西下,把偌大的机场铺满了余晖。
她目送那身丽影消失成点,才缓缓转过身去走出机场,上了自家轿车。
“小姐,现在回家吗?”驾驶位上一个衣着端正的中年人问道。
“嗯,胡叔。”
一路上的风景飞快地往后倒退,隔着已贴单向膜的玻璃看窗外街巷渐渐亮起路灯,像一场盛大繁华的舞会,灯光跳闪着庆祝即将到来的盛夏。
尹颀倚在后座靠窗处,目光游移在人群之中,心绪放松。他们有提着袋子刚从市场里出来急忙往家赶的,有成群结队的朋友在不远处河堤散步的,有打扮秀气低着头回信息像是要去见重要的人……
忽然,在停下等待一分钟的红绿灯时,余光竟被一个奇怪的人吸引。
她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直到她感觉站在人行道旁等待红绿灯跳转的倩影也有意无意地向她这边看来,慌乱之中才挪了眼神。
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家是不是不太好……咳咳……
不对啊,对方应该看不到车内。
等尹颀彻底反应过来才发现车子已经顺利过了红绿灯,开出去好远了。
那双遗传了尹母秀气无比的眸色轻颤了一下,神情像是在思索什么又立马放弃的样子。
“爸比,我回来啦。”尹颀刚推开自家大门就闻到了一股焦味。
“小颀回来啦……唉,爸比又失败了。”堂堂尹氏集团CEO,实控76家公司,坐拥数十条稳定的资金链,资深商业成功人士却没有半点做菜天赋的尹老板第一百零一次尝试下厨,均以失败告终。
“唉,小颀,看来我还是离不开你妈妈,我想她了。她还有多久下飞机呀,遭不住这寂寞……”看着自家爸爸边刷碗边念叨,谁能想到在外工作雷厉风行的首席执行官私底下是他爱人的粘人精?
“爸比,妈妈买了一套亲子服。你要不要看看呀?”尹颀不答反问,转移话题。
“要!”尹总立马放下碗筷,擦干净手,捧起尹颀递过来的包装,迫不及待回房试穿。走时还抛下一句,“小颀你饿吗?爸爸待会想和你妈妈视频……”
言外之意就是,让她自己出门找饭吃。
其实尹家是有保姆做饭的,但今天尹老板难得再拾勇气走进厨房,便遣散了下人,放了他们半天假。
“知道了尹老板,不会打扰你们的!”
“嗯?叫老爸!”
“好的尹老板。”
于是,才刚回家没多久的尹小姐,就这么被自己父亲重新打发出门了。
她戴上一只蓝牙耳机听起轻音乐走着,突然就很想去尝尝安知颂介绍的一家餐饮店。不过目的地好像离家并不近,步行要二十多分钟呢……
纠结之际,尹颀下意识看了看手机锁屏上的时间,刚过八点,不算太晚,自己还是可以在十点前回到家的。这么一算,那就当运动了。
她毅然向前走去。
身侧的湖泊冒起淡淡的水汽,裹着开始出现的几只萤火虫若隐若现,飘向西侧人工栽培的的竹林。一般城市的夜里很少能看到星星,但这里临近郊区,也靠近河流,所以在即将到来的夏季之时偶尔还是可以看到一些。
顺着走向西边的路径,在出了御新别墅区之后由四条车道逐渐变成两条直行的对流车道,但优势就在于居住此地的都怎么不是“打工仔”,而是“肆虐”员工的冷酷大BOSS,所以这条看似并不怎么宽敞的通行车道,少了许多赶早晚高峰的“上班族”,竟是从不堵车。
忽然,一抹晚风夹着菜香远飘而来……
后知后觉的尹颀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了许久,眼前不到百来米距离处便是已然可见目的地。精简且大气的白色大理石瓷砖铺成小院似的前庭,除中间留有一条鹅卵石平铺而成的小路,其余周围都栽满了绿植和花卉,还有几盏颇有氛围感的饰灯于每架餐桌正上方悬挂而明,营造出温暖而和睦的就餐氛围,摆设也让人极其舒服,仿佛欲见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眼。
但那条小路并不算长,尽头便是室内餐厅。
推开玻璃大门,尹颀步伐轻盈地走了进去。
米白色为底的色料被不断叠加,同时还掺入大量的蔚蓝色素,像高渺的天空,也似阔朗的海,别有一番诗意。不染纤尘的巨型透明玻璃将厨房与餐室分割开来,只留下几个取递餐口,让食客可以从外清清楚楚地看见里面几个白衣厨师炒菜备餐的全过程。而贴近玻璃的精致长桌上整齐排列的白瓷餐具在其上方水晶灯光之下不由地泛起高光,空气里也萦绕着好闻的香味,细一听还能发觉角落那台崭新款式却复古音响正轻轻地播着雅乐。
“欢迎光临顾黎餐厅,请问您需要些什么?”
尹颀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很快就有服务员上前辅助点餐。
那人带着墨蓝色金属性的近视眼镜,态度虔诚地弯着腰,双手向她递去一张菜单。随后又就着这个姿势记下餐点,道谢后转身离去。
服务员还没有走远,尹颀便起身寻找厕所。看见指示牌所指方向恰巧要走过那人离去的方向,索性就跟在后面,目光还闲不下来地上下打量着人家。
虽然乌黑而蓬松的密发被略显随意地绾成了低丸子头,但干净的制服完美勾勒出对方的腰线,硬是令人难以抵抗得想要靠近。
只是尹颀总感觉她身上哪里有点奇怪。
是夏季穿长衫披外衣搭长裤的缘故?
室内空调很冷吗?可是尹颀注意到其他服务员穿的都是夏装款式啊。
还来得及想太多,尹颀就看见她在转弯处将纸张小心翼翼放在窗口,“顾零厨师,这是A12桌的点餐,第四道什锦吐司披萨番茄酱请换成其他酱料。”
其实尹颀瞧见那纸张上分明有被清秀的字体备注换掉番茄酱,所以那人本无需多提醒一遍。但现在尹颀在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那个厨师的名字。
顾零?
真的假的,是那个意思吗?
尹颀瞬间被自己不敢过于深入的想法惊得一激灵,动作迅速地钻进拐角处的女厕。
什么餐厅,人都太奇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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