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不悬看无影心情不妙的样子,摸了摸下巴,琢磨着怎么把人哄好。
他圆圆的眼珠子溜了一圈,眼里闪过一抹光。
有了。
四殿下转而把嬉笑收敛起来,脑袋低低地垂落着,身形看上去可怜至极,“无影兄,先前我只知道你厉害,但是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所以才会在言语上多有得罪。对不起啊,我看低了你的实力,你会不会因此生我的气?”
他做足了道歉的姿态,态度看上去也极为诚恳。
如果不听那阴柔造作的语气的话,还有可能相信这人是真的在道歉。
无影多少有些许无奈,他在这人身边待了那么些年,对这人足够了解,知道这人从来不肯真心实意地道歉。
祁不悬道歉,一般都是要整幺蛾子。
更何况祁不悬那怪声怪气的最后一句话……
无影扫他一眼,想让他适可而止,哪料还没开口说话,便被打断了。
“你既然不是诚心道歉,又何必说这么一长串话。”无影还没针对祁不悬道歉的话作出评判,卫北上先看不过去了,他觉得自己认识的这个朋友纯粹是来丢人现眼的。
四殿下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说话茶香四溢的人了?
瞧瞧,什么叫做“你会不会因此生我的气”?
道歉便道歉,为什么要用这种可怜兮兮的语气,你以为别人听到这话会对你产生怜爱之心吗?真当自己是柔若无骨的美人了!
祁不悬还能不能要一点脸!一个大男人对着另外一个大男人发什么嗲。
就算无影不嫌恶心,他都嫌脏耳朵。
卫北上浑身恶寒:“祁不悬,你别在人无影面前说那么多没有一丁点屁用的废话了。别看我,还有,把你那做作的姿态收一收,别再故作乖巧了,我看了嫌眼睛脏。在场的人都知道你诚意不足,你即使摆足了姿态道歉也没有什么用,毕竟不会有人相信你是真心实意的。你瞪我也没用,你自己听听你刚说那话的语气,你就说你自个儿能在里面品尝出几分真心实意的歉意?不是我说你啊,你道歉就好好道歉,说话为何要矫揉造作。别说是他烦你了,我看到你都想踹你两脚解气。”
祁不悬被他一通指责,总算良心发现,还真就认真回忆了下自己刚刚说的那番话。
回忆完毕的四殿下挠了挠鼻子,嘿嘿笑了两声。
他居然有点认同卫北上说的话。
因为他刚才那语气好像确实很恶心。
祁不悬这才觉察到,自他重生回来后,自己的做法似乎越发没有规矩了。
四殿下搁心里唉声叹气。
但是没办法呀,他见无影不搭理自己,就是忍不住想刷一下存在感。
四殿下脑海里突然出现一段话。
“祁不悬,你是不是很喜欢哄人”
“不然你怎么总是热衷于把人惹生气,再绞尽脑汁地把人哄好。”
祁不悬猛然间意识到了一个事实,无影上次说的话好像……是真的,自己似乎真的挺喜欢把人弄生气,然后又把人哄好。
不知道为什么。
无影一生气,祁不悬心里便会感觉到得意。
四殿下得意完后,又害怕真的把人惹生气,害怕人真的不理他了。
于是就开始哄人了。
这套流程熟练的堪称
只是这套流程为什么会……这般熟悉!除了无影,他还对谁这样做过吗?
祁不悬揉着生锈的脑子,正在苦思冥想。
是谁来着……
哦,好像是一个总喜欢冷脸,又不爱搭理别人,总喜欢罚人挑水的人。
是……谢、字、衍!
“祁不悬与我说话,”无影见卫北上插嘴,心里才是真的不爽,他微微偏头,“跟你有关系?”
卫北上心里一梗,他这不是在帮无影教训祁不悬,让祁不悬做事到此为止不要太过吗?
无影干什么还要说话呛他?
祁不悬认识的人都如此不识好歹吗?!
还是说,这位黑衣人只是单纯讨厌自己?
卫北上默默自省。
他之前在言语上对无影确实多有得罪,无影讨厌他确实是有理由的。
不对,卫北上转念一想,祁不悬当时不也跟着得罪了吗?
为什么现在无影针对的人只有自己,而四殿下那个傻子则安然无恙?
更何况,自己后来知道轻视了无影,也立刻跟无影道歉了啊。
卫北上就搞不懂了。
那为什么无影还是看他不爽?
祁不悬见无影站在自己这边的阵营,心里得意地像灌了一壶烈酒,浇灭了冬日的愁绪,只留下满腹的温热。
他心中甚是开怀,此刻只恨没有一匹马在身边,不然他现在就要驾马驰骋,围绕着皇城开心地跑上一圈。
这种被大佬罩着的感觉好到爆了!
“无影兄说的没错,我又没有在跟你讲话,你突然间插话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卫兄这般看着我作甚,是觉得我说错话了吗?”
向来直呼卫北上大名的人,突然不喊大名,而是喊“卫兄”。
必然不是学会了礼仪,突然开始尊敬人了。
而是要祸害人。
卫北上瞧着四殿下站在无影身边,那小人得志的样子,便一肚子火,很想抽出鞭子,跟四殿下打一架。
然而又怂又不要脸的祁不悬像是预料到他想打人的心思了一般,非常没有志气且迅速地躲到了无影身后。
无影回头看了眼祁不悬,也没躲。
卫北上还能怎么办?
他心间郁气难解,但又打不过无影,只得跑去跟燕鱼眸挨着,然后把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话讲了出来,试图让对方给自己分析,“你说无影这人是不是也太记仇了,我当时因为不了解他,确实看轻他,然后说了他几句,这个我承认。但是我那也是有原因的好吧,你说,我又没有与他交过手,我怎么知道他实力如何?性子如何?我不了解他,便嘴欠了几句,但也就是几句无伤大雅的话而已,他不至于跟我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计较吧?常言都说不知者无罪,他干什么这么小气,为了那点事看我不顺眼?”
燕鱼眸又不是替人答题解疑的,而且跟卫北上本来就不对付。加上她挨了无影一刀,心情更是不佳,哪会给他好言好语。
她往远处挪了几步,不想挨卫北上这个人太近,“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再说,这里看你最不顺眼的人应该是我,你来问我,你确定自己没问错人?我早说过了,你的脾性该改一改了。你这人骨子里就看不起打不过你的人,见到打不过你的人嘴就贱。若是再不改掉狗眼看人低的习惯,哪天怕是被人杀了都没人替你收尸。”
“你看我顺不顺眼,我不在乎,反正你又打不过我。还有,你教训人倒是有一套,但是你觉得你自个儿有资格说这些话吗?你扪心自问一下,那些打不过你的人,你难道就看得起?没有,对不对?既是没有,就不要说冠冕堂皇的话了,我怕自己会犯恶心。”卫北上又建议,“最后一句,你不是所谓的噬魂师吗?要不你把他的魂体抽出来问一问他为什么针对我?”
“我是噬魂师,噬的魂也都是那些能力不如我的人。可是你看,那位黑衣人像是打不过我的样子吗?”燕鱼眸忍着脾气解释完了就想彻底远离这个人。
结果卫北上这个没有眼力劲的人,一点儿没发现她的想法,还边跟着挪动,边继续不要脸地说,“燕大噬魂师,不要自轻自贱嘛。他只是一刀刮伤了你的脸,并不代表你就打不过他。再说你们又没有尽全力畅快地打一次,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会输?说不定那个无影只是速度比你快了一点,其实修为远不及你?”
燕鱼眸看着他,“那你怎么不去试试。”
无影那一记刀甩过来的时候,正是因为有一股强大的压迫力定住了她,她破解不了,才会没来得及闪开,导致脸上刮了一刀。
但凡打得过对方,燕鱼眸都自信自己绝不会受伤。
卫北上体贴道,“我不去试,是因为怕你死了没人替你收尸,你要理解我啊,燕姑娘。”
燕鱼眸被他那一声“燕姑娘”恶心的够呛。
“不劳你费心了,我没有你们人类的那些破规矩。我若是有朝一日死了的话,尸体是入土为安,还是曝尸荒野,我都无所谓。”
“燕姑娘大义啊!”卫北上竖起大拇指,拍了拍手掌,大声赞扬她的行为,“我知道你是觉得自己的尸体即使入了土也是浪费土地资源,所以才不想入土。虽然足够了解燕姑娘心间大义,然听到你的话,还是令卫某震撼。”
“姓卫的,你不用故意说这话恶心我,咱们两个谁又能是个好人?”燕鱼眸慢慢道,“我入不了土,你说不定不仅不能入土,连曝尸荒野都是一种奢望。你死了,怕是连骨头都会被野兽啃掉,最后连渣都不剩。大家都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燕姑娘你干什么对我说这么多话,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卫北上害怕地捂着自己的身体,语气很是做作,“这可不行,我对妖不感兴趣的。算了,我还是离你远点吧,谁知道你这头单身了几百年的恶妖,会对我这么个柔弱的美男子做什么。”
他边说边移动距离,直到感觉离她离得远远的了,才停下来。
燕鱼眸气的几乎没稳住,差点就打人了。她算是理解为什么卫北上能跟祁国的四殿下结识了,原来都一样地不要脸。
“你这破烂姿色,便是扔去大街上都没乞丐愿意瞧上一眼,你搁这恶心谁?”
卫北上放下手,噬魂师一点情趣都不懂,属实无聊,“当然是恶心你。这里除了你,也没人跟我讲话。不过,你这人真的忒没趣味,一点儿也不懂得人类骚话的情趣所在。果然,妖就是妖,永远也学不会做人。”
燕鱼眸想杀人的心情高达顶峰,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把她跟人区分开了。
她觉得卫北上现在还没死,已经是命运对他的眷顾了。
卫北上这张嘴,死千次都算是少数了。
祁不悬和无影并肩走了过来。
卫北上正要继续恶心那头恶妖的话也就戛然而止,从而换了另一个话头。
“燕鱼眸,今天你就当没看见我们,卖我一次面子。以后有事的话,卫某定当竭尽全力帮你。”
他语气转变的十分自然,一会儿就从一个猥琐的浪荡子变成了一个一本正经的人。
真不愧人间送给他“绝情心君”的名号。
真是收缩自如。
燕鱼眸摸了摸躺在掌心里的鱼,随后扒开鱼的嘴巴,食指伸进去,捞出了一抹紫色的药沫,轻轻往脸上一涂,之前那道被划出来的伤痕就此痊愈。
“可惜了,如果以前的话,我还是愿意卖你面子的。但是,这次不行。因为这里,还有比卖你面子更重要的东西存在。”
她把鱼放回眉间,眼波流转:“卫北上,你们低估了楚尽醇的影响力。他不是你们想要带走,就可以带走的。”
祁不悬一听这话,便知道最糟糕的那种猜测,应该还是出现了。
卫北上摩拳擦掌,“行,既然如此,那就来打一架。”
燕鱼眸道:“谁要和你打?”
卫北上问,“你不是要拦人吗?那就得看你拦不拦得住了。”
燕鱼眸把手心翻转,手背朝上,看着自己今早才弄好的鳞鱼指甲,极为满意自己的技术,“我可没说我要现在拦人。我是说如果最后实在没人出来阻止你们带走楚尽醇,那我也只能拼尽全力,试一试能不能把楚尽醇带走了。”
说完这句话,燕鱼眸便让开了。
祁不悬和卫北上正要进去,无影抓住了祁不悬的手,“等一下。”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随之响起。
“不必了,你们还是回去吧。”一个男子提着一把剑走了进来,他身形高大,眉眼间却透着一股病弱气息。
来人正是化名为“曹满”的楚尽醇。
祁不悬望着眼前熟悉面容的男子,藏在面具下的眉头拧了起来。
“你在外面听了多久?”
楚尽醇把手抵在唇边,控制不住了地咳了几声,他笑了笑,“卫北上来到滞雨楼楼下时,我察觉到气息,便跟在燕姑娘的身后进来了。”
燕鱼眸心不觉一拧。
楚尽醇跟在她身后,她竟是完全没有察觉到。
先是一个飞升后又跑回凡间的卫北上,再后来又有一个看不出武功深浅但肯定在她之上的黑衣人,再是一个捉摸不透的楚尽醇。
看来这回的祁国之旅,比想象中还要危险。
卫北上看她蹙眉,心情好了起来,“燕鱼眸,多年不见,看来你的修为有所退步啊,居然连有人跟着你都不知道。”
燕鱼眸一张脸显然不是很好看,“关你何事!”
“当然不关我的事,但是很多事情并不一定要与我有关,我才能说话。”卫北上反问祁不悬,“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听到卫北上的话,祁不悬敷衍道,“对对对,话都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当然是对的。”
卫北上相当不满意他的回答,“祁不悬我怎么感觉,你在阴阳怪气我?”
祁不悬带着面具的那张脸转了过去,“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这面具丑死了,还是快把它摘下来吧。反正这里的人都知道你是谁了,你还带着那个丑面具干啥?”卫北上说着就要上手替他把面具摘下来。
当然……没能摘下来。
一把长刀挡到了祁不悬的面具前,阻止了卫北上毫无边界感的触碰。
卫北上不用往旁边看,便知道挡住自己的人是谁了。
“无影,我就见到你的时候说错了几句话,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到现在还这么耿耿于怀吧?”
无影灌了内力入刀,刀尖瞬间弹了一下,差点一刀拍到卫北上的脸上。
还好卫北上闪躲得快,不然那张他引以为傲的俊脸,很快就会喜提一道伤疤。
无影把祁不悬往自己身后一拉。
“把手放好,不该碰的东西别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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