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下来,应该算是中餐盲盒了。
他们这边一点点吃,老李在厨房一点点做,除了第一道清炖羊肉之外,其他的每一道菜量都不大,小小一碟,主要吃个口感和味道。
一顿饭从中午吃到了下午。
到最后一道甜品的时候,老李将切片的巴斯克芝士蛋糕放到两人面前。
“听说您一直很喜欢,所以昨天就准备好了。”
周浮已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
她有些茫然地看了老李一眼,就看他迅速反应过来,笑了笑:“是之前在旧金山的时候,您当时吃过就说喜欢,我一直还记得呢。”
“这您都还记得……”周浮受宠若惊地说。
这头正说着话,周浮余光瞥见一抹白色的身影从二楼蹿下来,三两下跳进了谢亭恕的怀里。
是那只曾经被他用作手机壁纸和电脑壁纸的,毛毡娃娃一样精致的德文。
周浮还记得它叫坨坨,刘衡钧都得尊称它一声坨总。
“真横啊你。”
谢亭恕一只手稳稳地把猫接住,然后才捏了捏它的后颈,跟老李说:“你看一下,我去换衣服。”
老李应了声好,想伸手去接,就看谢亭恕怀里的猫原本还半阖着眼,立刻往后退了一步,瞳孔放大地看着老李,满脸的不情不愿。
“哎呀,乖乖。”老李显然也不是没有应对过坨坨的防备,他手上好几道细小的伤痕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而小猫却比任何人都会审时度势,在看到谢亭恕没有任何想要代替老李行动的打算时,便直接扭头,故意跳上餐桌,绕开所有餐具,坐到了周浮的腿上。
周浮伸出手去,它就更得寸进尺地卧到了她怀里,发出细软又谄媚地喵呜声,请求她的保护。
“倒是会找靠山。”谢亭恕懒得再管它,站起身往楼上走,“它不会挠你的,你撸够了就给老李吧。”
后面这句话是跟周浮说的。
倒是老李在旁边很惊讶:“坨坨对陌生人的戒心一向是很强的,看来周小姐天生就很讨动物喜欢。”
“是吗,可能是因为我以前也养过一只小狗。”既然谢亭恕都说可以摸,周浮也跃跃欲试地开始挠小猫咪的下巴,“它叫多多,和坨坨一样可爱。”
谢亭恕的离席意味着这顿饭和此次拜访的落幕,周浮心头松下来,如同过了天大的难关般舒了口气。
只是坨坨也并没有因为被周浮摸了两下而变得乖巧,它跳下周浮的腿,灵巧地跃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周浮还有那么点儿意犹未尽,便也站起身,追着小猫咪的脚步蹲下身去,余光却意外地看到在庭院的一侧,灌木丛的后方,有一块突兀的空地。
“那里原本是座喷泉池,”坨坨用鼻子嗅了嗅周浮的手,便扭头跑开,老李正好蹲下身去将它抱起,循着周浮的目光往外看,亲切地解说道:“后来被拆除了。”
周浮不解:“为什么要拆掉?”
这样整个院子的布局都不对了。
看着好奇怪。
“因为我不喜欢。”
谢亭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浮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就被从天而降的衣服罩住了脑袋。
“记得还我。”
是一件羽绒服。
周浮确实不是那种要风度不要温度的类型。
更准确来说,她挺不耐寒的。
只是之前和陈润清认识的时候,为了跟着他混进所谓的上层圈,看看那些高奢珠宝的真品,陈润清跟她说,不能穿太厚,带她去商场买了一条包身的连衣裙,配一件毛呢风衣,他说这样外套脱不脱都很漂亮。
久而久之,周浮也习惯了,甚至和Sini开玩笑的时候,将毛呢风衣称呼为冬日战袍。
在这个圈子里,靠谈恋爱进来的女生都这样。
无论什么天气,什么季节,都是短裙高跟鞋。
没人觉得她们冷,也没人问过。
“我的货你什么时候给我?”
回去由谢亭恕开车,雪天不好开跑车,就换了一台设计得很放肆的越野,浑身透着一股重工业的粗犷美感。
周浮上了车,想起她上次坐谢亭恕的副驾,好像是鞋子被香槟浸透的那一夜,差不多的天气,差不多的打扮,哆哆嗦嗦地坐在同样的位子上。
她不太想回忆过去,便拢了拢身上谢亭恕的衣服,轻软的触感将所有寒冷都隔绝在外,“师傅那边还等着开工,都是熟悉的人,不太好耽误人家时间。”
“待会你微信发我一个地址,明天我让人送过去。”谢亭恕手扶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好,谢谢……然后还有件事……”
周浮来这一趟,当然也不单纯只是为了拿到被谢亭恕压在手里的东西。
只是这句话对她来说,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的:“你的那些订单……我可以延迟一些交货吗,因为量确实有点大,师傅们可能做不过来。”
如浮RUFU这个品牌,虽然已经有了一些固定受众,但知名度就摆在这,目前即便是小赚了一些,体量也还是太小。
这次谢亭恕故意搞了这么一手,周浮一开始是想着给他退款退单,后来转念一想,创业本就艰难,起步更是举步维艰,谢亭恕这笔货款对她而言,简直是救命一样重要。
送上门的钱,为什么不赚呢。
“大概可能会……晚三到四个月的样子。”周浮算过,按照她上次上新的出货速度,要完成已有客户的那些订单大概就要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她准备趁这次赚到了钱,直接成立在国内的工作室,再去找一些珠宝加工厂合作,顺势提高一下品牌的出货速度,也好为以后做准备。
只是她刚说完,话音还没落地,手机就轻轻地震动了起来。
是薛蕴的电话。
周浮下意识地看了谢亭恕一眼,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自己腿上。
她不打算接,而是继续刚才的话题:
“可以吗?这也是为了保证出品的品质。”
但谢亭恕还是瞥见了她手机上给薛蕴的名字。
薛教授^^。
不够亲昵的称呼,却又好像字里行间都能搅出蜜来的粘稠。
“你男朋友来电话了。”
即便是雪天,首都车流仍旧很密集,谢亭恕的车在红灯的三岔路口缓下速度,越野车块头很大,在各种小巧的,流线型的家用轿车中间,显得庞大而不近人情。
“不接?”
周浮扣着手机的手微微用力,维持着声音的镇定:“没关系,他知道我在忙。”
“哦,原来跟我也是在忙,荣幸。”红灯漫长,谢亭恕的目光得以短暂地解放出来,却一眼也没有往副驾的方向看,周浮听见他笑了一声,很轻且短促,像是挑破纱帘的针,“你倒是挺一视同仁的。”
他这张嘴好像淬了毒,嘲讽的话说得入木三分地精准。
周浮的指尖抵在掌心,说不出反驳的话。
今天出发之前,薛蕴已经给她打过一个电话。
这是他的习惯,每天得了闲就会跟她说说话,之前在英国的时候两个人之间还有时差,不是很方便,现在她回国了之后,电话明显要频繁了一些。
薛蕴知道她要回首都看望刚刚分娩的朋友,问她到了没有,周浮说到了,然后薛蕴问她什么时候去,她说今明天吧。
其实她在那个时候就应该说的。
尤其是她有充分的理由,薛蕴一定会谅解她去见谢亭恕这件事。
为什么没有呢。
想到这里,周浮突然觉得有点烦躁。
薛蕴的电话已经震了半晌——他知道她经常在忙自己的事情,不一定能第一时间听到,所以总是会等它自动挂断。
周浮脑子一热,赶在最后的时间接了起来。
“是不是在忙,没有打扰到你吧?”
薛蕴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地沉和,周浮看到前方的信号灯由红转绿,抿了抿嘴:“没有,我正好也在想你。”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在谢亭恕面前,周浮总有一些多余的,不必要的防备姿态。
“怎么了,是不是心情不好?”而她这种流于表面的甜言蜜语显然也是欺骗不了薛蕴的,他立刻听出了端倪,“是没有灵感,还是师傅打样不太满意。”
越野在车流中间缓缓地经过,周浮深吸口气,想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听起来再正常一些。
可就在谢亭恕的车经过停止线的那一刻,周浮看到他随手打起了左转向灯。
脱离了原本的方向。
慌乱只是一瞬,周浮伸出手去想要阻止谢亭恕的胡来,却被他一把反握了过去——
“没有……”
谢亭恕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就将她的手攥进了掌心。
周浮的手没有吃到太多力,不至于疼,但又实打实地无法挣脱,她睁圆了眼睛,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瞪着他。
“我中午出去……和一个供货商吃了顿饭,现在在回酒店的路上。”
谢亭恕就连余光都没有落到她身上过。
捏着她手却绷着青筋,蛮横地扣了进来。
“吃了羊肉,嗯,挺好吃的……”
他中指根部的那枚鸽子血就严丝合缝地卡在她的指缝间,像是一粒滚烫的,燃烧的火种。
她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在电话上,就如同此时此刻紧贴着的掌心,再也空不出一丝转圜的余地。
挣扎已经不再是理性的考量,而变成了本能。
可她越想抽离,谢亭恕就抓得越紧,直到她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周浮才意识到她不能再做这样的无用功了。
会被薛蕴听到的。
“前两天我回家,我妈让叔叔杀了只羊,还剩下了很多。”
这太罪恶了。
一边和男朋友在打电话,同时却在和另外一个男人十指相扣。
下一秒,谢亭恕将自己的越野车往路边一甩,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停了下来。
周浮也已经折腾累了,手臂脱力的同时,她好像也没有了再瞪着谢亭恕看的力气,垂下眼去。
“我回头寄给你一点,你也拿给叔叔阿姨尝尝?”
周浮后悔了。
她后悔自己的逞强,在谢亭恕面前接薛蕴的电话。
明明知道他做事一向是不留余地,不计后果的。
就像现在,周浮刚说完,谢亭恕就从她的手指间撤出,换了个姿势,将她的手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把,悄无声息地托起。
他掌心滚烫,鼻息却偏凉,周浮侧头看过去的时候,就看谢亭恕捏着她的手,让手指并拢在一起。
然后缓慢地在她凸起的掌骨上吻了一下。
“……没事啊,不麻烦的。”
谢亭恕的吐息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种刺激性十足的,细微的电流。
她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回来,却又毫无意外地被束缚得更紧,谢亭恕手紧紧地抵在她的掌心下,猩红的鸽子血仿佛不知何时滴进了他的眼底。
情绪交织,复杂缠绵。
“好,谢谢浮浮,那我也在回家之前买点疆城这边的东西寄过去怎么样?”
周浮甚至都顾不上被谢亭恕吻了一下手的事情,在这样的目光中,她几乎听不到电话那头的薛蕴说了什么,只剩浑身发麻地陷在副驾驶的坐垫里。
‘说话,周浮。’
直到谢亭恕无声地叫出她的名字。
将这两个字咀嚼在唇齿之间,令人战栗的狠戾。
仿佛在刚才那一个吻过后,獠牙已经将她的皮肤划开,肆意地攫取她的血肉,马上就要将她生吞活吃下去。
‘你男朋友在叫你。’
他手一点点下移,捏着她的指尖。
就像是被牙齿咬了一下,轻微的疼痛。
周浮又开始发抖了。
谢:好好好,有人花钱买,有人免费送,远近亲疏,气死.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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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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