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不悬在街上晃半天，其实很想要问一下自家师兄，不回去的话，真的没有关系吗。
谢遥风不会来逮人吗？
要是来了，你会跟他回去吗？
于心底踌躇几番，四殿下到底没有勇气问出来。
要是谢字衍犹豫怎么办？
一方面他害怕谢字衍说要回去，另一方面，则是没脸问。
答应谢字衍会跟着返回满寂山的是他，现在不愿回去，不守承诺的也是他。
多放思虑后，祁不悬选择自欺欺人。
只要他不问，谢字衍就不会走。
把人领回家吃顿晚饭后，祁不悬回去床上躺着了。
经历过大起大落的四殿下，侧着身子，望着门外。
对面屋子的主人，正是谢字衍。
祁不悬一想到某人就在对面，稍微安心几分，闭上眼开始睡觉。
谢字衍来皇城也有几天了，好像自己还没有带他去溜达过皇宫。
堂而皇之进宫的话，母妃一发火，说不定得被赶出来。
四殿下在心里合计一番，认为还是找一天跟皇帝打个招呼，才带人进去逛。
礼数周到了，自己总不可能还要被打吧。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防止谢字衍回到满寂山之前，也没见到皇宫长啥样，祁不悬吃完早餐，匆匆告别自家师兄，脚也不停地往皇宫里赶。
以防皇帝不答应，落自己的面子，祁不悬没告诉谢字衍要去干什么，只说找皇帝有点事说。
谢字衍皱紧眉头，“我陪你去。”
祁不悬怕的就是在对方面前没有面子，哪敢让他跟着。
“不用不用，我很快就回来了，别担心哈。”
一口气吐完这些话，祁不悬也不等谢字衍回答，撒腿就跑。
一架马车停在宫殿大门，上面缓缓走下来一个人。
让心里装着事的四殿下很眼熟。
祁不悬匆忙的步伐一个骤停，“大皇兄？”
“怎么，看到我不高兴？”
祁连笑着走向他。
祁不悬摇头，“不可能的，只是我之前听说你去了嵌城……现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也不跟我说一声。”
祁连道，“前几天才回来，在外逛太久，身体有些许累了，人也懒了，就没四处走动。”
“你懒？”祁不悬挠挠头，“大皇兄莫不是在骂我呢？”
整个皇城谁不知道，最没有用的就是他祁不悬，又懒又没脑子，跟个混吃等死的二愣子一样。
走哪被嫌到哪，路边趴着的狗，看见他走过，尾巴都懒得摇。
哪怕是贫穷如乞丐，也没这份待遇。
一想到这，四殿下心就酸。
祁连笑了下，没纠结这个问题。
“进皇宫做什么？”
祁不悬嘿嘿一笑，“这不是我师兄最近来皇城了嘛，就想带他四处走一下，好涨一下见识。不然他成天搁山上待着，以后别人问啥，都答不出来，多少面子也会有点挂不住。”
“你倒是挺会为他着想的。”祁连眼神玩味道。
四殿下心虚，摆手否认，“没没没，就是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而已。”
祁连说道，“心虚了？”
“这有什么好心虚的？”
祁连思虑一番，突然问道，“我记得你以前，好像跟他不和吧。”
祁不悬昧着良心道，“搞得现在和一样。”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四殿下拍着胸脯保证道。
祁连扯开话题，“既然是带他来玩，怎么没有瞧见人？”
祁不悬唉声叹气。
“突然带进去，怕被母妃骂，我就琢磨着先来跟父皇通个气，等他答应了，我在带人来 。”
不然吃了闭门羹，脸皮很厚的四殿下倒是不会放在心上，主要是对谢字衍不大好了。
母妃那脾气，无论谁来，不带给一点名字。
要是对着祁不悬破口大骂，四殿下在师兄面前，真就不知如何自处了。
说是带人来玩，结果让人无缘无故被牵入自己的家事，终究不大好。
祁连了然一笑，“那好吧，现在父皇应该忙完朝政了，快去吧。”
“大皇兄今天进宫是有什么事吗？”祁不悬耐着急躁的性子寒暄一句。
很久没见面，聊一会儿就说走，对人太不尊重了。
“来看望一下母后而已。”祁连看着他别扭地跟自己聊天的样子，眉梢微挑，心中好笑，却也没提醒人可以不用应付他，直接走的。
反正祁连从不在意这些。
又忍着聊了几句话后祁不悬抬起手，“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啊。”
祁连摆手，“快走吧，也没人留你。”
祁不悬皱脸，埋怨道，“大皇兄怎么不早说。”
祁连一笑置之。
看向那道蹦跳着离开的背影，掀起车帘的女子道，“四殿下要是能一直这么开心，也挺好的。”
祁连一手负后，抬头看着这座威严的皇宫，气息骤变，跟换了一个人一样，“很多时候‘挺好的事情’都注定不能发生。”
他转头看着女子，询问道，“你说是吧，余老板？”
余走西感到些许奇怪，“我记得你以前，并不讨厌你这位四弟来着。”
曾经作为质子远走羽民国的大皇子，回国之后表面上温文尔雅，对谁都有礼，心底里，却是厌恶极了，那个在皇城混的如鱼得水，掌管妖族一半性命的祁悲寻。
凭什么受尽磨难，遭尽白眼的是他，得利者却是祁悲寻？
可能因为同病相怜的原因，祁连一般不会出手针对祁不悬。
一个是去别国当人质的皇后之子，一个是不被喜爱，而被发配去满寂山当人质的四殿下。
祁连并未掩饰自己心中的不爽，“以前确实如此，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毕竟经过楚尽醇后，谁都知道了当初四殿下离开皇城，并不是当质子的，而是去活命的。
祁连心想自己的这位父皇，还真是有本事。
能让所有人以为他不喜欢生下来的四皇子，以为祁不悬跑去满寂山，是因为皇城想要与谢遥风合作，共同抵御妖族，为了取得满寂山的信任，才会拱手奉上亲生儿子。
轮到计谋，祁连是真心佩服祁芜御。
大半不明真相的朝臣，可能在楚尽醇道出真相前，一直以为自家皇帝是个傻的，只会带兵打仗，半点阴谋也不懂。
是个有勇无谋的粗鲁武夫。
直到这几天拉出很多事情的尾巴出来，有的人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皇帝一直以来其实是在扮猪吃老虎。
前丞相的事，能够被一个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人抖落出来，就已经有人嗅到了皇帝的手段。
只是很多人不信罢了。
谁敢信呢？
以乡野粗人示人的祁芜御，在背后策划了周期陆倒台的一切事宜，从中搜取的钱财，解决了三年的饥荒问题。
这种事情的匪夷所思程度，就跟祁不悬突然长了脑子一样。
祁不悬打了个喷嚏，使劲揉了几下，天色很好啊，怎么就突然着凉了。
坐在马车中的余走西，稍微思量，立刻心领神会。
祁连不喜祁不悬，想来到底是心中不平。
皇帝算计来算计去，对谁似乎都留了余地，唯有眼前的大皇子，真的就只是算计。
祁连突然转头问了一个毫无根据的问题，“余老板，怎么说，也是照看了我这四皇弟一段时间，真舍得对他下手？”
余走西似笑非笑，“你觉得呢。”
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哦，我觉得这是句废话。”
余走西无语，“知道还问，祁连，你很无聊吗？”
她很快又道， “若不是崔烛红下令让我护着祁不悬，不能让人死掉，我连看一眼那蠢货都懒得。”
所以以前才会借着师徒名义，用虎狸故意折磨祁不悬，一次次发泄心中的不快。
猛然之间，异象横生，一道凌厉的剑光由四面八方袭卷而来，余走西扔出一把闪着紫色光芒的鞭绳，即使甩去无数剑意，仍有一道避无可避，落在离她的心脏只有一厘米之外。
“这算是警告。”
随即来人撤掉剑意，余走西刚松下一口气，然而又有数不清的剑意，如拦不住的洪流一般，尽数落在了她的身上。
全身上下，皆有血液渗出。
余走西咬紧牙关，摸了一把脸，“祁连，你就这样看着吗？”
“谁让你欺负人家的小师弟，伤了就伤了吧，反正来人没有杀意，受点伤，换条命，很划算。”
祁连与余走西只是合作而已，对她的生命漠不关心。
谢字衍的身影逐渐清晰。
“谢大掌门，久闻其名，都说百闻不如一见，如今看来确实如此。”祁连抱拳拱手道，“在下祁连，幸会。”
谢字衍好像现在才看到他，“哦，忘了，还有你。”
转瞬之间，祁连也受了伤。余走西幸灾乐祸，“殿下，自讨苦吃了吧。”
祁连浑然不在意，“谢字衍，你如此为我四皇弟着想，有没有想过，人家压根不会领情啊？从皇城回来，他可没说过一句你的好话。你这个师兄，当得太冤了。”
很快，他的身上就又挨了一剑，这回直接让他跪了下去，久久站不起来。
谢字衍居高临下看着他，“祁连，以后见到我，躲远点。如果不是看在师弟面上，你现在已经可以去死了。”说完又看向那个在一旁笑意盈盈的女子，“你也是。能控制住不杀你，已经是我最大的耐心了。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无论你做了何事，师弟至始至终念着你的情，所以算一次你的保命符，下一次，我不会留手。”
余走西的笑脸僵了起来。
祁不悬那小兔崽子，不是说谢字衍看他不顺眼吗？
搞半天，这位天纵奇才，之所以出手，原来是为某个大傻子来出气了。
至于吗？
她不就说了几句混账话而已。
娘的，心口痛的要命。
谢字衍说完那句话直接消失。
祁连慢慢站起来，脸上再没有轻松之色。
“炼屿，对付的了谢遥风和谢字衍吗？”
“你觉得？”余走西还是这句话。
祁连眸底闪过一丝阴霾，“不行。”
余走西撕开衣服，毫不避讳面前的男人，捏着虎狸的脑袋凑到胸口，舔干净血迹。
“废话不是？炼屿之前是被谢遥风封印的，他连一个人都打不过，还想对抗两个人，嫌命长了不是。”
“不是还有其他妖族？”
“你当那么大个满寂山，就养谢遥风和谢字衍外加一个废……”余走西到底有眼色，“外加咱们四殿下一个吗？”
“谢字衍和燕鱼眸的师父比，俩人谁更胜一筹？”
“两败俱伤吧，几年前，谢字衍好像跟那位打过一场，不过这个消息不知是真是假。”
可能谢字衍受伤更重一点，所以才会突然消失几年。
然而同一位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妖族女子比试，能够活下来，已经很厉害了。
何况，传说和谢字衍打过一场后，燕签也紧跟着闭关了。
祁连百思不得其解，“谢字衍不过二十来岁，如何打得过……燕签？”
余走西摇头道，“不知道，不可有一个说法是咱们这位年少有为的谢掌门，可能是某位厉害的山巅人物转世。当然了，这个说法极有可能是那些想不通的妖族造谣，不可信。”
否则没人会想通，活了那么久的妖族燕签，打不过一个二十来岁的人，到底是为什么。
再如何天众奇才，被天命眷顾，也不带如此磨损其他修道之人道心的。
如果不说个自欺欺人的说法，恐怕很多妖族和修士，会直接放弃修行。
反正无论如何努力修行，也比不上谢字衍走一步路，就能攀登一个新境界，还不如干脆歇了那份心。
祁连这才知道为什么余走西会联合其他国家的妖族。
外界对谢字衍的赞誉，称他为天道之子，果真是名不虚传。
二十多岁而已，剑道成就如此之高，属实不可估量。
难怪父皇会对谢遥风的儿子高看一眼。
祁连开始奇怪谢字衍为什么会帮自己这个四皇弟。
不都说谢字衍对谁都爱答不理，一心修道吗？
为何祁不悬成了一个例外。
大皇子殿下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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