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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项羽本纪(十六)

刘邦受了伤,跑进成皋。养伤嘛,更不出战了。

刘邦人在成皋,手下的韩信已经攻克河北,打败了齐国(齐王田广看韩信势头这么猛,在刘邦的说客郦其食的劝说下打算投降。他要是投降,韩信的功劳就大大减少了,韩信在自己谋士的劝说下继续进攻,田广就以为郦其食是专门麻痹他的,把他煮了。后来联系项羽答应把齐国领土的一半分给项羽。)赵国(赵王歇和陈余一系灭亡,张耳重新成为赵王)。然后预备攻打楚国,项羽就派自己手下大将龙且去支援齐国。

韩信本身打仗很厉害,这时候灌婴也赶过来帮忙,把楚军打得大败,并且杀了龙且。

韩信立下大功,手底下就有人撺掇他自立为王。韩信很动心,这么多兵领着,这么大地盘占着,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他不香吗?

韩信趁机想自立为王,就跟刘邦打招呼,我这边打下这么大一块地盘,要是没个名份也不好管理啊,我打算先申请做个代理齐王。

刘邦本来焦头烂额地等着援助呢,韩信的使者这么一说,他就直接骂娘了,这不是趁人之危坐地起价吗?然而刘邦身边有明白人,张良就私底下踢了刘邦一脚,刘邦立刻明白过来,就说男子汉大丈夫,要当就当真的王,做个屁的代理啊。韩信的名分就有了。

项羽听到龙且军败的消息,心里也害怕了,就派盱台人武涉前去游说淮韩信,劝他跟楚国合作背叛刘邦,三分天下。韩信也不能说不动心,但是刘邦表现得实在太够意思了,从比较底层把他尊到高位,给他大量兵权,还直接封他做齐王,要是背叛刘邦觉得自己心里过不去。

这期间,彭越又返回梁地,断绝了楚军的粮食。

项羽就对海春侯大司马曹咎等说:“你们要谨慎地守住成皋,如果汉军挑战,千万不要和他们交战,只要别让他们东进就行。十五天之内,我一定杀死彭越,平定梁地,回来再跟将军们会合。”于是带兵向东进发,一路上攻打陈留、外黄。

我们看刘邦手下几乎算得上遍地开花,而项羽这边简直就是一根蜡烛两头烧,哪里需要哪里去,别人都撑不住,只有他自己东奔西跑。

项羽打外黄最开始的时候不是很顺利,过了些天外黄投降了,但是很耽误了他约定回去的时间,所以项羽很生气,就命令男子十五岁以上的全部到城东去,要把他们活埋了。

外黄县令门客的儿子十三岁,前去劝说项羽,说道:“彭越凭强力威胁外黄,外黄人害怕,所以才姑且投降,为的是等待大王。如今大王来了,又要全部活埋他们,百姓哪儿还会有归附之心呢?从这往东,梁地十几个城邑的百姓都会很害怕,就没有人肯归附您了。”

项羽认为他的话对,就赦免了准备活埋的那些人。之后项羽东进睢阳县,睢阳人听到这情况都争着归附项羽。

这次项羽终于缓和了一下脾气,得到了相对好的结果。

其实本来也是,帝王将相们掌权带兵所以裹挟了大量的百姓,百姓们哪来的选择权?绝大多数的百姓根本掌控不了自己的人生,随波逐流,被波涛淹没。

项羽又离开了,汉军这边不怕了,果然多次向楚军挑战。楚军这边也听话,都不出来迎战。汉军就派人去辱骂他们,一连五六天,大司马曹咎忍不住气愤,派兵渡汜水。

两兵对阵,没有绝对优势下渡河是十分愚蠢的决定,楚国的士卒刚渡过一半,汉军出击,大败楚军,缴获楚军的全部物资。

项羽出发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出战,结果你出战了,还打败了,怎么对得起项羽的殷勤嘱托,而且整个破坏了战争的局势。大司马曹咎、长史董翳、塞王司马欣等都在汜水边上自刎了。

这里的大司马曹咎,就是原来的蕲县狱椽,长史司马欣是以前的栎阳狱吏,两个人都曾经对项梁有恩德,所以项羽非常信任他们。这时候,项羽已经在睢阳,听说海春侯的军队被打败了,就带兵往回赶。

汉军当时正把楚将钟离昧包围在荥阳东边,项羽一赶到,汉军害怕楚军,全部逃入附近的山地。你找人也找不着,他还可能给你打伏击。

这时侯,汉军士卒气盛,粮草充足,又有刘贾,韩信,彭越,英布等等这些人分别领兵各处攻击楚军。项羽的士卒很疲惫,又粮食告绝。项羽想打仗人家谁都不跟他硬碰,猛虎遇群狼,都是抽冷子下黑手。而且人家不怕你骂,毕竟挨骂不疼不痒的,又不掉块肉。

这么又僵持了一段时间,汉王派陆贾去劝说项羽,要求放回刘太公,项羽没答应。然后刘邦又派侯公去劝说项羽,项羽这才才跟刘邦定约,平分天下,鸿沟以西的地方划归汉,鸿沟以东的地方划归楚。

项羽同意了这个条件之后,立即放回了刘邦的家属,包括刘太公和吕后。汉军官兵都呼喊万岁。重要的人质回来了,最少以后打仗少了名分道义的牵制。

刘邦于是封侯公为平国君,让他隐匿起来,不肯再跟他见面。为什么呢?因为“这个人是天下的善辩之士,他呆在哪国,就会使哪国倾覆,所以给他个称号叫平国君。”太具有煽动性了,我怕我也抗不住他。

订好盟约后,项羽就带上队伍罢兵东归了。毕竟刘邦这边看起来死不出头反正就不跟你打,僵持也没什么意义,自己这边也是很困窘,东边还要看着去对付韩信彭越。

但是你忘了刘邦什么德行了吗?你被他骗了多少次了?真是每天上一当,当当不一样,你怎么保证他就遵守承诺呢?毕竟比不要脸你一次都没有赢过。

项羽撤了,刘邦也想撤兵西归,张良、陈平劝他说:“大汉已据天下的大半领土,诸侯又都归附于汉。而楚军已兵疲粮尽,这正是上天要灭亡楚国的机会。不如索性趁机把它消灭。如果现在放走项羽而不打他,这就是所谓的‘养虎遗患’。”

刘邦就听从了他们的建议。毕竟他就是因为鸿门宴上项羽没下死手才有机会壮大起来。所以斩草除根他是很赞同的。

汉五年,刘邦追赶项羽到阳夏南边,让部队驻扎下来,并和淮阴侯韩信、建成侯彭越约好日期会合,共同攻打楚军。汉军到了固陵,但是韩信、彭越的部队没有来会合。楚军回身攻打汉军,又把汉军打得大败。刘邦又逃回营垒,又掘深壕沟坚守。项羽还是没招,我就不出来,反正你之前不是没有骂过,随便你骂。

刘邦就问张良道:“诸侯不遵守约定,怎么办?”张良回答说:“楚军就快被打垮了,可韩信和彭越还没有得到分封的地盘,所以,他们不来是很自然的。君王您如果能和他们共分天下,就可以让他们立刻前来。如果不能的话,形势就难以预料了。您如果把从陈县以东到海滨一带地方都给韩信,把睢阳以北到谷城的地方给彭越;让他们各自为自己利益而战,楚军就容易打败了。”

本来就是,一个名分可抵不上实实在在的领土,让人卖力气得给人足够的利益。刘邦就答应说:“好。”于是派出使者告诉韩信、彭越说:“如果你们跟汉王合力攻打楚国,打败楚军之后,从陈县往东至海滨一带地方给齐王,睢阳以北至谷城的地方给彭相国。”

等的就是这个。使者到达之后,韩信、彭越都说:“我们今天就带兵出发。”于是韩信从齐国起行,刘贾的部队从寿春和他同时进发,屠戮了城父,到达垓下。大司马周殷背叛项羽,以舒县的兵力屠戮了六县,发动九江兵力,随同刘贾、彭越一起会师在垓下,合围项羽。

项羽的部队在垓下修筑了营垒,兵少粮尽,汉军及诸侯兵把他团团包围了好几层。这天深夜,听到汉军在四面唱着楚地的歌,项羽大为吃惊,说:“难道汉军已经完全占领了楚地?怎么楚国人这么多呢?”

咱们后人读历史知道这属于攻心战,唱歌这种事是可以学的,但是在当时的背景下,楚军穷途末路下继续情绪低落。

项羽也睡不着了,连夜起来,在帐中饮酒。借酒消愁。他身边有个美人姓虞,一直受宠跟在项羽身边;有骏马名乌骓,一直是项羽的坐骑。项羽以为楚国全部沦陷了,不禁慷慨悲歌,自己作诗吟唱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姬虞姬奈若何?”我这个是英雄时机不利,不能肆意纵马驰骋,我身边的美人啊,我拿你怎么办呢?项王唱了几遍,美人虞姬在一旁应和。项王眼泪一道道流下来,左右侍者也都跟着落泪,没有一个人能抬起头来看他。

虞姬就鼓励项羽冲出重围后自杀了。一个女人在军营里是需要保护的,这种时候只能是个累赘,她要是被俘了,等待的说不定会被用来牵制项羽,甚至遭受羞辱。

当天夜里,项羽骑上马,部下壮士八百多人骑马跟在后面,趁夜突破重围,向南冲出,飞驰而逃。八百对几十万除了跑也没别的办法。天快亮的时候,汉军才发觉,命令骑将灌婴带领五千骑兵去追赶。项王渡过淮河,部下壮士能跟上的只剩下一百多人了。你属于逃亡,人家在后面追杀,跑不快只能被杀被俘,人家人数多。

项羽跑到阴陵,迷了路,去问一个农夫,农夫骗他说:“向左边走。”他就带人向左,陷进了大沼泽地中。

这里的说一句,为什么农民要骗项羽?一种可能是农民对所有当兵的都没有好感,而且项羽属于逃窜,没时间回来追究他;另一种可能就是项羽让农民心生了反感,楚霸王不是很有礼貌的人。还有人说这是刘邦这边提前安排的间谍,毕竟项羽要东渡基本的路线是确定的。

陷入沼泽耽误了时间,汉军追上了他们。项羽又带着骑兵冲出包围向东,到达东城,这时候身边就只剩下二十八人了。汉军骑兵追赶上来的有几千人。项羽自己估计他这回跑不了了(就是心理素质不好,刘邦好多回都是带着几个人仓皇地跑,人家从来不气馁),对他的骑兵说:“我带兵起事至今已经八年,亲自打了七十多仗,抵挡我的敌人都被打垮,我攻击的敌人无不降服,从来没有失败过,因而能够称霸,据有天下。可是如今终于被困在这里,这是上天要灭亡我,决不是我不会打仗的错。今天肯定战死了,我愿意给诸位打个痛痛快快的仗,一定胜它三回,给诸位冲破重围,斩杀汉将,砍倒军旗,让诸位知道的确是上天要灭亡我,决不是我不会打仗。”

于是把骑兵分成四队,面朝四个方向。汉军把他们包围起几层。项羽对骑兵们说:“看我来给你们拿下一员汉将!”命令四面骑士驱马飞奔而下,约定冲到山的东边,分作三处集合。于是项羽高声呼喊着冲了下去,汉军像草木随风倒伏一样溃败了,项王杀掉了一名汉将。

这时,赤泉侯杨喜为汉军骑将,在后面追赶项羽,项羽瞪大眼睛呵叱他,赤泉侯连人带马都吓坏了,倒退了好几里。项羽就跟他的骑兵在三处会合了。这是把人又分散了,一队不到十个人。一心找死。

汉军不知项羽的去向,就把部队也分为三路,再次包围上来。项羽驱马冲了上去,又斩了一名汉军都尉,杀死有百八十人,聚拢骑兵,仅仅损失了两个人。项羽问骑兵们道:“怎么样?”骑兵们都敬服地说:“正像大王说的那样。”

这时候,项羽到了乌江河畔,打算东渡过乌江。乌江亭长正停船靠岸等在那里,对项羽说:“江东虽然小,但土地纵横千里,民众有几十万,也足够称王啦。希望大王快快渡江。现在只有我这儿有船,汉军到了,就没法渡过去了。”

项羽笑了笑说:“上天要灭亡我,我还渡乌江干什么!再说我和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西征,如今没有一个人回来,纵使江东父老兄弟怜爱我让我做王,我又有什么脸面去见他们?纵使他们不说什么,我项羽难道心中没有愧吗?”

于是对亭长说:“我知道您是位忠厚长者,我骑着这匹马征战了五年,所向无敌,曾经日行千里,我不忍心杀掉它,把它送给您吧。”命令骑兵都下马步行,手持短兵器与追兵交战。

这时候让手下都下马,怕他们死得晚吗?

光项羽一个人就杀掉汉军几百人。项羽身上也有十几处负伤。战斗中项羽回头看见汉军骑司马吕马童,说:“你不是我的老相识吗?”

马童这时才跟项羽打了个对脸儿,于是指给王翳说:“这就是项王。”

项羽说:“我听说汉王用黄金千斤,封邑万户悬赏征求我的脑袋,我就把这份好处送你吧!”说完,自刎而死。

王翳拿下项王的头,其他骑兵互相践踏争抢项羽的躯体,由于相争而被杀死的有几十人。最后,郎中骑将杨喜,骑司马吕马童,郎中吕胜、杨武各争得一个肢体。五人到一块把肢体拼合,正好凑成完整的尸体。因此,刘邦把项羽的土地分成五块;封吕马童为中水侯,封王翳为杜衍侯,封杨喜为赤泉侯,封杨武为吴防侯,封吕胜为涅阳侯。

项羽就这么自己抹了脖子,然后被分尸。你要说他豪气是真豪气,但是别的,真的不太好评价,太傲了,太下不去身段了,刘邦带着几个人仓皇逃窜了多少回都重整旗鼓,人家是打不死的小强,你挨一巴掌重的就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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