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柳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两点。
外面的雨还没停，劈里啪啦打在窗户上，窗外的大树随着风不停摆动，树影摇曳。
在这样外面嘈杂，屋内宁静的氛围里，她竟然少有的感觉到了一丝宁静。
坐在沙发上，吴柳没有开灯，确切的说过刚刚那个一息睡过去近四个小时的事情后，她就不困了，现在坐在黑暗中，脑子不停梳理着进入游戏后的事情。
进入游戏不过短短一天，也没有发生太多的事，要说有什么让她在意的，除了那个突然出现的褚川舟，就是这短短一天中所以体验到的祥和的气氛了。
游戏降临的这些天，整个社会秩序太洗牌，而大多数人跟不少这个洗牌的速度，只能在变了天的社会中不停挣扎，最后的结果除了变成别人升级路上的养料，就是变成游戏维持运作的薪碳。
而这两种中，不论哪一个，她都没有阻止的能力。
吴妈妈有起夜的习惯，推开门看到没开灯的客厅沙发上做了个人，心脏差点停止。
等她冷静下来，才发现那个人是自己女儿，顿时长长松了一口气。
“柳柳，你不睡觉在客厅坐着干什么啊？”
吴妈妈打开灯，亮的刺眼的灯一打开，母女两个人都忍不住闭住眼。
吴柳还穿着出去的衣服，客厅的地板上有被从外面带出来的雨水，干的在地板上形成了星星点点的干涸水渍，没干的则混着细微的尘土，隐隐反射着天花板上灯的亮光。
吴妈妈看了眼在入户门旁挂着的正在滴水的雨衣，“你出去了？”
“嗯，”吴柳站起来，从浴室里拿出条干净的毛巾，擦了擦头发，“刚才睡醒一觉想起来电动车还放在外面，我下去把电动车推进去了。”
“电动车没坏吧？”
“没有，我试了一下，没进水。”
“那就好。”吴妈妈放心了，就催促这吴柳赶紧回屋睡觉。“大半夜的别折腾了啊，赶紧回去睡吧。”
说着，她先去了厨房，“明天你想吃什么粥啊，还是想吃外面的豆浆油条，还是煎饼……对了你之前上高中的时候经常吃的那家老式煎饼又开业了，要不明天早起一会儿，咱们去吃煎饼吧？”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圈，等倒了杯水喝完也听见女儿的回答声。
“柳柳？”
吴柳坐在沙发上，擦头发的动作早已经顿住。她低垂着眼睫毛，无声看着白色的地板砖，耳边还有妈妈问她要不要去吃煎饼的声音，以及无意中说起来的八卦……
太真实，都太真实了。
依照她妈的性子，如果看到她半夜没睡坐在客厅，又好长时间没回来，一定会和她说这样的话。
神游天外中，她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把，刚抬起头，一双有些粗糙的手抚上了她的额头，“出去淋到雨，吹到冷风了？”
妈妈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后脑上，一只手贴在她额头上，“诶，和我的温度差不多啊……等等妈妈啊，妈妈去给你冲杯热的红糖水，喝了再去睡。”
说着，吴妈妈快速走回厨房，随即传来了翻箱倒柜的轻微声响。
吴柳抿紧唇角，无声舒了口气。
真的是……太像了。
拿到吴妈妈递过来的红糖水，吴柳一口闷下，回到房间辗转反侧许久才睡下。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她就被外面的礼炮声震醒了。
从她的房间里往外看，能看到小区大半的景象。
小区里已经有不少人围站在一个单元楼门口，不远的地方还有几个中年男人正在点燃放在地上的两响炮，每个人的胸口都别着一朵红色的假花……
小区里有人在结婚。
之前完成毕业答辩的当天，她就顶了票和妈妈开始了毕业旅游，并没有赶上这一次的婚礼。没想到当时的第二天竟然就有人结婚。
她呆呆看着外面喜气洋洋的气氛，轰鸣的两响炮先是在地面响了一声，等到了空中就是更大的炮响，哪怕隔着窗户，也让人隐隐耳鸣。
“柳柳，你醒了吗，咱们出去吃饭吧！”
吴妈妈已经起床开始敲门。
母女两人换好衣服，出去的时候还被发喜糖新郎父母塞了两块喜糖。
吴妈妈看着红色的糖纸上画着一对儿正在亲嘴儿的小人，忍不住又开始絮絮叨叨：“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大学也毕业了……过两年，妈妈是不是也能吃到你的喜糖了？”
她盯着那块糖纸有些惆怅，随即摇了摇头，拉住吴柳的手，“不行不行，还是得先工作，好好工作攒钱才是硬道理。结婚的事情妈妈不催你，慢慢来，别把结婚当成任务。”
说着，吴妈妈捏了捏吴柳的脸 ，“我女儿这么优秀，未来的对象当然得好好找了。一定得找个你喜欢的，也对你好的才行……”
吴柳：“……”
她长得比吴妈妈高一些，望着妈妈的眼睛时需要垂下眸。
在她的记忆里，上次妈妈和她说这样的话还是在高中毕业之后上大学之前，那时候妈妈拉着她千叮咛万嘱咐，不要随便谈恋爱，要保护好自己，好好看清人再和人交往。
但她叮嘱的这些，她一个没用上。因为知道家里的负担重，她整个大学期间不是在打工就是在打工的路上，偶尔有人来表白，也被她不想谈恋爱为由拒绝了。
因为知道妈妈养她不容易，所以她大学四年，每个学期都会拿奖学金。
不知不觉中，在她印象里一直没有变过的妈妈竟然已经有了不少白头发了。
吴妈妈看女儿半天没动静，脸一虎：“别跟我说你不打算结婚啊！”
“没有，”吴柳先走一步，“走啦妈，一会儿再晚点儿，人家的豆腐脑由要卖完了。我之前上大学的时候就是因为你太磨蹭了，没吃到豆腐脑，只能喝小米粥。”
吴妈妈想起四年前的事情，忍不住大笑，“走走走，我去车库骑电动车，这样还快点儿。”
吴柳等在原地，身后一只两响炮砰的一声冲向天空，又在蓝色的天空炸开，只余下一缕白烟。
今天的天气很好，蓝天白云，不算太晒，更不会下雨。站在楼下看，可以看到新人的家里贴满了红色的囍字窗花。
但是，这样的婚礼自游戏降临后就不会再有了。超市里的糖很贵，虽然她买得起，但她妈大概率是吃不到她的喜糖了。
“走了，”吴妈妈骑着家里的小电车在她面前停下，“走吧走吧，上车。”
煎饼店的老板姓梁，在这条街干了很多年了，来店里吃煎饼的都是熟人。
店里一共十张桌子，张张都有人，吴妈妈只能带着吴柳去外面的桌子坐。
她们来的已经很早了，但豆腐脑依旧卖得很快，只剩下了一碗。
吴妈妈要了碗八宝粥，一边让吴柳去屋子里等卷好的煎饼。
老式煎饼不会在里面卷各种东西，单纯只有一张刷上甜面酱撒上葱花的饼皮，和一张炸的薄脆。
见她年纪小，老板忙里偷闲，手上忙活着卷饼，一边跟她聊天，“来吃这种老式煎饼的年轻人可不多，大多数年轻人都喜欢那些夹了各种东西的新式煎饼。”
说着他把卷好的卷饼用白色的纸包好递给吴柳，提醒她：“老式煎饼的薄脆不像新式的，这个得赶紧吃，不然就软了不脆了。”
“好，谢谢。”
吴柳转身的时候，听到自己身后的顾客问老板父母的身体怎么样了，老板脸上带着苦笑，干巴巴扯了下唇角，沧桑脸上的笑容不知所措。
他用一种轻松的声音叹了口气，“老人家嘛，年纪大了，就是会生病。在医院躺着呗，能怎么办啊。”
见吴柳一只盯着老板那边看，吴妈妈跟着看过去，无声叹了口气，“这个老板啊，生活也是够累的。”
她说着，压低了声音，“你记得你上初中的时候不，那时候我带你来这里吃饭，结果我没带钱，人家老板娘还逗你，说缺个闺女，要把你留在这儿？那老板娘啊，前几年就因为癌症去世了。”
“后来过了没两年，他儿子上大学，好好在学校路上走着呢，被一个富二代的车给创飞了，好好的一个小伙子当场就没了。不过那个富二代有权有势，这件事情就咱们附近的人知道，根本没有掀起什么水花。”
“听说那边原本要用钱了事，但老板不同意，一定要给儿子要个说法……你看他的腿。”
吴柳看过去，老板转身去身后那煎饼，她这才发现老板的腿一瘸一拐，竟然是个残疾人。
吴妈妈：“他那条腿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人打瘸的。他原本是不服，打算拖着这条残腿去上诉的，结果那群人去他家里找他父母，两个老人家被吓的犯了心脏病，这不在医院里躺了好几年了……”
“那医院多躺一天都是在烧钱，他一个卖煎饼的，刚给老婆治了癌症，又供儿子上学，手里还能有钱吗？活着的人总比死了的重要，他只能接受了富二代的钱，把两个老人送进了医院。”
吴妈妈喝了口八宝粥，长长叹气，“哎，所以啊柳柳，出门在外，你一定得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吴柳心不在焉点点头，隐约觉得老妈说得事情有点耳熟，但又想不到在那里听说过。
吃完饭吴妈妈没回家，直接骑着小电驴去上班，回家的短短一段路，吴柳自己走回来的。路过门卫的时候，她一愣，突然想到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老妈跟她说得这些事情耳熟了。
这些东西，在她和老妈毕业旅行的时候，老妈跟她说过啊！
那时候她躺火车的下铺捧着手机跟舍友们聊天，老妈坐在她身边絮絮叨叨。
说他们家这边之前有个卖煎饼的老板，跑到省会去杀了人，被害者的家里有权有势，买了媒体大肆渲染，法院顶着各界的压力坚持有期徒刑二十年的判决，差点被网络上饿人喷成筛子。
不过虽然不是死刑，但大概率能猜到那个老板在监狱里过得并不好，毕竟只要有权有势，在监狱里折磨一个人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反正之后每两个月，那个老板就在监狱里自杀了，官方给出的解释是精神压力过大，畏罪自杀，但那个老板到底是不是自杀，恐怕只有监狱里的人清楚。
当时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老妈刚看了一个新闻，跟她讨论养老的问题，说到养儿也不一定防老，像那个老板杀人进了监狱，他父母年纪大了没法上诉，最后还是没人照顾，死的时候尸体都烂了。
吴柳站在小区门口，从门卫小屋的玻璃上，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脸。
她明明记得，当时老妈跟她说这句话时，不仅老板去世了，老板的父母都去了好几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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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 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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