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柳：“……”
她愣愣望着向她不断靠近的褚川舟，只感觉脑子里像有一根线，将从前以往的很东西连接在一起。然而不等她把思绪捋清楚，这根线又变成了毛线团中那根掺杂在其他线下的线，轻轻一拉，整个毛线团乱成一团。
褚川舟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她，相较于之前的见面，现在的他明显也是大学刚毕业没多久，金丝边眼镜下的眼睛不像曾经那样仿佛隐藏着惊涛骇浪，如今他的眼睛只有干净的好奇。
“柳柳啊，你认识我们家船船呀？”楚奶奶明显也对这个问题很好奇。
吴柳嘴唇动了动，废了好大力气才吐出两个字，“船……船船？”
“是啊，我们家川舟小名叫船船呀！”楚奶奶高兴地拉过孙子，跟吴柳介绍，“川是船，舟也是船，当然就是船船啊！”
吴柳的在女生中算是比较高的，但褚川舟竟然比她还要高一个头。他被楚奶奶拉着胸口的衣服，笑眯眯地配合着低下头，五官明媚，柔软的眼神落在楚奶奶脸上，包容放纵。
吴柳：“……”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惊讶哪一个，是【司南】公会的会长竟然有“舟舟”这么可爱的小名，还是这次她从来没有想过的相见？
没得到吴柳的回答，楚奶奶自顾自给吴柳找到了答案，“对了，柳柳也是在首都上的学吧，我们船船也是！大学四年，也许你们在什么时候见过呢！”
“你也是在首都上的学啊！”褚川舟没把刚刚吴柳认出他来的事情放在心上。因为外貌的原因，他从小到大不论在哪里读书都比较出名，这次也以为吴柳是在哪里见过他。
吴柳扯了扯嘴唇，点头。
现在她脑子里一团乱麻，到底……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她上辈子从来没有见过，甚至听说过褚川舟这号人物！而他奶奶，竟然是看着她长大的楚奶奶……
褚川舟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他笑着看向奶奶，笑眯眯道：“奶奶，外面有好多你的老姐妹在做检查，您作为褚医生的奶奶，可不能临阵脱逃啊。”
“我才不会当逃兵呢！”楚奶奶假装佯怒瞪了眼孙子，“臭小子别胡说，我怎么会害怕检查！”
“是是是，”褚川舟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奶奶这个老小孩儿，“您当然不害怕检查了，所以咱们得做过检查后才能吃那些糖。”
他身上穿着白大褂，身材颀长，带着眼镜的脸温文尔雅，笑起来时比吴柳印象中少了一份阴翳，多了两份开朗。
褚川舟一边说着，过来牵楚奶奶的手，吴柳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她叫了这么多年的“楚奶奶”，其实应该是“褚奶奶”。
“你叫吴柳是吗？”褚川舟笑眯眯看向吴柳，神情和善，“一会儿我把糖给你送过去，正好也让我家老太太少吃点。”
楚……不应该说是褚奶奶，假装生气拍了孙子的背两下，嘴里不停念叨着，不高兴地跟着孙子走进了正在体检的人群。
吴柳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身影在视线里越来越小，越老越模糊，自己怎么走到车库的也不知道。
褚川舟，还有褚奶奶……这些原本不应该在她现实回忆的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她坐在车库的小马扎上下了许久，然而事情没想出个所以然，时间倒是不知不觉下去了一个小时。
眼看着再磨蹭下去就没时间了，吴柳赶忙行动起来把车库里收拾一番，总算是打扫干净，又在车库中央放了一个用来炸东西用的电磁炉和桌子。
他们家的车库不像别人家的那样在地下室，他们家的车库在小区最内里的角落位置，是一排小平房中最靠边儿的一个，也就意味着谁过来都能看到她。
小区算是老小区，很少会有新人搬进来，这也意味着很少会有人搬出去，所以大家对彼此都很了解。吴柳也算是大家看着长大的孩子，见到这孩子回到家了，好几个熟识的叔叔阿姨拉着她聊天。
“柳柳啊，你家车库这是要干啥呀？”
几乎每个人看到她都是相同的问题。
先是问在哪里上学，毕业后就问在哪里上班，然后就是问东问西。
对于这些没有边界感的问题，换做是之前的吴柳，她是不想回答的。但一想到这些已经年纪很大的叔叔阿姨会在游戏降临后变成什么样子，她的不耐烦就慢慢消散掉了。
虽然是虚拟出来的，但这大概是她唯一还能和曾经的邻居们说上话的机会了。
时间一过下午五点，车库这边的人就变多了。很多人忙着去接孩子放学，也有不是人从上班的地方回来，大家把车子停在车库的时候会停下来聊一聊。
大人们聊天，孩子们就蹲在一边玩，互相分享着今天上学时发生的趣事。嘈杂，又井然有序，最主要的是充满了烟火气。
这是自从游戏降临之后，再也没有过的祥和。
吴柳在车库这边坐了一会儿，收到了好几个小家伙送过来的糖和零食。
到了六点，眼看着吴妈妈快下班了，她抓紧时间去买了一些小菜，做好饭等着老妈回家吃饭。
然而到了六点半，原本好好的天气突然下起了雨。
电视的本地新闻里播放着这几天发生在市里的重大事件，相较于游戏降临那几天层出不绝的各种命案，电视台上正在播报的是前几天还没侦破的一件自杀案。
一家三口，父母是小工厂的员工，女儿六岁，晚上的时候父母抱着孩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开了煤气，自杀身亡。
外面的雨声不觉，劈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哒哒哒”，不断发出沉闷地响声，在安静的房间里久久回荡。
吴柳没开灯，她坐在沙发上，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电视屏幕，上面正播放着打了码的自杀现场。
那是一个不大的房子，看起来现实老城区那边的自建房，房间里还有那种很古老的大头收音机，就摆在正对着门的猪肝色窗台上，昭示着它年代久远。
电视的声音很小，吴柳窝在沙发上，能很清楚地听见雨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没一会儿，啪啪的雨声中交杂了人匆匆上楼的声音，越来越近。
在人接近入户门的时候，吴柳站起来去看门，正好赶上淋成落汤鸡的吴妈妈正在包里翻钥匙。
“妈。”
“柳柳你在家……诶，怎么不开灯啊！”
吴妈妈抬脚进来，顺手把屋子里的灯打开。她在门口换上拖鞋，雨衣上的雨水不停滑下来，在入户门的门口处凝成一滩小水洼。
随着入户防盗门的关闭，下雨时特有的味道伴随着巨大的关门声涌入室内，又在顷刻间和室内的气味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吴柳站在原地片刻，转身去了厨房，“妈，你先去洗个澡吧，我去把饭盛出来，饭已经做好了。”
吴妈妈连忙应了一声。她将湿了的衣服扔到窗台上，拿着干净的衣服走进浴室，等洗好澡从浴室里出来，吴柳正窝在沙发上，眼睛紧紧盯着电视上的新闻报道。
“哎，近两天社会不安生啊。”吴妈妈拿着毛巾擦着短发，看着电视上的惨案忍不住感叹。
“这家人是我们工厂的同事，听说好像是这个男的跟好兄弟做生意，不但被人骗了，还欠下了一大笔钱，一时想不开就带着妻女自杀了……”
吴柳盯着电视的眼睛动了动，“妈，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但都是一个厂子里的，难免见过几面。”吴妈妈在餐桌前坐下，叫吴柳来吃饭，“柳柳啊，你看今天的天气这个样子，要不今天就别出去了，你那个送餐的计划缓缓吧？”
外面风声呼啸，哗啦啦的雨声和雷声混杂在一起，暖烘烘的小屋子里有亲人和热乎乎的饭菜，对比起来显得格外安逸。
吴柳没犹豫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妈，外面的天气这么不好，我也怕出事，就推到明天吧。”
“好好好！明天好！”吴妈妈给她夹了一块肉，“今天你也忙了一天了，一会儿早点睡啊！”
吴柳知道依照他妈的脾气，这个时候不论她怎么坚持都不能会让她出去的。
反正她妈睡觉早，到时候她偷偷跑出去也一样。
等吃过饭，吴妈妈负责洗碗，让宁枝赶紧去洗澡睡觉。
晚上八点，听着雨滴拍打窗户的声音，躺在黑暗的房间里，外面是母亲打扫卫生的声音，被黑暗包围的那一刻，吴柳只觉得满满的安全感升起，游戏降临后四处奔走的劳累，在这一刻如海浪般袭来。
就在她意识要沉沦在睡意中时，忽然惊醒。
等等，不对！十二点她还得出去送餐！
吴柳喘着粗气赶紧拿起手机，原本还在八点的时间，在她意识沉沦的一息之间，竟然到了十一点半。
而这在她看来，不过是眯了一小会儿。要不是刚刚突然醒过来，现在的她已经错过第一场考试了。
白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于安详和睦，再次回到正常的人类世界的感觉让人意识迷失，恨不得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再也不会那操蛋的游戏世界。
就这么一点点的念头，竟然让她差点睡过头。
一面是安详和谐的正常世界，一面是残忍厮杀的游戏世界，两种极致的反差，让人不由在这个世界中放松警惕。
难怪她白天没有遇上什么怪事，因为游戏等的就是她意识松懈下来的这一刻……
吴柳快速穿好衣服，拿上雨衣，带着冰箱里的各种炸串下楼。
在十二点一到，她在游戏面板上注册的店铺就迎来了新的订单。
“三根烤肠，一斤鸡叉骨，一斤无骨鸡块，两串骨肉相连，送到东街167号……”
不是小区，而是老街区那边的一户人家。
吴柳忽然想起了今天晚上看到的那则新闻——果然游戏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她把东西炸好，骑着电动车来到订单上的指定地点。
敲响了东街167号家的房门，很快门内出现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打开。
吴柳：“你的外卖……”
门缝里钻出来一张熟悉的脸，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吴柳愣住。
带着假发，扎着小辫子的孟小周扬起一抹笑容，一口小牙亮白：
“主播！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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