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下午,当日落黄昏,白孔雀就会飞到巨人家的喷泉池欣赏自己水中的倒影。
“你的影子真美,”漂浮在水面上的夹竹桃咕哝道,“但你比你的影子更美。”
孔雀骄傲地把头一甩,他对自己的容貌十分满意,他认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美的事物了。
然而,他的寿命非常短暂。
他想,如果他死去,他的美貌也会跟着消失。他那无比珍惜的雪白的羽毛会逐渐脱落,而那条在波光粼粼下闪着银光的尾巴同样也会化为灰烬。
这真是一件令人心碎的事情。
喷泉池里的花儿们不能没有他——他太美了,要是哪天看不见他,她们会含泪枯萎的。
“我要将这份美貌延续下去!”
白孔雀抖了抖尾巴,他决定飞遍整片森林,寻找一位能配得上自己的伴侣。
白孔雀来到灌木林,河狸正忙着雕刻他的艺术品,他的夫人在一旁默默哭泣。
“河狸啊,河狸啊,”白孔雀叫道,“你的艺术品真好看,可以送给我做配偶吗?”
河狸摇了摇头:“我可以把我的妻子送给你,但他只能是我的。”
“我没有配偶,所以想要你的艺术品。可你都已经有妻子了,为什么还要制作艺术品呢?”白孔雀疑惑地问。
“妻子只是我的生活,而艺术品是我全部的爱。”河狸回答,继续埋头雕刻。
白孔雀鄙视地看了河狸一眼,飞走了。
他路过森林深处的一个帐篷,里面是猎人和一只失去左后腿的梅花鹿。
“亲爱的猎人,”白孔雀向他鞠躬,“你的小鹿真可爱,可以送给我做配偶吗?”
猎人摇了摇头:“他是来向我报恩的,如果你带走了他,他会憎恨你。”
“可你已经夺去了他的一条腿,这只小鹿够可怜了,你还是不肯放过他吗?”白孔雀疑惑地问。
“他已经把他的整条命都献给了我,你无权干涉。”猎人回答,举起了枪。
白孔雀同情地看了梅花鹿一眼,飞走了。
他飞进一间小木屋,里面布满灰尘,角落里放着一座路易十四时代的大摆钟。
“你看起来真迷人,”白孔雀痴痴地望着他,“你愿意做我的配偶吗?”
摆钟摇了摇头:“我在等我的小主人,他把我丢在这里,换了一台电子钟,但我相信他会回来找我。“
“要是他不来呢?你这就是在浪费时间!”白孔雀生气地说。
“我就是时间。如果我停止摆动,那一切将会静止;如果我逆时针旋转,我们就能回到过去。”摆钟叹了口气。
白孔雀嘲讽地看了大摆钟一眼,飞走了。
夜幕低垂,天空像一颗巨大的黑珍珠。
白孔雀心灰意冷地来到湖边,他的美貌注定要消亡吗?他伏在岸上,哭得像个孩子。
这时,一只黑天鹅飞落到他身边:“亲爱的,你为什么哭泣?你长得这么美,你不应该有任何烦恼。”
“我找不到配偶,我的美貌即将消失,从此你再也看不到这么漂亮的羽毛和尾巴了。”白孔雀伤心地喊。
听他这么说,黑天鹅流下了怜悯的泪水,他凑过去,亲吻他的尾巴。“让我做你的配偶吧,我的爱。”
白孔雀抽噎了一下,借月光看到了天鹅的容貌:“好家伙,你长得真难看!你根本不配当我的妻子,你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啊?我们一点儿也不像。你看我,全身洁白无瑕。再看看你,你的羽毛黑到让我恐惧!”
白孔雀嫌弃地看了黑天鹅一眼,飞回了喷泉池。
可一连好几天,每当他看到池中倒影,都不自觉会想起湖边的那抹黑色。
时间一直流逝,他也越来越焦虑。
渐渐地,他有点后悔自己对黑天鹅说的那番话。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位愿意做他配偶的小鸟,却残忍地拒绝了他。他多希望那座摆钟能够逆时针旋转,让他回到最初见他的那个夜晚。
翌日傍晚,他再次来到湖边,等啊等啊,怎么都等不到那只善良的黑天鹅。
“一定是我伤到了他的心!”白孔雀懊恼地啄着自己的羽毛。
他开始讨厌自己。
如今在他看来,白色既单调又乏味;黑色也不再是黑色,而是所有颜色汇聚在一起——肉眼无法看见的绝妙的彩色。
彩色,他要彩色,他要更美丽的颜色!
他要跟黑天鹅拥有一样的颜色,他想方设法弄脏自己的羽毛:在泥土上打滚,在垃圾桶里睡觉。他厌倦纯洁,他要变得成熟——肮脏会让他变得更有魅力。
同伴开始嘲笑他,花儿开始厌恶他。
没过几天,只要他一露面,森林里的生物就躲到远离他的干净地方去。
夜晚,白孔雀飞到沼泽前,凝视着那奇臭无比的烂泥。而今他也无法分清,自己的堕落究竟是出于内心的**,还是对辜负黑天鹅悔恨下的一种自我惩罚?
凛冽的寒风悄然而至,在后面推了他一把,白孔雀重重摔倒在沼泽地上。那一坨坨泥巴就像接收到上帝的指令一般,它们抓住他、丧心病狂地吞噬他,为他的羽毛染上永远都无法洗刷的污秽。
白孔雀越陷越深,但他很开心,因为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和他的黑天鹅相配了。泥浆涌进他的喉咙,他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存在。
他成功了,他马上就可以见到黑天鹅,他的美貌将会在他身上得到延续。
次日早上,装修工人粉刷墙壁时,在一桶白油漆里,发现了一只淹死的天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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