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使疗养院
咚，咚，咚。
心脏紧张加速的跳动声在嗡嗡的耳道内来回激荡，简之神情凝重带着淡淡的恍惚。
一截衣角被攥得发皱，骨节绷得咯吱作响，越来越近的死亡气息压的他几乎喘不上气。
“你那么早就来了。”
一道十分张扬的男声忽地从简之头顶传来，手里的游乐园门票被嗖的一下取走。
危险气息消失的刹那，简之嘴角才如获大释勾起一个不明显的笑，但强撑着的身体却在这一瞬间崩掉，整个人萎靡不振起来，脑子晕乎乎的。
但由于身体机能的条件反射，整个人机械又麻木地朝后退了一步以至于眼前的猩红数字消失也没发现。
许是对自身处境十分严峻的认知，简之愣是从半瘫的状态下硬生生拽出一块新的意识，维持着身体运转。
俗称身残志坚plus。
呵……他活着真难。
他眼眸些许空洞，职业化地打开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脸，粗略地打量了下眼前从黑暗中冒出来的人。
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红色V领西装，脖子上带着同色系的红色丝带，头发微蓬，但打理的不错。
是个人类的长相，长得也不错。
漂亮的脸蛋总是加分项。
“你可真漂亮，能冒昧地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那人不经意间凑近简之，见简之不躲，他脸上更加兴奋。
但其实，简之躲了，但不明显。
不过此刻，心底却在对问题进行思考。
“夏一。”简之声音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气息。
“你看起来很累。”那人说。
三分钟从走廊尽头跑到这儿，直接废了他半条命，能不累吗。
再往前跑他估计会直接猝死在走廊上。
“因为很期待和你共进晚餐。”
他一直是个爱胡说八道的人，所以即使脑子蒙了尘，存过档的肢体语言也不会忘记。
对方愣了愣，显然很受用。
“我也是。”
咔哒一声，房间灯光大亮，光线刺的简之下意识偏头躲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坐到了凳子上的。
【天使疗养院副本主持人：你居然还没死？天呐真是令人感动】
脑海里突然蹦出那怪里怪气主持人的声音，他脊背微僵，嘴角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
从他进入到游戏开始，这家伙就一直说他第一个死，第一个死的会怎么样，试图激起他的情绪。
那又怎样，他现在不还没死吗。
简之不理会主持人依旧叭叭的声音，不着痕迹打量了当前的环境，面前是一张红色的长桌，空间大的离谱，像是把隔壁也打通了。
那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他自顾自地点开个人面板。
玩家姓名：简之
年龄：21
玩家等级：/
天赋技能：渡鸦【请继续挡住上面的阳光，我不想被惊醒】
幸运值：-2
积分：0
道具：/
兴许是在简之这里找不到一点乐子，主持人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嘁，没毅力。”
简之吐槽了句。
【叮】【叮】
【叮】【叮】
【叮】
叮叮当当的直播间提示声响起，他转到直播界面，原本归于0的观众人数已经增加到了五十个人。
此刻他也显得无聊，便将弹幕打开了。
0037号简之直播间——
“卧槽你居然还没死，不过怎么看起来这么虚，哈哈哈哈哈哈”
“这小脸苍白的，跟死人一个色”
离得最近的两条弹幕让他僵了僵嘴角，随后他试图扯动疲软无力的肌肉，但失败了。
随后倔强地瞥向滚动在其他位置的弹幕，心情才勉强好起来一点。
“妈呀，长得真好看”
“天呐天呐天呐”
“玩家是长头发吗，女孩子吗”
“男的，他男的，不过真的好看哈哈哈”
……
“夏一？”
简之愣了半秒，旋即反应过来是在叫他，他抬起酸涩的手揉了揉太阳穴，不好意思地温声说：“不好意思，刚刚没听到。”
“没关系。”
而后，那人忽地窜到他跟前，眼前顿时多了一条淡黄色的丝巾。
“这是我送的礼物，我觉得你会喜欢。”
简之自然接过，眼底浮现出惊喜：“谢谢。”
余光中注意到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摆满了食物，浓郁的饭菜香钻进鼻腔，肚子也适时疼了疼。
他进游戏前没有进食过，他的确有点虚。
“我帮你系上吧。”
骤然一阵冰凉贴近脖子，简之虹膜微微一缩，慌忙抬手，连忙开口：“能系头发吗？”
西装男沉默了下，简之立马意识到这是踩雷了。
“还是系脖子吧……”见对方没继续动作，他继续找补，真是阴晴不定的一个npc，“刚才我只是觉得汗水会弄脏丝巾……”
简之惯会装乖，该怂还是得怂。
西装男用沉闷的声线“嗯”了一声。
简之不自觉地按上大腿，视线紧盯着对方无比近距离的动作，缓解着焦灼感。
就怕对方突然把现在虚弱的自己勒死。
……他这么脆弱，可经不起连续的折腾。
随着丝巾一圈一圈的套上脖子，他心脏几乎吊到了嗓子眼，呼吸有些急促。
“你看起来很紧张？”
对方已经结束了动作，简之偏过头像是不好意思的样子，声音沙哑语气依旧从一而终的温和：“因为很喜欢这个礼物，谢谢你，我会珍藏起来的。”
说完，在对方目光的注视下，简之朝他漾起一个十分真挚的笑容。
淡黄色的光线像纱一般铺在他脸上，光洁白皙的脸庞，一双标准的狐狸眼眉眼流动间分外迷人，瞳孔相比于常见的更为浅淡，脸部轮廓极其流畅，像是雾雨林间突然探头的小狐狸般令人霎时间怔忪片刻。
“好，好……”
西装男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旋即扭头往另一边的座位走去。
简之看着npc不动如山的背影，虚空摸了摸鼻尖，看来脸在游戏里不怎么有用。
同时也没注意到周围的弹幕尽数消失了。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每一种都有，你都可以尝尝。” 西装男微笑地看着他说。
简之点点头，他饿了，但理智控制着他现在不能直接吃，万一不是真正的食物呢。
他可不想吃一嘴碎块。
【恭喜玩家0037号简之获得打赏1积分】
【恭喜玩家0037号简之获得打赏2积分】
【恭喜玩家0037号简之获得打赏2积分】
突然的打赏提示声让他懵了半秒，但很快反应过来他这是有钱了。
但周边没有一条弹幕，难道是bug了？
直播后台上的积分一栏明晃晃的23积分不像是假的，他瞄了眼后面的一小行文字。
――累积至100方可提出。
【天使疗养院副本主持人：哟哟哟，怎么还有打赏了呢，玩家实力不可小觑嘛，怎么不尝尝饭菜呢，是害怕有毒吗，真是让npc心凉了呢，唉，你这样很伤别人的心哦】
突然冒头的主持人让简之眉眼微垂，明显透着不耐烦。
“夏一，你怎么了？是饭菜都不合胃口吗？”
简之立马注意力转移，虚弱地笑了起来，说：“抱歉，我只是在想我应该如何称呼你，不然用餐结束不知怎么感谢你。”
“塞生，叫我塞生就好了。”
塞生心情似乎很愉悦，手肘抵在桌面，撑着头，微微眯着眼睛。
【天使疗养院副本主持人： npc这是在生气哦，可怕，黎明前的黑暗后还是黑暗】
……聒噪。
“塞，塞生先生，这是你亲手制作的吗？”
简之用崇拜的目光看向塞生。
男人都喜欢，恐怖游戏里会不会他不确定。
【天使疗养院副本主持人： 37号真是一个有趣的玩家，灵魂经过炙烤也会变得如此美味，看来你也想成为他的新菜品，那一定会是他最成功的作品，哈哈哈】
……聒噪。
0037号简之直播间——
“嘶，我记得一开始37号不这样吧？”
“哪样啊？但他长得真他妈好看”
“我去，刚给我看呆了哈哈哈哈”
“可恶啊，我为什么不早一点来，好怕他死掉哦”
……
简之对主持人的话完全不感冒，甚至觉得对方暗戳戳说这菜不是真菜，他不信。
但他现在没钱买道具进行辨别真伪。
唉……又倒霉霉又穷。
塞生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缓缓开口，嘴角高高翘起，似乎对于这桌菜有极大的自豪感。
“当然，快品尝告诉我真实的味道。”
仅观众交流区——
“他完蛋喽，这个npc可是会谎言测试，要是说谎了，一秒变脸”
“嘶，难道他的菜很难吃吗？还是说这不是真菜”
“菜是真菜，问题是这个菜在每个玩家嘴里都难吃的要死，假夸或者只夸人都被直接杀死，再者这npc根本不想真听到菜难吃这种言论，偏执的不行，所以通关测试的玩家也没几个”
“牛逼！”
……
咕咕——
肚子不适时地叫了声，简之捂着肚子，顶着对面塞生充满期待的眼光盯着眼前的菜。
零丁的弹幕没有任何帮助，仿佛印证了直播间里的告示——观众也是陪伴你的一份子。
真就是“陪伴”。
不过按照目前对塞生的观察，对方明显对自己做的菜有很大的执着，再加上此刻主持人明里暗里的说菜不是真菜，将这水搅的很浑。
往往解决的方式很简单。
他明显也对其先入为主，认为饭菜有极大的问题，而下意识忽略了「共进晚餐」的另一位主角。
不过他是真饿了，胃从进游戏前就时不时抽痛，实在是难受。
“吃了？真吃了？卧槽？”
“妈呀，玩家你吃那么欢，不怕死吗？”
“我去，我去，玩家你吃相和你长相不太相符……”
“额，玩家你多少注意一下你的吃相吧，你这是饿死鬼投胎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饿死鬼投胎哈哈哈哈哈哈”
……
正饿在兴头上简之：“……”
饿都要饿死了，人也快累死了，根本不需要在意形象。
再说现在直播间人这么少，他以后注意就好了。
另一边的塞生看着风卷残云般的简之，笑意吟吟的，嘴里哼出一段小调。
在肚子逐渐填满的时候，他的吃相越来越优雅，最后还不经意地朝飘着弹幕的方向笑了笑。
“怎么样？”塞生询问。
“很美味。” 简之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笑的十分真诚。
因为的确很好吃。
“真吃了？真回答了？玩家是不是要死了”
“你要死了你知不知道，这npc会杀人的”
“哈哈哈哈哈哈，活到头了吧，哈哈哈他死定了”
“你完蛋了”
“要被npc杀喽！”
……
突然冒出的一堆嘲讽弹幕弄的简之微微一怔，不过他看了眼另一边已经起身收拾餐具的塞生，塞生还十分友好地朝他挥了挥手。
下一秒，系统提示任务完成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系统：玩家0037号简之完成副本任务——共进晚餐
获得下一个任务信息：6号 】
“？？？？无伤？啊？”
“卧槽？！无伤？这个npc不是脾气不好吗？这好像不符合人设吧”
“？？？？？？？？为什么？”
“不是啊，我去？新手第一个任务无伤啊？为什么啊？”
“npc不是逮谁谁死吗？为什么啊？？？？难道玩家的味觉有问题？所以npc判断他没撒谎吗？不可思议”
“玩家能告诉一下为什么你是无伤通过吗，好奇！”
……
陡然增多的弹幕也让简之意识到观众不能剧透这一点，不过这npc的杀人契机和他的猜测对应了，不过食物的真实性让他短暂地产生了一点迷茫。
不过现在他也猛地意识到副本里比他想象的还要奸诈。
他伸手摸了摸丝巾。
他大意了，这真是一个令他记忆尤深，后背发凉的教训。
当塞生笑眯眯收走最后一个盘子后，简之换上另一幅面孔，唇角微勾，眉眼微抬，一副游刃有余的气质。
右手食指挑了挑肩上的一截丝巾，漫不经心地对他们解释：“乖乖听话任务就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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