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几乎不用想,就知道他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儿子,所为何来。
果然,萧璟宏脸上愤愤不平地说道:“父皇!那谢玉琅算个什么东西,不过仗着谢相的势,文试上就敢如此张扬,出尽了风头!这让我们皇家颜面何在?让支持儿臣的世家颜面何在!您说说,琅琊王氏的王公子,论家世、论才学,哪一样不如他?这……”
“说够了没有!”皇帝猛地将茶盏往案上一顿,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你有本事天天到朕跟前告状,不如多花点心思,想想下一场武试怎么赢!”
萧璟宏似乎早已习惯了父亲的斥责,脸上不见多少懊恼,反而就势接口:“儿臣正是为了此事而来,求父皇成全!”他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儿臣近日在江湖上网络了一些高手,想让他们,混入王公子及其他几位世族子弟的参赛队伍中,助他们在此番武试中取胜。”
“江湖高手?”皇帝眉头微蹙。
“正是!”萧璟宏见引起了兴趣,连忙道,“父皇可还记得文试时,季知拙曾提及一桩旧案?北境边军一批重要军械曾被悍匪所劫,后来是一江湖上颇有威名的杀手接了官府悬赏,单枪匹马端了匪窝。”
皇帝没有说话,但眼神微动,显然记起了这个细节。
萧璟宏继续道:“儿臣后来特意去查了,完成此事的,正是江湖上一个名为‘修罗殿’的组织。此组织中能人异士不少,高手如云!若有他们暗中相助,定能保王公子等人稳操胜券。只是……儿臣恳请父皇,在武试规则上稍作补充……”
“什么规则?”皇帝抬眼看他,目光深沉。
“其他规则一概不变,”萧璟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只需加上一条:比试之中,刀剑无眼,死生不论。无论出现何种伤亡,事后皆不可追究责任。”
皇帝眸光骤然一凝,瞬间明白了长子的意图。
前几日,北境加急送来的密报中,称在一次与西夜国的歼灭战中,于敌方主帅营帐内偶然搜出一封密函。
信中语焉不详地提及,西夜与京中某位“贵人”之间有些隐秘的交易。随信一同送来的,还有一块乌沉的金属令牌,令牌纹路古朴复杂,正中刻着一个清晰的“朔”字,背面则是一串编号。经他秘密查验,这令牌竟属于谢玉琅麾下一支秘密往来于北境的商队。
此事如同一根毒刺,扎在他心头。
对谢相、对谢玉琅,他本就疑心重重,怒火暗炽,只是苦于证据不足,加之各方利益盘根错节,一时难以发作。
此刻,大皇子这番看似鲁莽的提议,恰恰给了他一个借刀杀人、清理门户的机会。
萧璟宏不知父皇心中已翻江倒海,见他沉默,只当是犹豫,急忙加码劝说:“父皇!三妹妹背后的势力,绝不能落到二弟手中啊!否则……否则儿臣将来,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话如同最后一记重锤,敲在了皇帝最敏感的神经上。他沉吟片刻,语气听不出喜怒:“此事……你有几成把握?”
萧璟宏见有转机,大喜过望,忙不迭保证:“父皇放心!儿臣此次寻来的,皆是‘修罗殿’内顶尖的好手!”
皇帝终于缓缓颔首,脸上露出一副勉为其难的神色:“你呀……总是让朕不得省心。罢了,谁让朕……最疼的就是你呢。”
“儿臣谢父皇恩典!”萧璟宏心花怒放,立刻跪下谢恩,又说了好些表忠心、仰慕父皇的话,这才志得意满地退了出去。
一直静静侍立在一旁的韩公公,自始至终低眉顺眼,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
……
时节流转,毫不留情。
深秋的萧瑟之气尚未完全退场,冬日的严酷便已急不可耐。
风里带了哨音,不再是秋日的疏朗清爽,似乎变得尖酸刻薄了起来。一遍遍,捶打着殿宇的窗棂,似要将这人间最后的暖意也掠夺干净。
满目所见,也尽是凋零与枯寂,连日光都开始显得吝啬,被厚重阴沉的云层,隔绝在外。
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随着降温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与这京都城内,暗流涌动的局势,遥相呼应。
今天更是一早便阴的灰蒙蒙的,透不过气。看样子,怕是要落下今冬的第一场雪了。
长公主府内,似乎暂时还没有被这冬日寒风侵扰到,一派热闹的温馨日子。
自被萧宥宁严令禁酒后,姜稚颇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惆怅,近日便开始致力于开发自己,其他的潜力技能。
比如今天,她就非要亲自下厨,给萧宥宁烧几道小菜尝尝。
小厨房的大厨们,一大早,就被姜稚客客气气地,都请了出来。此刻正一个个面面相觑,又不放心走远,只得紧张地聚在厨房附近,伸着脖子往里张望,生怕姜护卫一个不慎,把厨房点了。
不多时,姜稚招呼他们,帮忙将做好的菜端去殿下那里。几位厨子端着那几盘看似……形态尚可的菜肴,先是仔细端详了半天,又小心翼翼地嗅了嗅味道,确认没有焦糊或奇怪的气息,这才稍稍安心,战战兢兢地往寝殿送去。
萧宥宁倒是比他们镇定得多。她自然是对姜稚的厨艺有信心的,毕竟之前在湖边,条件那般简陋,姜稚随手烤的鱼都外焦里嫩,香气扑鼻。今日她特意准备,想必更是不凡。
心里虽是期待的,甚至带着点隐秘的欢喜,但长公主的矜持,让她不愿表露得太明显。
于是,她只装作浑不在意的模样,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握着一卷杂书,目光却时不时飘向门口。
待菜肴一一摆上桌,寝殿内顿时被各种诱人的食物香气填满。姜稚亲自端着最后一道菜进来,脸上带着点小得意,扬声唤道:“萧宥宁,快来吃饭!”
萧宥宁这才放下书卷,走到桌边,看着她鼻尖上还沾着一点面粉的痕迹,不由得一笑:“辛苦我的姜大美人啦。”
“不辛苦,不辛苦!”姜稚将她按在座位上,殷勤地递上筷子,“你快尝尝,我得证明一下,我的手艺是真的好,比上次烤鱼还要好上许多!”边说边迫不及待地给她夹菜。
萧宥宁从善如流,每样都尝了一口,细细品味,而后客观又真诚地评价:“咱们姜大美人的手艺,果然精湛。”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道菜上,那是以掏空的橙子为盅,色泽金黄,香气馥郁中带着果物的清甜,是她未曾见过的菜式,“这个是……?”
姜稚立刻来了兴致,献宝似的介绍:“这个叫‘蟹酿橙’!是我在江南时见过的做法。取当季的大橙子,切顶去瓤,留少许橙汁,把蟹肉、蟹黄、蟹油放进去,加上黄酒、香醋,再盖上橙顶,入甑用酒、醋、水蒸熟。吃起来既有蟹肉的鲜醇,又有橙子的芳馨,酸爽开胃,妙得很!”她说着,有些感慨,“也就是在你这长公主府,这时候还能有这般新鲜的螃蟹供上来,我今儿个就想,说什么也得做给你尝尝。”
萧宥宁依言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瞬间,蟹肉的极致鲜美与橙子的清爽酸甜,在味蕾上完美融合,口感层次丰富,果然是她从未体验过的绝妙滋味。她忍不住又尝了一口,才真心赞道:“这个味道……真好。”
“天啊!”姜稚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瞪大了眼睛,“咱们一起吃饭这么久,我看你好像从来没对哪道菜这么夸赞过,这可是头一回!”
萧宥宁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唇边的笑意加深,如春水漾开涟漪。
是啊,为何独独对这道菜不吝赞美?
细细想来,也许,只因这道菜背后,是有人将她真的放在了心上吧?
知晓她的口味,也愿意花费这般巧妙的心思,只为博她一笑,只为让她尝到一口新奇与欢愉。
原来,幸福就是这样的。
从得知她要为自己下厨开始,心底便开始暗暗期待着。等待的过程中,听着小厨房隐约传来的动静,想象着她忙碌的身影,那份期待便混合着暖意,竟会不经意间,一点点,慢慢充盈心间。
直到此刻,看着她亮晶晶求表扬的眼睛,品尝着独属于她的这份用心,感受着这份被人妥帖收藏、细心爱护的珍重……
这种被人全然放在心上,取悦着、爱护着的感觉,怎么能,不幸福?
萧宥宁忽然间,便懂了那些话本子里,为何总爱写,“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生生世世”。
并非那些词句本身多么动听,而是当人真正沉浸在无边的幸福中时,便会不自觉的,贪求这份暖意能够永恒。
会惶恐于时光的流逝,会畏惧美好的短暂,于是便生出了最朴素也最炽烈的愿望:希望眼前人,眼前景,眼前这份无一不称心满意的日子,能够永远停留,直至地老天荒。
她抬起眼,望向窗外,不知何时,细碎的初雪,已渐渐变成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悄无声息地,覆盖了庭院的每一个角落。
将一切都装点成了,一片纯净无瑕的银白。
啊,美好的十一假期啊…哈哈哈哈哈哈 就一天天赖着什么也不做 都好快乐有木有![撒花][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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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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