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孩在废弃的车框里挣扎。副驾驶。左边应当有个年长者正与他说话。他惊恐却麻木,五指往车窗上抓。
窗玻璃已在两车相撞中龟裂,摩蹭上去,裹满手玻璃渣。迟日暮在浓烟中咳呛到晕厥。下雨了。雨涨大,浇灭火。
远处混杂消防车与救护车的声音传来。方未艾起火时拨了救援电话。虽然他的尸体现在焦了,但好歹那些人能把迟日暮往车外扒拉。
紧急救援,雨声“哗啦啦”。夏日是阵雨的季节,没谁知道它什么时候停下。
……
“啪!”场记板响。
围着衣寒的群演们散了。
白衡挨个给他们结算完工钱,又撑着伞往废车框走。衣寒正躺在那儿,手脚敞开,直愣愣往天上看。
天上是灰的,而衣寒是惨白的。白衡把伞偏向他。这场戏里的雨,也在戏外下。
“……拍完了?”他爬起身,声音沙哑。雨紧贴棉衣垂落裤角。
十二岁的白衡朝他点头。“迟日暮”的戏份结束了,剩下的“方未艾”得十年后的衣寒扮演。人物、剧本,《东升西落》的故事本就是衣寒写给自己的,谁演都不如他自己合适。
白衡从没问过他怎么想出要写下这个故事、为什么要把十二和二十二的自己拼进一部戏,听到衣寒要拍就扛着相机来了。相机是衣寒送的生日礼。衣寒是他唯一的朋友:只有他叫他“小哑巴”,听上去不像骂。
“……小哑巴。”喏,就像这样。衣寒把脑门抵他肩上。“我一定能成为最好的作家吧。”他叹了口气,笑,“你也一定会是最棒的摄影师。”
早习惯了他把疑问感叹都说成陈述,白衡扶他一把,以免他在泥泞路上跌倒。进屋,点上蜡烛,许愿,然后分蛋糕。他俩的生日巧合地重叠在6月28号,今年的愿望也一样:希望这部电影能拍好。
十二岁的衣寒虔诚地许下愿望,——他不知道这将成为二十二岁的他所痛恨的,它强迫他的生命延长,只是同好友分食桌上的蛋糕和菜肴,然后拒绝了绷带和药,打着伞匆匆往家跑。
拍戏时玻璃刮出的伤,雨夜里“哗啦啦”地淌。
他把雨伞斜靠门外,翻出地垫底的钥匙。
漆黑的客厅里,女人的背影被沙发裁半。忘了从什么时候起,她不再开灯。
“啪。”衣寒换好拖鞋,把客厅摁亮。踮起脚,熟练躲过满地的酒瓶和碎玻璃,回到自己的主卧。那女人的眼珠就愣愣地跟着他,在眶子里转。
半晌,她察觉出客厅多了光。眼晴觑一会儿,直起身,向她住的次卧走,两只脚磕在地板、酒瓶和碎玻璃上,冰刀拨开碎冰春水般“哗啦啦”地响。
比瀑雨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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