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天寒地冻,白雪皑皑。
医院墙角的那株腊梅正开的茂盛。
从二楼往下瞧去,能看见那株腊梅伸展的枝头,郁郁葱葱地盖过了那片墙顶上堆积的残雪。
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雪。
寒气聚集起来,比前两天都冷。
姜时宜站在医院病房的窗户口,搓着双臂,嘴里哈出一口热气,在紧紧闭着的窗户上氤氲出一团雾气。
她缓缓走向病床。
病床上躺着一个女人。
医生说,她受了惊吓又肝气郁结,早年的脑溢血正巧复发,这才久躺不起。
姜时宜看着女人毫无血色的嘴唇,内心麻木的沉了沉。
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了。
她像一只无头苍蝇,不知道该往哪里转。
病房的正中央墙壁上挂着一台电视,此时正播报新闻。
“据本台记者报道,姜氏集团于20XX.1.20日下午2.00正式宣布破产,其董事长兼第一股东姜时海先生于下午3.00从姜氏集团顶楼一跃而下,经由A市第一人民医院确诊已经死亡。曾经的商业枭雄为何一夜之间陨落,本台记者为您报道最新……”
“砰!”
姜时宜按断了电视,将遥控器啪地一下拍在床头柜上。
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看了看。
还是没有一个人回她信息。
果然!
姜家曾经辉煌的时候,有多少人想结交,现在落魄的时候,就有多少人想远离。
世态炎凉,人走茶凉。
姜时宜一点也不意外,人性本就如此。
唯一意外的是自己的男友白皓。
她从事发当天下午到现在,没给自己回过一通电话,打过去的数十个电话他一个都没接。
看来连分手都不用提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划过,已经晚上六点了,她饿着肚子,连买一份饭的**都没有。
打开手机的微信页面。
那上面300多个人,每一个,她都发了消息,没有一个回应的,甚至有人拉黑删除。
她再次准备一个个短信发过去,问问能不能借到钱。
父亲的去世对于姜氏集团是重创,他人刚走,很多人便赶在她们母女身后要钱。
就连这间病房都是姜时宜祈求着老院长旧时的面子给找的。
她现在连医药费都付不起……
落魄宛如丧家之犬。
翻着微信,她忽然瞥见微信最底下的一个黑色星空头像,微信名叫:徐。
姜时宜记得他。
他叫徐清远,早年姜父还辉煌时,曾和他吃过饭。
300多个联系人,姜时宜给每个人都发了借钱短信,唯独没给徐清远发。
因那次饭局,姜时宜记忆尤新。
那时候的徐清远还不像现在地位这么高,他那时家里不知出了什么事,一个人扛起偌大的徐家,斗亲戚挽公司,年纪轻轻,为了谈生意,每天都要参加数场酒局。
那晚,不知是不是他喝醉了酒,看见姜时宜的时候,忽然朝她走近,嘴里胡乱说着话。
那话姜时宜到现在还记得——
大约是:“姜小姐,我喜欢你很久了!”
姜时宜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喝醉了才说的这话,只是单单听见这句话,她就像小鸟受惊似的离开了枝岸。
匆忙离开时,她瞥见男人坐在后花园的长椅上,孤独落寞的身影。
而如今,姜时宜向所有人都求救,却不向徐清远求救的原因,除了那晚备受惊吓的“告白”,还有就是徐清远如今的身份。
自三年前起,徐氏集团宛如横空出世一般,给A市所有的豪门企业家,炸了个震天响。
他带领的徐氏集团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内,成了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的新闻头条。
这个新冒出来的徐氏企业,不仅涉及吃穿住行等各个行业,还进军了H洲政府的各个领域的合作,一时间可谓是风光无两,连一向低调的老钱家族都对徐氏赞不绝口,甚至主动弯下腰只为了和徐氏总裁徐清远吃顿饭。
曾经不起眼的小伙子,在短短时间内,以雷霆手段,横贯各个产业,成为A市新贵中的贵中贵。
身份太高,姜时宜不用发信息就知道求他是不可能的事。
现在的她有他微信都是莫大的荣耀。
更何况自己曾经还见过他那出糗的“告白”。
所以向徐清远求助,姜时宜在一开始就放弃了。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姜时宜立马惊喜的接起。
这是这三天来,唯一一通主动向她打来的电话。
是一串陌生号码。
姜时宜不知道是谁,但还是接了。
“给老子还钱!还我钱,别以为这么一躲我就找不到你了,草……!”
电话里男人声嘶力竭,不一会脏话连篇,姜时宜皱着眉头,没等他说完就挂了。
三天来的第一通电话竟然是催债的!
姜时宜冻得通红的细长手指握着手机,指尖微微泛白,深吸了一口气,又开始新的一轮的微信轰炸。
“叮铃铃。”
铃声再次响起。
姜时宜知道肯定又是哪个催债的来了,一看备注,竟是男友白皓。
姜时宜不知他为什么这时才联系自己,但好歹联系了。
她心内有一丝安慰划过,很快接起电话。
“喂。”电话那头,白皓的声音似乎比她还憔悴。
“时宜。”白皓喊她,道:“我能帮你借到钱了。”
姜时宜喜出望外,没想到白皓这三天不是不理自己,而是帮她借钱去了。
她心内涌过一股暖流,随后问道:“真的吗?太好了!”
要说起白皓,其实他家庭情况并不好,家里有一对常年在外摆摊子的父母,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全家连他一共四个人要读书,根本供不起。
姜时宜的父母当时是不同意姜时宜和白皓谈的,但耐不住姜时宜软磨硬泡。白皓也算争气,成绩很好,还准备出国留学。父母见他也算是个潜力股,对姜时宜也不错,于是便同意了。
“真的。”白皓在那边肯定的回道。
又问:“你现在在哪呢?”
姜时宜说:“我在市立人民医院。”
白皓深呼吸了一口气,道:“那你今晚八点在门口等我,我带你去借钱。”
姜时宜有片刻的停顿。
说实话,这时候有钱借给她家这么大债务的,几乎没有人。
白皓家里并不富裕,他却如此笃信的能借到钱,姜时宜有些担心,“白皓,你……不会是……”
剩下的话她没说出口。
白皓却无辜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我怎么可能去借高利贷!我找的这人是正规的。再说,咱们现在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空气沉寂了一会。
白皓再次开口道:“听我的,时宜,我不会坑你的。”
话毕,姜时宜沉默了一会,然后才道:“那真是谢谢了。”
电话那头,白皓轻笑出声,“说什么谢谢!傻丫头。”
几天来的失望一扫而空,姜时宜嘴角罕见露出笑容。
看来,白皓并没有远离她。
她弯了弯唇角。
晚上7点45分,姜时宜准时从病房内出发。
母亲仍旧没醒,她深吸了口气,心中默念:希望老天能帮我度过这次难关。
走廊内没什么人走动,姜时宜上了电梯,电梯门就要关上时,一道人影走来。
姜时宜见男人脚步悠然,并不赶,好心伸手格挡了一下电梯。
男人走了进来,低声说了句“谢谢”。
那声音低沉,好像划过海滩的涨潮,光是听了就让人心潮澎湃。
声音挺好听。
姜时宜不经意间抬了下眸,却看到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是他?!
她陡然睁大双眼。
从电梯的反光镜看去,来人身穿黑色大衣,里面是一身黑色西装,剪裁合身,使得他看起来宽肩窄腰,身形修长有致。
男人似乎没看到她,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一直目视前方。
几分钟后,“叮”一声——
电梯门开了。
姜时宜跟在男人身后出了门。
很巧,两人都是朝大门走去,一前一后,一高一矮,形成鲜明对比。
一路上,姜时宜都慢着脚步,不仅是地上有积雪,还有前面的男人。
徐清远步履不算快,走在雪地上,一下一下踩出一个宽大的脚印,姜时宜便跟着那脚印,一路走到门口。
她穿的雪地靴,这样雪不容易把她鞋子弄湿。
走到门口时,姜时宜见面前停了一辆黑色轿车,那车车顶落了些雪,不过车身倒是华贵有型。
是一辆劳斯莱斯。
车两旁站了两个黑衣保镖,一名司机早已恭候在一旁,等待男人走近。
姜时宜看着徐清远上车。
正巧,不远处,白皓从一辆计程车上下来,朝着姜时宜走来。
姜时宜远远朝白皓挥手。
修长白皙的手露在外面,印着她粉色的羽绒服,整个人娇嫩的不行。
即使是落魄,姜时宜还是明媚的耀眼。
天寒地冻,一阵冷风吹过,她的指尖被冻得更红了。
男人坐上车,不一会儿,车窗缓缓滑下,似乎是朝她看了一眼。
姜时宜不知怎么地,无端撞上那双极黑的眸。那眸幽深不见底,看人一眼,漫不经心,夹带着几分混不吝的斯文败类感,又压迫感十足。
姜时宜本就怕冷,在和男人对视的瞬间,感觉浑身更冷了。
男人也只是简短的看了她一眼,两秒钟都不到,随后便朝雪地里抛下一个东西。
只听“呲”的一声——
雪水就着那东西,熄灭了。
黑车很快发动引擎,车窗缓缓升起,男人冷白的面庞渐渐被隐没,车子启动,很快留下一阵尾气。
姜时宜挽上白皓的手臂,惊喜的说:“你终于来了!”
白皓领着她向前走,朝她笑着说道:“借钱的那人已经在等我们了,咱两赶紧去。”
听白皓这么说,姜时宜也不敢耽误,心里一块巨石差不多落下。
计程车恰好停在刚刚黑车停着的位置。
白皓率先上了车。
姜时宜踩在雪地里,低头一看,方才看见,脚下踩着的是一个烟头。
刚刚——
徐清远扔下的……烟头。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