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夫人在你身边吗?”
傅燎意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细微的电流杂音,刮得喻舟舟的耳朵直生痒。
喻舟舟举着手机走出露台花园。
“不在。”
“傅先生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片刻后,傅燎意忽然压低了嗓音。
“舟舟。”
这个称呼让喻舟舟呼吸一滞。
到他很快就意识到,傅燎意只不过是在叫郁周,而不是那个死了的小傻子。
这个男人,对着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做出这般温柔亲昵的姿态吗?
他用力地揉了下发红的耳朵,冰冷回怼。
“傅先生,我想,我们还没有熟到这种地步吧?”
“抱歉,郁周。”
傅燎意从善如流地改口。
“我听说阿垚今天冒犯了你,我已经教育过他,保证不会再有下次。除此之外,我想请你和你的母亲吃饭,代他赔罪。”
傅燎意问,“请问郁周有没有时间赏脸?”
郁云兰修剪花枝的身影在明暖色灯光的映照下,在露台的玻璃门上拉得老长,喻舟舟盯着那些被扔在地上的枯枝,不自觉地绞着自己的衣摆。
傅垚那边刚刚闹完,傅燎意立即就知道,这消息实在太过灵通了。
或者说,傅垚和傅燎意之间,根本就是无所隐瞒的。
喻舟舟猛然想起前世傅垚在浴室前向傅燎意表明的心意,心里立时升腾起一股难言的苦涩:虽然前世他是傅垚名义上的老婆,但傅垚爱的人却是傅燎意,自始至终,他这个小傻子不过是一个被无辜卷入到他们叔侄关系之间的试验品。
“没有时间。”
喻舟舟将衣摆捏得更紧。
“是为了下月的演出?我看到宣传海报了,拍的很漂亮。”
喻舟舟沉默几息。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挂了。”
“把你的号码给我。”
“我跟你没什么联系的必要!”
电话那头的傅燎意好像无声地闷笑了笑,深沉的气息隔着听筒钻入喻舟舟发烫的耳廓。
喻舟舟莫名恼怒,“你笑什么?!”
“没什么,你不想给我就算了。如果有需要,我会再给你妈妈打电话…”
“不要!你不要总是骚扰我妈妈!”
喻舟舟想到郁云兰对傅家人的偏见,还是硬着头皮报出了自己的电话号。
“好。”
挂断电话的前一秒,傅燎意磁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我记住了,舟舟。”
喻舟舟回到露台时,郁云兰刚放下银质花剪。她接过阿姨递来的毛巾,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指尖沾染的水珠,这才伸手接过手机。
“周周,傅先生和你聊了什么?”
她状似随意地问,目光却掠过喻舟舟泛红的脸颊。
喻舟舟垂着眸子,并没有把傅燎意找他要联系方式的事情告诉郁云兰,而是含糊其辞地说道,“没什么,就是,就是替傅垚道了个歉。”
“哼,整个傅家,也就还算他有点人样!”
郁云兰轻嗤一声,将毛巾扔回托盘,“可惜呀,再怎么优秀,也终究是个外人…”
“妈妈,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郁云兰意识到失言,她以手抵唇,轻咳一声,旋即恢复了一贯的优雅。
“舟舟,你刚才说的话也有一点道理,不过…”
郁云兰话锋一转,“妈妈还是决定给你安排一个保镖贴身照顾,这样妈妈才能放心。”
“我说了不用…”
“行了,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
郁云兰强势地做出决定,“妈妈明天就会叫人去安保公司替你物色,最好跟你年纪相差不大,还要会开车,身手好,能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这样妈妈才能够放心。”
*
乐曲进行到尾章后,情绪从激昂转向沉钝,最后渐渐归于死寂。
仿佛是再次跟随乐音重新经历了一次雪夜死亡。
喻舟舟弹奏完毕,呆呆地在钢琴前坐了很久。
“郁周少爷,我们该出发了。”
司机的敲门声将喻舟舟从琴键上惊醒。
他下意识摸了摸脖颈——那里已经早没有了项圈,可却仍旧残留着被勒紧的幻痛。
“好,我马上就来。”
喻舟舟今天要去跟音乐会的艺术总监及相关后勤负责人会面,商议敲定舞台布置和灯光坐席等最后的细节。
郁云兰将好也要出门,正对着玄关处的穿衣镜调整珍珠耳环,她新做的鎏金美甲十分闪亮,衬得连日来为了儿子的病情而憔悴出来的倦容终于重新焕出荣光。
“周周,妈妈今天约了几个太太吃饭,就不陪你去了,司机会先带你去见保镖…”
微信群里这时发来了灯光设计图。
喻舟舟正点开看,闻言便应了声好。
郁家车库里林林总总共有五辆车。
司机今天开的是帕拉梅拉,喻舟舟仍然坐在后排翻看资料,直到窗外风景越来越陌生,他才猛地抬头。
“等等,这好像不是去里兰酒店的路啊?”
司机透过后视镜笑了笑:“夫人不是说了吗,要先送您去见保镖。”
喻舟舟这时才恍然想起,临出门时郁云兰好像是说了这么一件事。
可他还是对有人时时跟着感到十分不自在。
“不用了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都是在市里洽谈,又不会出什么事。”
司机只当喻舟舟是怕麻烦,遂笑着道,“郁周少爷,你别担心,那小伙子是夫人亲自面试的,我之前接她的时候也见过,很精神的,年轻,模样也好。”
中途,司机接了个电话,告诉喻舟舟,保镖已经到了,就在安保公司那里等你。
然而,当车停下后,喻舟舟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安保公司门口正站着等他的,居然是他的表弟秦正丰。
秦正丰正穿着笔挺的保镖制服站在台阶旁,嘴角挂着凉薄的笑。
阳光把他额角的疤照得发亮,那是当年抢音乐盒打喻舟舟时,被钢管划伤的痕迹。
喻舟舟的指尖用力掐进了手掌。
他太熟悉这张脸了。
这个从小欺辱他,他嫁人后还不死心向他吸血要钱的表弟,秦正丰。
秦正丰看到喻舟舟从车上走下来时,眼神也十分明显的迟滞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收敛起神色,向喻舟舟恭敬伸手。
“你好,郁周少爷,我叫秦正丰,以后由我来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喻舟舟死死盯着秦正丰伸出的手,下垂的眼尾泛起微红。
他咬紧牙关,双手握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秦正丰于是无所谓地将手收回。
“小伙子,会开车吗?”
司机将车钥匙递给秦正丰。
秦正丰十分有礼貌地双手接过。
“会的。学校社团每次有活动,都是我负责当司机接送的。您放心。”
“这可是豪车,你也开过?”
秦正丰的动作透着股讨好般的拘谨,穿着的西装制服虽然是崭新的,可脚上的鞋却明显旧到发黄,很显然,是个穷人家出身的。
“会的,租过。”
“那好,你先送郁周少爷去里兰酒店,之后有什么需要,再听郁周少爷的安排。”
“好。”
秦正丰笑着,为喻舟舟打开副驾,“请吧,郁周少爷。”
喻舟舟拼命忍住想要掉头就走的冲动。
不能露馅,不能露馅。
你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欺辱的小傻子了,他对自己说,秦正丰现在只是他的保镖,不敢也不可能再对他做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害怕。
可心理建设做了再多,喻舟舟还是害怕。
即使现在他们只是同处在一个车厢之中,他都会感觉到强烈的不安,他没办法忘记秦正丰把他压在满是油污的洗碗池旁脱他裤子的情形,也没办法忘记那根几乎生生砸断了他脊椎骨的钢管,那些疼痛如同腑入骨髓血肉,如影随形,连带着他现在这副属于郁周的身体,好似还在隐隐作痛。
不行的。
他做不到跟秦正丰正常相处。
喻舟舟抬起被自己掐出印子的手掌,想要给郁云兰打电话,让郁云兰解除对秦正丰的聘用。
可这个时候,秦正丰却猛地踩了刹车。
喻舟舟反应不及,手机脱手滚落到座位下。
“你做什么?!”
喻舟舟怒道,可因底气不足,这声音却竟发颤得厉害。
秦正丰居然直接把车停在街边。
他望着喻舟舟,不说话。
“我叫你送我去里兰酒店,你没有听明白?我和人约了九点开会,如果迟到了,我有权解雇你!”
“不会迟到的。这里距离里兰酒店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很快就能到。”
秦正丰看了眼时间,又重新用那种令人发毛的眼神盯着喻舟舟。
喻舟舟的后背紧紧贴在座位,他刚要说些什么,秦正丰却帮他把手机捡起来交给他。
喻舟舟瞪了眼他,接过手机。
可手与手相触的瞬间,秦正丰却忽然握住了喻舟舟的手腕。
“…”
“郁周少爷,你长得好像一个人啊。”
秦正丰忽然开口。
“谁?”
喻舟舟的手腕被秦正丰握得很紧。
秦正丰的力气分明比他要大得多。
秦正丰:“我男朋友。”
“……”
“就连你害怕时用手指掐掌心的小动作都和他一模一样。”
秦正丰用手指展开喻舟舟捏在一起的拳头,居然从口袋里掏出创可贴,贴在了抓伤的地方。
“可惜,我男朋友,他死了。”
舟舟:谁是你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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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新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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