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妖宫内偌大的明珠高悬,碧色妖气的四处弥漫,在烁亮明珠的照曜下,倒映衬得满殿碧色荧煌。
大殿之上,男子面若桃花,衣襟微敞,倚在玄玉制成的床榻上,身下是一张千年雪狐毛皮制成的毯子。柔顺的发丝任意垂落,胸口露出的一隅肌肤,宛如凝脂,整个身体都莹白得不似活人。
大殿之下,一只千年狐妖被一团氤氲真气裹挟着,她正屏气凝神,双手握在一柄法杖上,将全数灵力尽数倾注在两只手中,想使劲把这半截埋于土中的长杖拔起,白皙的手上已青筋暴起,法杖仍然纹丝不动,狐妖遂将双脚踩上杖侧,想尽全身之力将法杖拔出。
“够了。”大殿上传来男子的制止声。
女子听闻,迅速从人形化回小狐,奔到男子的榻上。
“那现在,我们是可以开始了吗?”小狐声音魅惑,爪子蹭着男人的喉结。
男子却不耐烦地将爪子推开,说道:“你可以走了”
狐妖面露不满,开口嘲笑:“看来外界传言是真的,万妖宫少主身有暗疾,每每宠幸女子,也只能看其在宫中摆弄摆弄权杖,自己隔岸观赏,以泄心火。”
见男子不为所动,狐妖继续追问:“我说对了吗?小宫……”
“主”字前音未出,小狐便被男子扼住了脖颈。
男子恶狠狠地盯着小狐,一字字对她说道:“本座今天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回去告诉你青丘的狐子狐孙,我沂川平生最恨别人称呼我为‘小宫主’!”
语罢,甩手将狐狸朝外摔出。小狐重重倒地,嘴角渗血,朝他怒目一嗔,夹起尾巴愤愤而逃。
沂川乃鬼车妖兽化形,祖上凭着九命不死的天赋,早已是万妖之主,奈何他还有一个同母胞姐,不仅出生时辰占了他便宜,能力还远凌驾于他之上。
妖界强者为王,在父母殁后,姐姐自被尊为万妖宫主,他便被外界指称为小宫主。
沂川自然对这个称谓很不满。
他缓步走下大殿,走进那团氤氲真气中,一把冒着异光的法杖现于眼前,原来在这莽荒之地,竟然还封印着一件上古神兵。
沂川细长的手抚上了法杖,拿出一块洁白的绢布,徐徐擦拭着。当年的神妖之战后,妖族大败被迫退居大荒,为避免神兵被夺,这炳寂灭神杖便被妖祖以性命做引,封印在这蛮荒之地中,后代妖族也在神兵的守护下圈地为国,自封万妖宫。
妖祖还留下遗咒,妖族在这万年内将遇一名能破除封印的女子,助妖族重振旗鼓,称霸三界。
沂川已等了不知几千年,万妖宫的树黄了又谢,谢了又绿,他却始终未见到传说之人。
他的修炼早已至九重境,虽神兵未至,但为了摘掉自己‘小宫主’的帽子,沂川在百年前率领私下训练的一支妖族精锐突袭天界,想要打个小小胜仗立身扬名,岂料被神玉以匹马单枪扫得片甲不留,一路追杀自己逃回大荒。
沂川认为,神玉以能战胜自己,完全是因为他有天族神兵在手助力,所以这百年来,沂川再也无心修炼,流连于各族妖女之间,寻觅能破除神兵封印之仕。
“少宫主,东海暗探发来重要密报。”宫内负责通信的鸟妖向沂川呈上一枚暗红色的鱼丹。
万妖宫主清修尚未出关,代理政务的事便落在了沂川头上。
静寂千年的东海还能有什么重要密报?沂川不以为然,他越过小妖,回到榻上。淡淡地开腔:“读来听听。”
鸟妖剖开鱼丹:“东海鲛人出逃,望我宫主捷足先登,重振我族雄风。”
沂川听闻,倏从榻上坐起,此时若能得到一尾鲛人,可是提升功力,证明自己的大好机会。
在泉先族千年的加固下,东海泉先国的结界早已无人可破,人妖二界已放弃了以鲛人之躯发家致富、得道修仙等念头,神族也是自命清高,不屑俘获鲛人做投机取巧之事,而如今,竟还有鲛人敢出逃东海?
沂川俊美的脸上难掩笑意:“传令下去,即刻派出我族最精锐的探子,人间妖界翻个底朝天也要将这叛逃的鲛人给我找出来,以最快的速度!”
而此刻的人界,在闹市众人异样眼光的‘护送’下,马车似乎有千斤重,正缓缓地拉着沈玉与淳熙回到了张灯结彩的沈府。
沈府内外早已围满了贺喜的众人,玉公子因疾已有数年未曾见客,众人皆想一睹尊荣。沈父沈母见爱子归来,更是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
只是待马车停稳后,小厮将车帘一掀,满目狼藉的车厢令众人惊诧。
围观者皆窃窃私语:“这玉公子上山告神,怎么还捡个乞儿回来。”
“就是,这乞儿指不上有什么疾病,若是又过了病气给玉公子,岂不是自讨苦吃。”
外界的谈论,淳熙并不在意,只是觉得人间甚是纷扰。
她仍是坐在轿厢地板上,看着沈玉越过自己先下了车,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抹洁白的帕子,隔着帕子拽住自己的脖颈后处的衣襟拖了下去。
淳熙没有挣扎,任沈玉拖拽着,她对人间礼节章法丝毫不懂,自不介意被如此相待,只是她心里还记挂着弟弟,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位公……公子,我跟我弟弟……想必是失散了。”
沈玉此刻根本无暇回应她,因为随着他的拖行,淳熙身上竟然还在不断地在掉落物什。
“叮”
“哒啦”
“叮”
“哒啦”
见状,淳熙赶紧双手捂紧衣兜,还想给自己留些私藏,奈何物什还是洋洋洒洒地沿途掉了一地。
这究竟是偷了多少东西,沈玉无语。
众人又有了新的八卦话题:“哟哟,看来这个乞儿,还是个手脚不干净的。”
“这玉公子莫不是缠绵病榻,脑子不好了,竟在家里养虎为患啊。”
“啧啧,这种品行不端的人当真是鼎陵之耻啊。”
光天化日下的公开处刑,让活了这么多年的沈玉,不禁都有些羞愧之色。
沈父沈母也是尽显尴尬,却还是尽力挂着笑意,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路上可是因什么耽搁了?”
还不待沈玉作答,沈母又忙唤来家婢:“快带这位……贵客,进后院梳洗梳洗。”众目睽睽,沈母赶忙遮羞,生怕淳熙又闹出什么糗事。
淳熙仍在忙不迭的把掉在地上的东西往兜里捡。闻言,她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沈玉,沈玉只淡漠地给她回了一个不容争辩的眼神。
淳熙环视了一圈熙熙攘攘的众人,眼神又落在了金漆匾额的“沈府”门头上,这座府邸朱甍碧瓦,确实好气派,眼下与弟弟失散,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去处,更何况还能再瞧瞧这气派的沈府里还有些什么宝贝。
想到又可以顺藤摸瓜,淳熙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她爽快的站起身,捂着一兜物什,跟着丫鬟走进了沈府院里。
人间的屋子自是跟海里不同,泉先族的屋子大都是巨石堆砌,海草海贝就地取材垒砌而成,只有彩色的珊瑚装点着石块的孤寂。
而这人间的府邸,碧瓦朱檐,布局规整,绿柳周垂。淳熙跟着丫鬟穿过前厅,游廊之下是一汪小池,游廊之外还有数间厢房,一尾锦鲤忽从池中一跃而起,扑进了淳熙的怀里。
淳熙见带路的丫鬟没有发现,轻轻的点了点怀里的鱼头,轻声问道:“你是感觉到我了吗?看来你是要开化了吧。”随即,便把锦鲤又放回池里。
廊尽是一个垂花门,淳熙踏脚踏入,是一面南的清净小院,院内极致简朴,截然不同于府内的奢华。
淳熙自然有些不满,怎么给我安排了这一个破落处。但?庖屋传来的饭菜香味,随即冲淡了她的想法,这炊烟袅袅的人间烟火味,让她心底涌起了一股不知名的暖意。
“姑娘在此稍等,奴婢去准备一下,给姑娘梳洗。”丫鬟向淳熙欠了欠身。
淳熙点了点头,乖巧的坐在院中的竹凳上。但也不过须臾,便又感觉十分无趣,她甩甩宽松的袖子,背着手朝?庖屋走去。
?庖屋内是一片腾腾热气,饭香扑鼻,引得淳熙肚子咕咕作响,厨案上暖着一锅晶莹剔透的白米饭,淳熙伸出脏手,挖了一块塞进嘴里,顿觉嘴里米香四溢。
嗯~淳熙满意的吧唧着嘴,顺势坐在案台上,继续用手往嘴里塞着白米饭,锅中的白米也因淳熙的脏手渐渐沾满黑黢。
她的眼睛仍然是不安分的打量着案台上的佳肴。她伸出手细数着:一只馥郁扑鼻的烧鸡、一盘焦香四溢的猪手、一碟苍翠欲滴的青菜、一份秀色可餐的红烧……
等等……这这这是红烧鱼?
淳熙白皙的手在空中僵住,她从案台上跳下,走上前仔细辨认着盘中佳肴“背鳍、腹鳍、尾鳍……”淳熙顿觉汗流浃踵,转头看去,案上竟还摆列着:
香煎黄花——鱼。、
清蒸大头——鱼。
碳烤海鲈——鱼。
这简直是草芥鱼命!这人类简直不是人!
淳熙受惊,嘴里的米饭呛进喉咙里,她像一只蚂蚱般捂着喉咙在厨内乱跳,慌乱之间,无意撞开了案后的屏风,只见屏风后丫鬟正添着柴火,柴火上架着一口水缸,缸内热气腾腾,蒸气云绕。
此情此景,难免引人误会。丫鬟听见声响,停下了添柴的动作,诧异的抬头望向淳熙,淳熙却觉得她面目狰狞,万分恐怖,她终于把卡在喉咙里的米饭咽下,失声尖叫着后退,这不就是刚刚要给自己梳洗的丫鬟吗?她现在这是要煮了我?!
这沈府竟是个杀鱼不眨眼的魔窖!
淳熙一把将案上菜肴打翻在地,转头就跑。
还未跑出门口,淳熙迎头撞进了一个瘦削的胸膛,一股淡淡地沉味香也撞进了淳熙鼻腔,这香味分明在哪里闻到过?淳熙抬头一看,眼前出现的是沈玉那张棱角分明,却冷若冰霜的脸。
淳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沈玉便骂:“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你也同他们一样,沆瀣一气,如今竟想煮了我?”
沈玉不明所以,却并未与其置喙,径直向屏风后走去。
“你可千万别以为我是什么好欺负的,我在我家乡可是坐拥千名副将,分分钟能把你钳起来丢到海里去!”淳熙仍在喋喋不休。
跟淳熙一样惊慌的,还有烧水的丫鬟,见沈玉到来,慌忙解释:“夫人尚未给姑娘安排厢房,而如今已至深秋,担水易冷,奴婢只能在您这后院的?庖屋中就地取柴,给姑娘烧水梳洗。”
沈玉未做应答,只是走到水缸前,挽起袖子,露出修长的手腕,伸手试了试缸内的水温,说道:“是有些烫了。”语罢,他弯腰将柴火弄熄,又舀了一勺凉水加进缸内,手背在水中触了触,看着聒噪不已的淳熙说道:“现在好了。”
他语气温柔,竟让淳熙有一丝失神。
见淳熙平静下来,沈玉又拿起帕子,上前将淳熙已拂到眼角旁的饭粒拭去,缓声道:“去沐浴吧。”
此时,窗台上一只通体蓝光的蝴蝶,悄悄的收起了支起窗户的触爪,化作一仙姿绰约的女子,女子生得温婉可人,但此刻却恼怒地站在窗外。
她本还在神气,原以为自己短短数日便查探到了表兄转世的踪迹,只是这男子纡尊降贵样子,哪有自己那傲世轻物的天神哥哥的影子。
她知神玉以神力高超,回回入凡,皆是没有脱除原生记忆,她总是暗暗探访,看着他虽在凡世流转,却始终不染一尘,不动凡心,世世孤寡,她就暗中窃喜。
自己千年来勤恳修炼,便是为了登上神玉以身侧,换来无尽的家族荣耀,如今夙愿将成,三界已皆传自己与神玉以是竹马青梅、玉女金童,只待神尊择日赐婚。
但这一次是哪里出了差池?自己一贯清高的天神哥哥怎可能为一貌不出众,卑微的人界女子置洗澡水?想必定是自己情报有误弄错了人,亦或者,这一世的轮回玉以哥哥竟是失忆了不成?
她心性敏感,眼里是容不得一点沙子。但此时也只得定了定心神,兹事体大,断不可出任何意外,还是先去幽冥司翻翻命簿查探一番。
她手袖一挥,消失在漫天星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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