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这副模样，程晏本身略有些严肃的表情变得慵懒起来。
他就是不动，垂眸睨她。
她也不动，昂着太阳般红彤彤的脸直勾勾回望他。
也不知过了半分钟还是一分钟，他看她的头顶有些出神，头发漆黑且柔软，被太阳晒得亮亮的。
晃神的下一刻，他蓦地被一个强大的力量拖着走。
程晏完全没有防备，身体打了个趔趄，那么高的个子竟被一个小小的身影拖拽着被动往前跑，连他自己都被怔到。
这女生劲儿怎么这么大！
“快点，车来了。”
锦葵拽着程晏的手往公交站跑，边跑边大嗓门喊斜后面的程晏跟上。
直到两人都上了车，她才气喘吁吁地跟他解释：“好险，差一点就没坐上这班公交车。”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程晏被拖上车后很淡定，而后他低头看了眼，脸色沉了下来：“拉够了没？”
“我......”才发现自己还拉着他的手，她赶紧松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的奔跑，脸更红了。
锦葵忍不住眼神又扫向刚刚被她拉过的那只手，那只手上泛着清晰的五指红印。
完了，手劲太大，也不知道把他握疼了没。
中午坐公交车的人不多，他俩在车的后排找到位置并排坐下。
因为刚刚的奔跑，锦葵额头溢出汗珠，嘴唇红润。
扎着的马尾有点松垮，几缕落下，搭在修长的脖子上，来回摆动。
程晏靠着窗户坐，车窗紧闭，他伸手想去拉开。
力气使的不对，他拉了一下没拉开。
旁边那个娇小的身影一点都不安分，蓦地又起身，一手撑在他的座椅上，余下单手哗啦一下拉开窗户。
清爽的风立马灌了进来，吹着她的发丝，打在他脸上，还带着牛奶洗发精的香气。
“我厉害吧？”她动作停在那里，得瑟的朝他挤眼。
车里猛的颠簸，锦葵本身就斜站着，身体此刻就如浪上的小船来回摇摆。
晃动中她下意识伸手随便抓救命稻草，离她最近的草只有程晏。
胡乱晃着的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恍惚间觉得有一个有力的手臂拦着自己的腰把她勾入怀中。
锦葵一下子坐在了程晏的腿上。
她再定睛看，腰上并没有手臂，难道是混乱中自己搞错了？
司机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骑电动逆行，我要不是急刹车就危险了！”
公交车继而又启动，恢复平稳行驶。
锦葵坐回位置，因为刚才亲密的动作手心的沁出汗来。
她撇过头不敢往旁边看。
最后还是旁边的程晏先开口。
他悠悠道：“是很厉害哦。”算是对她刚刚的问题的回答，也是故意拿话臊她。
她这次连脖子都是红的。
半晌才回道：“我......我可不是故意开你油。”
程晏脸上一怔，还没说话，就又听她乱七八糟的说起来：“我是很厉害的，力气超大的。我能一个手扛起装满水的水桶，能公主抱着云晚晴跑步......”她越说越激动，脸上的红晕也消了大半，“云晚晴是我朋友，她天天老说我活得跟个糙老爷们一样。”
“所以，我不矫情，你问我，我便回答你。”
“——我是喜欢你。”
程晏的眼眸中映出锦葵含笑的表情，弯弯的月牙眼，一笑才会浮出的浅浅梨涡。
他的眸色一深，拿舌头抵了抵牙槽，嘴角勾起一丝笑。
“很好，正巧我也不矫情的。”
下一秒，听见他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
“——我不喜欢你。”
锦葵脑子里翁得一声，她把校服袖子攥得紧紧的。
见她脸顿时煞白，扯着衣袖的手里还攥着拳头，程晏差点以为她要挥拳打上来，而她只是低头咬唇，样子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你不喜欢我什么？”
她软着声音问他。
“你喜欢我什么？”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直接反问她。
“我......”
见锦葵这犹豫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样子，程晏轻蔑的笑笑：“喜欢我学习好，体育好，成绩好？嗯？”眼睛看向前面，眼神有些失焦，“若这一切都没有，还喜欢吗？”
这是遇见以来，程晏对她说过最长的一句话，只是他的问题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程晏，可心里就是喜欢，就是那么一瞬间升起的感觉，这个感觉她自己也没有深究过。
“恶心。”程晏只淡淡的吐出这两个字，没什么情绪的语调。
“......嗯？”
“你们的喜欢都令我恶心。”
锦葵：“......”
半晌，沉默弥漫在两个人之间。她从兜里拿出一颗硕大的橘子糖塞在嘴里，从小养成的习惯，难过或者紧张的时候，就要吃橘子糖缓解，也只有橘子糖能够缓解。
入口，橘子味散开，像夏日炎热气温里的一根清凉冰激淋。
打破这沉默的是少女噗嗤的爽朗一笑。
“哈哈——原来你这么自恋。不过这也算是有自知之明，你确实学习好，体育好，成绩也好。不过性格就差了点，话那么少，不觉得憋得慌吗？还是现在流行高冷禁欲系男生，你故意走这种路线吸引女生的呀？我记得小时候你可不是这样呢。”
程晏那张脸，加上冷淡的性格，不知道迷了多少女生。然而这一切竟然在她眼里是这样，她竟还问他“不觉得憋得慌吗？”
......
“程晏，程晏。”
“程晏？”
她一叠声的叫他。
见他没回应，用指头戳他的胳膊肘，戳到他臂部麻筋，让他腹诽，这女生劲真大。
“程晏？”她很没眼力见，还在叫他，似乎他不应答不罢休。
“说。”这女生，我不回答她就不能直接说吗。
“我...... 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哦。”她歪头看他，眼神无辜极了，“我们......坐过站了。”
程晏：“......”
就在此时，车里响起清晰的语音广播：“尊敬的各位乘客，我们本次的终点站已到，请您收拾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从车上下来，程晏随手拦了辆路过的的士。
“微风高中。”
汽车引擎发动，缓缓驶出。坐在副驾使面无表情的程晏从倒车镜看着那个还等在原地来回张望的女生，烦躁的情绪又升了起来。
锦葵站在原地，看到刚刚使出去的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
坐在车后排的锦葵只能看见副驾驶上程晏的后脑勺，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生气。
至于生什么气她此刻懒得深究，反正他一向脸似冰山。
司机师傅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大叔，从刚刚副驾驶上的男生要求停车等后面的女生上车，到此刻车上的两个小乘客都沉默不语，每日阅人无数的他似乎看出了什么。
车里空间狭小，坐着三个人，都好像不认识般太尴尬。想化解这份尴尬的司机师傅干咳两声，酝酿出这么两句话。
“吵架了？”
“小情侣间吵架很正常，互相哄哄就好了嘛。”
“他很难哄的。”锦葵厚着脸皮笑嘻嘻回答。
“闭嘴。”程晏沉着脸说，语调颇清冷。
小小年纪就这般气场，只两个字，虽是对锦葵说的，却叫司机师傅都噤声。
只敢在后视镜里和后排的女生互换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加油。
.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
天空无云，烈日烤着塑胶跑道。学校绿化很好，可唯独塑胶跑道上没有半棵树。
锦葵提前换了衣服，白色衬衣和蓝色校服裤子，远远看起乖巧的像个大白兔子。只是离近一看，两条裤腿被她挽起来，撸在小腿处。
“你这也太糙了。”同样也换了长裤的云晚晴眼神落在她的裤腿上。
“老子这样凉快啊。”锦葵不以为然，把裤腿往上又提了提。
云晚晴早就习惯她这样，话锋一转：“看那边，一班也上体育课呢。”
正攥着劲弯腰撸裤腿的人闻言视线立刻射向后面。
不远处一班已经集合，正准备上体育课。
程晏个字高，站在队伍最后一个，很是显眼。
队伍里有女生向他们那边打量，其余正在上体育课的班级中也有女生在向那边望。
“就是显眼啊。”锦葵感叹。
“花痴葵，擦擦口水吧。”一旁抠指甲的人打趣她。
那边，尖锐的哨音响起，体育老师哐哐击掌，“都别说话了，站好队，站不好的去跑一圈。”
闻言，一班的同学都迅速排好队，站定。
整队，报完数。
体育老师兴致高涨地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这节课我们测蛙跳，女生五十米，男生一百米！”说罢，还举起右手食指比了个大大的“一”。
十班同学听到一班的动静，有人在队伍里窃窃私语。
“一班体育老师新来的，天天跟打了鸡血一样，每节课都让安排的满满的。”
“听说都是刺激项目！”
“幸好和我们十班不是一个老师，要不上完体育课我这小身板非得废了！”
大家七嘴八舌，直到十班体育老师整队集合，然后宣布：“由于今天太阳毒，大家各自领体育器材活动。”
说白了就是这节课自由活动。
欢呼声响起。
诺大的操场，几家欢喜几家忧。
一班这边平时上课抓得紧，体育课也不得轻松。先测试男生蛙跳项目，几组测下来，好几个体能不好的都坚持不住，快累趴了。
程晏低着头，单手擦在裤兜里，一个脚在地上轻轻划着。
“脚扭了也不行，不允许补跳，这次不跳，这个项目就直接不及格。奥运会比赛的时候裁判会因为他脚扭了就给他下次补跳的机会吗？！”体育老师一手拿着勺子，一手叉腰，口沫横飞的说。
程晏嗯了一声。中午到校门口，没走几步他就被一个骑电动车的人撞了一下，索性没有大碍，只扭到了脚。对方连连诚恳道歉，他也就没有为难对方。
他本以为没什么事，休息一下就好，可刚刚一使劲就疼得厉害。
他体育向来在班里门门第一，这次开天窗的要不及格，想到这里他眼下明线黑线横生，脸绷着。但还是没有反驳老师的决定。
旁边有人比他还着急。
张悠悠苦着脸，双手合十恳求老师：“老师，程晏同学是因为不小心被电动车撞了才扭到脚的，老师求你了，让他下节课补考吧，他体育成绩一向很好的。”
另一个女生也红着脸说：“是的老师，您不能这么无情啊。”
班长王宇了解到情况也来说情，但明显有些插不上嘴，张悠悠一个人顶了周围一票，好几个女生想过去但又碍着面子不好意思张口。
平时和程晏关系好的柳盛和其他几个男生本身也想过去，但被柳盛拦了下来。
“阿晏最讨厌婆婆妈妈，别给他贴乱。你看那张悠悠双手合十那样，只差再配个bgm唱‘sorry sorry’了。阿晏不喜欢这号，咱们就别过去添乱。没看体育老师本身不是很生气，叫她们缠得已经想发火了吗。”
于是几个人都站在程晏身后，随便聊几句。
柳盛说的没错，程晏此刻确实被聒噪得脸色一点点黑下来，他刚要说话，乱糟糟的人群中凭空响起清亮的一声。
“——老师，我替他跳。”
众人闻言寻着声音望向人群后面，一个娇小的女生站在那，白嫩的皮肤被晒得有些发红，她扎着高高的马尾，露出精致好看的锁骨。
她朝着这边走过来，大家不自觉的给她让出一条路。她走到老师面前站定，斗志昂扬的说：“老师，我替他蛙跳。”
看怔的众人不知是谁在议论。
“这女生是谁？气势好足。”
“一百米蛙跳，一个女生跳完还不歇菜了。”
“长得......挺漂亮的啊，哪个班的，有男朋友吗？”
旁边柳盛搭上呆怔着，且紧抿着唇线的人的肩膀。
“阿晏，这妹子泡你的方式很下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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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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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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