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鸿收拾了一下四周,在无杀很是费解的目光之中,抱捡了一些柔软的叶片过来铺成床,铺完足够两个人躺的空间之后,沈惊鸿展颜看向无杀:
“这样子铺一下,药草可以驱虫,就可以避免晚上会有虫蚁爬到身上,野外看似安静,处处都有危险。”
然后无杀就看见沈惊鸿躺在铺好的床上,朝着无杀拍了拍床,
“愣着干嘛?你也总要休息的吧,快来,我知道你不喜欢旁人近身,所以我特地把这里铺的很大,足够三个人躺了都。”
无杀:……
顶着沈惊鸿理所当然的目光,无杀几乎要同手同脚地走过去,但是过去了,也只敢屁股沾在床的一边坐着,不敢太靠里面。
“?”
见状,沈惊鸿有点疑惑,“怎么了吗?还是说你不喜欢这个草药味?”
自然不是因为不喜欢这个草药味。
再说了,就算不喜欢,沈惊鸿特地去周围寻了那么久,又亲自抱过来铺好,若是连这样的好意都要拒绝的话,即使是无杀这样不喜欢人近身的类型,也会觉得自己未免太不识相了。
但是无杀从来都没有和谁同睡在一张床上过。
而且因为空间限制,这张床本来也不可能铺得很大,若是真要同床,无杀其实很担心自己身上的血腥味熏到沈惊鸿。
他这种人身上,就是有一种永远都洗不掉的血腥味,闻着就觉得恶心。
不知道为什么,无杀打从心底里不希望,在沈惊鸿那张面如冠玉的脸上,看到对他露出的厌恶的表情。
沉默了半天,无杀从嘴里面挤出两个字:“……守夜。”
“啊?”沈惊鸿愣住。
无杀又重复了一遍:“我可以,为您守夜,不用睡。”
“啊,”沈惊鸿反应过来,“你说的对,确实得有人守夜。”
“可是你是个伤患,不应该是你守夜,反倒应该是我守夜吧。”
被沈惊鸿三两句话就绕进去,无杀感觉有点不对地皱了皱眉,“怎么能让您来守夜呢。”
“所以,我们还是都睡觉吧。”沈惊鸿笑了笑,
“这里地形隐蔽,丛林又茂密,若是人行其中必然会发出声响,更别说是兽类了,而且我在外面睡得一般都很浅,所以不用担心。”
“更何况,退一万步来说,若是真有什么意外,更应当保证,有充足的体力和精力加以应对才是。”
“……”
无杀本来就不太会说话,更加说不过沈惊鸿了,结果最后两人还是隔着一点距离,躺下了。
沈惊鸿睡在更靠近火堆的那一侧,用石头拨灭了火。
“啪。”
随着火光的最后一丝闪烁,四周瞬间被一层深邃的黑暗所吞噬,仿佛整个世界都屏住了呼吸。
在这无边的黑暗中,只有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洒下银辉,穿透层层叠叠的树梢,斑驳地铺在地上。
月光下,万物似乎都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和的光辉,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清新而又略带凉意的味道。
沈惊鸿躺回原处,眨了眨眼睛。
这时候,他终于觉得有点尴尬了。
他本已不是自来熟的性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和无杀做朋友,
但是现在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甚至闭上眼睛都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近的不能再近了,沈惊鸿终于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手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有点太安静了。
眼睛适应了黑暗,很快就从中寻找到了月亮的光亮。
沈惊鸿转头看向身旁的无杀。
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叶,照在无杀那张冷厉、轮廓分明的脸上,闭上了孤狼一样的眼睛,眉眼之间的疤痕变得模模糊糊,更加看不清了,反倒显得整个人锐利的气质变得不那么明显了。
无杀的睫毛颤了一下。
被如炬的目光这样子盯着看,当然会有感觉,更别说,无杀作为训练有素的暗卫,对人的视线特别的敏锐。
本以为沈惊鸿看了一会就会移开视线,但是出乎无杀的意料,沈惊鸿反倒是一直盯着看。
无杀只能假装闭着眼睛,身体却下意识就紧张起来。
会不会……是自己身上的血味,被沈惊鸿闻到了?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要怎么办?
“那个。”
沈惊鸿轻声开口,“无杀,我知道你还醒着。”
无杀睁开眼睛,目光看向沈惊鸿,很温顺地在等他的下一句话。
银辉照在无杀的眉眼间。
“今天遇到的追杀,你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吗,是谁派他们来的,还会再来一波吗?”沈惊鸿一个一个问题地问。
这一串问题一下子撕开平静的表象。
“……您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知道的越多,会被卷进去越深。”
无杀瞬间变得很冷淡,好像之前的打破距离都是沈惊鸿的错觉。
“我是个大麻烦,很抱歉把您卷入这等事情当中。”
“若是找到了安稳之地,您还是与我这种人早日分别吧,这世上有些事情,真的卷进去,或许您会后悔。”
无杀的眼眸暗了暗。
人命在这乱世,太不值钱了。
上位者的棋局之中,人人都是棋子,有的棋子甚至微不足道到,连名字都不配拥有,命如草芥,不外如是。
若是真的牵扯进来,除了惹祸上身,没有半点的好处。
这次只是一场追杀,这次只是十三个人。
可是下一次呢?
下一次又会是什么,
下一次是能活着,还是终究逃不出那天罗地网?
所以,
沈惊鸿还是离他远些,
才能安全。
感受到被无杀推开距离了,沈惊鸿却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气馁,他抬头望向天幕之上的皎皎明月,眼里闪烁着银辉:
“你知道吗?其实人和人之间有一个基本的距离,一旦跨过这个距离彼此靠近,那就有不同的意义。”
“比如从陌生人到朋友。”
“无杀,我想要和你做朋友。”
无杀斩钉截铁道:“您会后悔的。”
“我不会。”沈惊鸿笑了笑。
“您以后就会的。”无杀道。
“真奇怪,你为什么能这么肯定呢,还是说,其实你觉得你很了解我?”
沈惊鸿逗了逗无杀。
“……不敢。”
无杀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过强硬了。
“你看,我之前是在乱葬岗救了你,对吧。”
沈惊鸿伸手,把手臂垫在后脑勺后面,
“那既然救命之恩,你若是真的想报答我,那便同我做朋友。”
无杀被沈惊鸿的逻辑又绕进去了,有些懊恼的皱了一下眉,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良久,他终于还是说:
“我没有过朋友,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人相处,大抵会令您感到失望的。”
这话一听就是有戏了。
意识到无杀的态度转化,沈惊鸿连忙乘胜追击:
“朋友之间,相处得自在才是道理,不讲什么失望不失望的,志趣相投,彼此信任,彼此帮助,就这样而已,不用想那么复杂。”
“如果能那样……真好。”
无杀敛眸,目光移向自己身旁紧贴着身体放置的短刀,短刀上面,似乎隐隐还有着浓重的血腥味。
沈惊鸿继续说:
“当然也不全是因为志趣相投,有的人可能,见他第一眼,就让人想同他做朋友——比如说你。”
“您到底为什么,想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
无杀不解地问。
“想就想了呗,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抵是缘分吧,天注定的那种。”
沈惊鸿笑了笑,用手指指了指月亮。
“所以你答应了吗?和我做朋友。”
他的目光落在无杀脸上,借着明亮的月色,仔仔细细的观察无杀的表情。
无杀的表情好似又几分落寞和自嘲。
只听无杀轻声问道:
“您是我的恩人,刀山火海,为奴为仆,我不会有半分的怨言,您为什么非要执着于做朋友呢?”
“为什么,”沈惊鸿重复了一遍,“非要说的话,也只能归结于缘分,大抵命中注定。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我也是第一次有这种想法,这么想和一个人做朋友。
我实在是不希望,到了安稳之地,我们就要分开。”
闻言,无杀心里猛地一颤,心跳都漏了一拍,伸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身边的刀鞘:
“我只是……一把刀,如果没有主人的话,那就相当于没有生命,毫无用处,只会一直腐朽直到死亡。
我很感谢您救了我,所以,我更加不能骗您,所以说,不用把我当人看,我只是一把刀具而已,用时出鞘,不用时缄默,仅此而已。
刀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找到主人,奉献一生,直到因为没用而被废弃。”
无杀分明就不是话多的人,但是这段话这么长,他却说的这么流畅,就好像是日日夜夜背下来的一样。
“不,不是这样的。”
沈惊鸿很认真地说,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很珍贵的,要保护好自己的生命,也要尊重他人的生命。”
听闻此言,无杀呼吸一窒,将手中的刀鞘握得死紧,指尖都泛白了。
“但是,我不一样,您不用把我当人看,您可以随意对待我,随意的命令我,我什么都会为您做。”
他机械性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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