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说我色令智昏,放着麓城市中心好好的房子不住,居然跑到一个岛上租房住,我抱着笔记本电脑,看着镜头前顶着一对熊猫眼的他不住打趣:“居家办公怎么比你上班还要没精神?”
“快别提了,我现在六点不到就起床,和我媳妇一人一部手机抢菜。”
“都快两个礼拜了吧?你那儿还没可以出门呢?”
何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是啊,两个小孩天天在家闹腾,大的那个上网课,小的那个在一旁捣乱,谁也哄不来,真是被两个小鬼头吵死,以前还觉得居家办公方便轻松,现在我只想快点回到办公室去。”
我笑:“现在还有几个人到公司里?你回去也只是对着空空如也的电脑桌。”
“爸爸,爸爸,你看,小鱼。”,对面传来一道奶声奶气的童声,何侧身,低声:“哦,小鱼啊,来。”,何把孩子抱在了膝上,面对镜头前那个眼睛圆圆,胖乎乎的娃娃,我也不住露出温和的笑。
何哄着怀里的小孩:“来,跟李叔叔打个招呼,挥挥手。”
“李叔叔好。”
我不住也挥了挥手:“你好啊。”
胖乎乎的小手举起一尾蓝色的小鱼:“叔叔看,小鱼。”
“看到了,真可爱,是天天自己捏的吗?”
“是啊。”
“天天真厉害。”
“叔叔,你什么时候来找天天玩啊?”
“叔叔现在在别的城市,等叔叔回去了再找天天好不好?”
小脑袋点了点:“好。”
“好了,该去睡觉了,和叔叔说拜拜。”
挂断了通讯,已经快十点了,我看小光还没从浴室出来,我担心他又在里面睡着了,这个不着调的家伙,每次泡澡都要泡很久,恨不得赖在浴缸里不出来。
我起身打开浴室的门:“小光,你泡好了没?我进来了?”
而下一秒,眼前的一幕如同破天的惊雷让我惊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他半身倚在浴缸壁上,过长的鱼尾半搭在浴缸外,细腻的鳞片在水光中绮丽异常,蜿蜒至腰腹,上身是熟悉的瓷白温凉的肌肤,耳侧是扇状微曲的鳍,湿乱的发贴着脸侧,睫毛轻颤,睡眼惺忪,脸上带着些状况外的茫然。
小光怎么会是个样子?人鱼表演吗?这到底怎么回事?无数个念头在我脑海里游走,纷乱杂糅,我迫切地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他。他眼神躲闪,忽而又像是自暴自弃般固执看向我。
我惊魂未定,声音颤抖:“你在搞什么?人鱼扮演吗?”
他慌乱地直起半身,伸手轻轻地拉住我的手,或是察觉我想要挣脱,用力握紧了:“不是的,你别怕我。”
指尖湿冷的触感和不断收缩的力度让如坠幻梦的我感到真实,蓦然脑子一空,只嚅嗫道:“那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他小心翼翼地应是,仰望着我,颤动的眸光曝露他内心的慌乱和忧怕,语气却还是柔和,深怕再给我造成刺激:“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我是来自深海里的人鱼,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人鱼?什么人鱼?美人鱼吗?”,我思绪混乱,语无伦次:“是会变泡沫的那种还是会掉珍珠的那种?你的服装哪里买的?这样逼真?”
我的惊慌失措反倒让他先冷静下来,银色的眼眸如同柔软的水波,慢慢地拉过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上:“别怕,我们这里是一样的。”
砰、砰、砰,心脏的律动透过肌肤传来,沉稳又饱藏力量,我内心的惊惧一下子散去不少,只茫然地看着他。
他牵引着我的手慢慢划过湿润的肌肤,触及冰冷的鳞片,声音沉稳又温和:“你看,这是人鱼的尾巴,不是服装道具。”
鳞片细微起伏的触感让我感到惊奇,他放开我的手,任由我好奇地摸索。忽然触及一处柔软,他一声隐忍的闷哼使我惊醒,像是被烫着般飞速收回手,水珠顺着指尖滑落,他脸上的绯红异常惹眼。
我轻咳了一声,只觉眼前这幕太过荒唐,这个素日里贴心懂事的情人看起来背地里还藏着很多秘密,把人耍得团团转,想到自己为了他,一个人傻兮兮地跑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海岛上,任劳任怨地照顾这个没有生活常识的家伙,不怪何说我色令智昏,对前面哪一任情人我有这样过?定是鬼迷心窍了,偏生这人还有诸多事情瞒着你,该死,我怎么能两次都栽倒在同一人身上?他还有可能不是个人?想到这层后我忍不住气道:“那你平日怎有腿的?”
“人鱼族传下来的古秘法可以让鱼尾暂时变成人腿的模样。”
闻言我挑眉看他:“你变给我看看?”,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搞出什么花样。
像是嗅到了我语气里的隐隐怒意,他连忙收敛神色,端着一派人畜无害的模样:“你不要怕。”
低沉的嗓音念出古老的咒语,他尾部的鳞片缓缓褪去,露出人类一般的皮肤,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那条绮丽的鱼尾彻底变成了修长的腿,看起来和人类的无二差别,耳边的鱼鳍也消失了,露出了耳朵。
我按捺下心里的惊奇和诧异,移开了视线,沉声道:“赶紧出来,别泡了。”
沙发那头,他抱着他最喜欢的粉色海星抱枕,小心翼翼地看向我,擦得半干的头发乱蓬蓬的,指尖紧张地捏着海星的一角。我面色发冷,不紧不慢道:“从实招来吧。”
他没说话,只往我身边挪了挪,见我没反应,又得寸进尺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些,我瞥了他一眼:“做什么?”
他眼神满是无辜和无助:“我都告诉你,你不要嫌弃我,也不能分手。”
我被一哽,他连忙补充:“人鱼一生只认一个伴侣,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始乱终弃,不然我会很难过的,失去伴侣的人鱼都活不久。”
我还没朝他发火,他倒先委屈上了,这个混蛋!我咬咬牙,强保镇静:“好,我还没说要分手呢。”
闻言他扣住我的手,指尖挤入五指间的缝隙里,牢牢地握住,眉眼间全然是如释重负的欣喜:“你愿意接受真的是太好了。”
我好气又好笑,接受什么?接受交往了近一年的男朋友居然是条鱼的事实吗?我方想发作,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放在我的脸侧,额头抵着额头,温热的呼吸交缠,我脑海蓦然一空,视线交汇,我想我还是喜欢他的。
人鱼的语言宛如古老的歌谣低吟,陌生的信息在我脑海中涌现,如同惊涛骇浪一般重重打在我的心头,从来没有被窥探过的世界浮现在眼前,海水如同蓝色琉璃,在其中游行的人鱼恰似精灵,他们欢呼雀跃,庆祝新生的生命降临,他们嬉戏玩闹,在深海中自由成长,如同合家欢的电影,一幕又一幕,在我脑海中接连上演。可是,为何到了最后,大家都是一脸愁容?
他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平静的语调下藏着无可奈何的感伤:“早在四十年前,人鱼的新生儿就在不断减少,族群也在不断缩小,到如今也只剩下一百多人鱼。”
“为什么会这样?”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原因有很多,海洋不像以前那样干净了,适应不了的新生儿会死掉,人类的活动轨迹遍布,为了不被发现,我们只好往更深的海域迁徙,适应不了深海的人鱼会选自结束自己的生命,栖息的环境如果不安全,人鱼是不会选择繁衍后代的。”
藏在他眼眸深处的哀戚使我感到莫名的惊慌和无力,不住握紧了他的手,问道:“为何不能被人发现?”
“因为发展不一样。”他顿了顿,解释道:“人类仰仗科技,现在社会文明同过去的相比,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人鱼千百年来的社会文明一直没有变过,我们遵循传统生活方式一代又一代地活着,在你们能用微波炉加热食物的时候,我们打开扇贝的方式还是用石头砸,两个发展悬殊的社会文明往往很难有平等的交流机会。所以,我们人鱼族群不想显露人前。”
看着我和他交握的手,脑海里那些恍然若梦的画面逐渐重叠,全都牵系到了眼前人的身上,我问:“那你还敢明目张胆地让我知道这么多?”
“因为我不想你误会我别有居心。”,他伸手怀抱住我的腰,头贴在我的胸膛上,这样的姿势依恋的意味不言而喻,只听他说:“我第一次见到你,我便知道你是喜欢我的,而我也动心了,可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以我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等我想清楚再回去找你时,才发现你已经离开了,那时候要我放弃我又不甘心,所以我想就等你一段时间,如果你还是不来,那我也离开这里去往下一个地方。还好那晚我等到了。”
我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好整以暇地看向他:“你怎么就知道我当时是喜欢你的了?”
“因为声音。”
“声音?”
“嗯,难过的声音,开心的声音,喜欢的声音,我们都可以听出来,声音对我们来说是心的代言。”
见我仍是似懂非懂,他补充道:“人鱼在语言上有自己的天赋。”
我心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人会说这么多门外语,即便是不熟悉的语言只消花上几个小时听对白后便可运用自如,平日里也总是可以恰到好处地抚慰我的情绪,明明笨手笨脚的却意外的会体贴人,原因竟是在这,可我偏生还吃他这一套,想到这,我压下内心深处隐隐的不安,轻叹:“我算是拿你没办法了。”
他抬起头来,亲了我一口,道:“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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