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集人的尸体魂魄？怎么个收集法？”
“人死之后，七日之内魂魄尚未远离身体，便可趁此时收集，”元臧沉着脸说，“死的人越多，收集到的尸体魂魄越多，所炼化血魔珠的力量越强，功效也就越强，血魔珠炼化到极致，可形成天魔珠……”
朝颜突然打了个冷颤，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望向石郡的方向。
他们同时想到，怪不得焱魔他们大动干戈把火鬣蜥从极北冰原运到这里，原来是想制造灾难，趁机炼制天魔珠。
朝颜喃喃说：“不止石郡，还有北沧。”
石郡和北沧，两座大城，每城都有数十万百姓，如果发生意外，就有大量的尸体魂魄可用于炼制天魔珠了。
“所以尸魔才会出现在这两个地方，据我所知，尸魔是十二魔使中唯一会炼制血魔珠的。”元臧说。
事情没有头绪时，什么都仿佛一团乱麻，可一旦发现端倪，便能顺着蛛丝马迹抽丝剥茧，寻找真相。
“你觉得，他们这次针对石郡的行动，是因为在北沧的计划失败而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
深思种种可能，令朝颜忍不住头皮发麻，因为他们说的不是别的，而是人命，数十万活生生的人，每一个都有血有肉，有泪有故事，有妻子儿女亲人，每一个都是鲜活的生命。
元臧沉默不答，他想起了黑影，知道这件事绝不简单，背后肯定隐藏着什么阴谋。
毕竟黑影心思缜密，他居然提前料到自己会跟踪火鬣蜥，并巧妙地利用这一点，设计反间计企图用镇妖阵困住他。
可是他不想让朝颜太过担心，毕竟，就算这一系列事件背后有惊天的阴谋，跟朝颜又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他说：“不管怎样，事情已经过去，现在胡乱猜测也没意义，还是先把手头上的事处理好吧。”
朝颜点头，觉得这件事情真是细思极恐，还好现在两城的百姓都没事，算是万幸，既然瞎猜也猜不出什么结果，还是听元臧的话，先处理眼前的事。
不过眼下还有个难题，该怎么处置焱魔的尸体呢？
他们接下来还要继续跟着火鬣蜥，总不能一直抱着个尸首吧？
这焱魔活着的时候没多好看，死后更吓人，可也不能把尸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放在这里，万一丢了，或者被野兽衔走怎么办，还怎么换赏钱？
“这个怎么处理？”朝颜挠头，希望元臧能有办法。
元臧想了想说：“我先施个法术，把他藏起来，等咱们回城时再来取吧。”
“好。”
朝颜汗颜，幸亏有元臧，每次都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处理好焱魔尸首后，他们回到先前火鬣蜥休息的空地上。
原来小山般的巨兽此刻只有巴掌大小，一个个趴在长草丛中睡的正酣，看样子对之前发生的混乱一无所知。
“怎么办？”
朝颜觉得这些小火鬣蜥看起来还蛮可爱的，跟他们变大之后的样子相比，有种强烈的反差萌，他轻轻挠其中一只的颈部，即便在睡梦中，火鬣蜥也怕痒地缩起脖子。
“你有办法让他们恢复吗？”朝颜问。
元臧想起大鹏之前投到这些火鬣蜥身上的符箓，说：“符箓的作用不会持续太久，十二个时辰之后他们会慢慢恢复。”
“那咱们就等着吧。”
朝颜找到一处草长得特别茂密的地方，把樱笋放下，拍拍他的脑袋说：“你歇会儿吧。”
转身又招呼五万：“五万，你也睡会儿。”
五万听话地跑去缩小的相渊身边趴下，大鹏则降落到空地的一侧，一双利眼炯炯地来回扫视，自动担任起了警戒的任务。
朝颜坐下，看着大鹏说：“它不用休息吗？”
元臧在他身旁坐下：“它可以一边干活儿一边休息。”
朝颜猛然想起之前看过的关于鹰的科普文章，说鹰大脑的左右半球可以轮流活动，当一侧活动时，另一侧就可以休息，他点头说：“知道了，它的大脑也有两个半球是吧？”
“大脑？两个半球？那是什么？”
“没别的，就是脑袋的意思，”朝颜立刻说，“既然有大鹏站岗放哨，不如你歇会儿？”
赶紧休息吧，别再追问了。
“我不累，”元臧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贴心地没再继续追问，“要不你歇会儿？”
“我也不累。”
白天睡的太多了。
朝颜看元臧，想起之前焱魔在林中说的那些话，思来想去，觉得还是问清楚的好：“我有些话想问你。”
“你问。”元臧已经料到会有这一刻了。
“我不太会拐弯抹角，那就直说了啊，你，是玄尊吗？”
“是。”元臧很坦然地回答。
“什么？你真是？！”
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元臧亲口承认时，朝颜仍是惊讶的差点儿跳起来。
“如假包换。”
元臧观察朝颜的表情，想看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会有什么反应，他最担心朝颜会害怕，退缩，敬畏……毕竟绝大多数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都是这些反应。
哪知朝颜紧接着就来了句：“那……你也在妖魔榜上吗？”
元臧：？？？？
一句话问的元臧满头问号，不过他还是点点头。
朝颜不提妖魔榜还好，提起来他还是有点生气。
“排名多少？”
元臧头上的问号变成了黑线，朝颜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清清嗓子，说：“我排名在尸魔之后。”
“尸魔之后……”、
朝颜努力回忆那天看到的妖魔榜，他记得尸魔的排名还挺靠前的，好像值十万两银子，元臧排名在尸魔之后的话，那赏钱估计也差不了多少……
仿佛看穿了朝颜的思想，元臧说：“值不了多少钱的。”
“十万两还不值钱？哥，你要求别太高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元臧觉得朝颜看自己的眼神变了，他摇头说：“若是在三百年前，我定然是妖魔榜的榜首。”
虽然当妖魔榜的榜首没什么可光荣的，但是排名在人之后却让人倍感耻辱。
“榜首？”
朝颜音调提高八度，想起现任榜首魔尊的赏金，眼里都冒出金光了，他下巴放在元臧的胳膊上，直勾勾地看着元臧，激动的语音都有些发颤：“一百万两？”
自打出生以来从没怕过什么的元臧被朝颜的目光看的不着痕迹地向旁边挪了挪。
此时此刻，朝颜眼中看到的不是元臧，而是大堆的银钱，一百万两！
富可敌城！
让人几十辈子花天酒地吃喝不愁！
简直想想都能笑出声！
……
朝颜正做梦呢，元臧突然伸手覆上他的眼：“别这样看我。”
这种眼神没人能抵挡，反正他是不能，当朝颜这样看着他时，他都会产生一种冲动……
但他不能，他心里清楚，时候还没到。
朝颜深呼吸，呼，吸，呼，吸，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他一遍遍告诫自己，这可是元臧，元臧，一百万两银子快滚开！
元臧，元臧，不能见钱忘义，元臧，元臧……
心情好容易平复下来些后，朝颜想到妖魔榜上关于玄尊的说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元臧的真实身份究竟意味着什么。
“你是妖王？”
元臧点头。
朝颜回想榜单上那条张牙舞爪的墨龙，又记起元臧变形后是普通黑蛇的模样，有点怀疑地说：“你不是在耍我吧？你跟那张榜单上的画像一点都不像，哎，我说，不要乱开玩笑，这可不好笑。”
“我在无回山下受了伤，”元臧说，“真力有损，不能随便变回原形，不过，你见过我的原形，刚才在树林里……”
朝颜猛然想起，对啊，元臧破镇妖阵时，半空中是现出一条墨龙，只不过墨龙一闪即逝，朝颜还以为自己眼花，原来那竟是元臧的真身！
朝颜安静了会儿没再说话，只觉得头嗡嗡的，短时间内接受的信息量太大，他要静静。
元臧知道朝颜需要时间接受他的身份，于是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他身边。
过了好一会儿，朝颜才又开口：“你之前在无回山下时……发生了什么？”
元臧的眼眸瞬间暗下来，这是一个复杂的故事，故事里有处心积虑的背叛和陷阱，内情实在太过残忍无情，他并不想让朝颜知道这些。
朝颜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说：“不想说也没关系，那里……很苦吧？”
想想都觉得可怕，被压在山底三百多年不见天日，元臧那时的日子应该很不好过。
黑暗的不见一丝天光的山底，完全密不透风，空气到了这里后都变的沉重而粘滞起来，被湿气浸的发霉，沉甸甸地压在头顶，让人喘不过气来；大部分时间地底都安静的可怕，除了锁链偶尔碰撞发出的哗哗声外，没有任何其他声响，只有悠长无止境的，令人背脊发凉，怀疑整个天地已经寂灭的静谧持续撕扯着人的神经。
那是个很容易把人逼疯的地方。
所以地虬才会那么容易就被魇魔控制住，元臧怀疑当时地虬本就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而他所受的折磨还不止这些。
那群蝼蚁般的人偷偷摸摸，来来去去，每一个都用贪婪的目光看着他，在心底暗暗盘算着还能从他身上取走点什么。
这种时候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撕下面具伪装，把正直道义之类冠冕堂皇的说辞的全都抛到一边，看他就像放在案上的肉，生怕自己偷偷切的少了而吃亏。
抽筋之苦，拔鳞之痛，剜骨之殇，割角之耻……永难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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