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清元之气可是远古神仙界的气息，神仙界都陨落多久了，他一个凡人如何能有清元之气。”
“我的嗅觉可从未出过错！掌柜的，你说，你跟那人接触最多，你也闻到了吧？”
掌柜沉思片刻，缓缓开口：“确有清元之气的迹象，但怎么可能呢……”
“你看！我就说我的嗅觉不！会！出！错！”
几个小厮吵作一团，掌柜的往那房间望去，思虑许久也未得到答案。他甩甩头，暗暗叹一口气，“不想喽不想喽，天大的事自有大人物去解决，我们啊当好一只蚂蚁就可以喽。”
……
咚咚咚。
睡梦中的莫非榆被一阵敲门声叫醒。
“非榆？你醒了吗？孔禾说卞公回来了，叫我们过去。”予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莫非榆掀开被子坐起来，扬声道：“好，我马上来。”
她下楼时，其他人已准备好动身，楚悲、段确也被抬进了莫非榆赶回来的物资马车里，邱孝池醒了，但因为身体比较虚弱，也一同坐在车里。
雷霆楼掌柜正俯首听孔禾说着什么，余光瞥见莫非榆下来了，便行礼退去。
“卞公已在城外等候，几位请随我前去吧。”孔禾平静道。
莫非榆点点头，扭头问其他人：“柳棋生和时雀还没回来吗？”
众人摇摇头。
这次在大宰场待的时间的确短，要不是等曹娥，一天便能结束。这会儿大宰场到处是混乱，人能跑的都跑完了，柳棋生想找一个合适的无魂体，估计不容易。
等这边事情结束得问问小瑚才行。
莫非榆和广蛮对视一眼，后者当即开口：“你们先去吧，我们慢慢来。”
“好，他们就麻烦你照看了。”
广蛮开怀道：“小事。”
就当莫非榆和郁问樵准备先行一步时，她的衣袖被人抓住了。
予桔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非榆，我能跟着你吗？”
孔禾没有提任何关于奖赏的字眼，说明他们要求的奖赏没有变，曹娥就在城外，那是杀死井棠的人，她想看看那张脸此刻究竟是什么表情。
“好。”
一前三后，四道身影从空旷的睚眦城街道飞过，不一会儿便来到城门。
隔着城门的空洞遥望到原处的三个身影，左边盘坐空中的那个是卞公，飘在地面的不断变化的是曹娥，那么，右边坐在白玉步辇上的美妇人便是情狱鬼主杜魅了。
“来了。”假寐的卞公睁开眼，抵了抵手腕，缓缓站起身，望着城门中走出的四人。
孔禾恭敬地向卞公行礼，随后默默退至树林，身影也随之消失。
“曹娥我带来了，按约定，接下来便是你们之间的事，我就不掺和了。”话落，鬼主级别的气息从卞公身上倾泻而出，所有人心神一震，不由得弯了腰，方圆数里的树林和睚眦城城墙为之震颤，放佛活了一般，发出阵阵惊惧的嗡鸣。
卞公一步踏出，下一秒，身形便消失在虚无之中。
圈圈气浪如海啸般荡出，周遭土壤狂卷而起，那些被埋藏的血腥腐肉如铁锅里翻炒的菜，顿时暴露在雨前压抑的空气中。
在这番震动天地的气浪中，唯有白玉步辇上的美妇人波澜不惊，连头发丝都未动过分毫。她的手盖在纱袖中若隐若现，张开折扇掩在面前，一袭轻薄的紫纱裙飘扬在步辇外，放佛极光般如梦似幻。
莫非榆本能地催动鬼力，将身旁二人护住，但也只能做到不摔倒罢了。
她咬牙紧盯前方，余光中似乎在翻起的腐土中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不过只是一闪而过。
曹娥身上的灰蛾被震碎了数十只，纷纷化作齑粉，与尘土融为一体。气浪平息数秒之后，又有更多灰色飞蛾从她的蛾衣中生出，无休止地环绕在其周围。
随着那些土壤落下，所有脏污也尘归尘，土归土，杜魅轻轻一挥扇，污浊之气也一并消散了。她那极具诱惑力的嗓音轻飘飘地道：“一大把岁数了，还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毛毛躁躁……”
杜魅收了扇子，轻佻的视线滑过下方的曹娥和莫非榆三人，“你们也别愣着了，开始吧。”
莫非榆感受到身旁人情绪的变化，轻唤道：“予桔？”
予桔眸中满含恨意，手中衣裳已经被拧得不像样，怨恨、后悔、悲伤……无数回忆在倒飞，澎湃的情绪在看到那张脸的一刻被点燃释放，城墙上的“睚眦”在她身后昭然，可面对仇人，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予桔无力地笑着，看向莫非榆，发红的眼眶中已满是泪水，“非榆……你能替我帮井棠报仇吗？”
她的嘴唇都被咬破了，才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此时此刻，没有人比她更想亲手杀了曹娥，但她唯一能做的只有请求。
“好。”
曹娥瞥了一眼悠闲坐在步辇上的杜魅，眸中怨气难掩，“来之前说好了，这次若是我赢了，你便再不能逼迫我做我不愿做的事。”
“没问题。”杜魅淡淡道。
邪风乍起，滚滚乌云聚积在天空，顷刻间，天地瞬间暗沉如夜。
曹娥周身缭绕着森然鬼气，飘动的蛾衣上，无数眼睛模样的花纹忽闪着，化作灰蛾振翅飞出。蜡白的脸上一双灰色鬼眼闪烁幽光，“嘶嘶”的怪声从她身上发出，像是在对敌人示威。
兴奋之色攀上莫非榆双眸，手中长刀嗡嗡鸣响，脚下尘土卷扬，弥漫在二者之间的气息愈发压抑。
“区区凡人，也敢与我叫嚣！”曹娥开口，随手一挥，身旁的灰蛾便铺天盖地般向莫非榆扑去！
灰色与白色交错挥舞，如万花筒般，叫人眼花缭乱。
莫非榆眼神锐利如隼，洞悉了每一只灰蛾的轨迹，身形一晃，化作残影接连避开，随后在地上用力一踏，附着鬼力的刀光直接带她擦过蛾风，刺向曹娥面门！
曹娥眼神一顿，在看见刀光的瞬间隐去身形，化作漫天翩飞的灰蛾之一。
“呋呋呋呋……”
诡异的笑声在天地间回荡，灰蛾环绕成铜墙铁壁，将莫非榆圈在其中。羽翼上的眼睛一闭一睁，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白眼眶黑瞳仁，死死盯着中心的猎物，要摄人心魂。
这些眼睛盯得莫非榆汗毛倒立，灰蛾振翅之音在筒状蛾墙中被无限放大，每一声都像战鼓擂动，叫人神志错乱。
莫非榆秀眉微蹙，闭眼稳定心神，紧接着指尖一搓，暗火火苗躁动地跳出指尖。
“去。”
火苗收到了指令，一分二，二分四，撞向蛾墙。
灰蛾被点燃，凄厉的叫声随之传出，原本在蛾墙外嗤笑的曹娥，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火星烧开了灰色帷幕，莫非榆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甚至还拍了拍肩上的灰烬。
“身为鬼灵，你就这点水平吗？”
曹娥眼底凶光毕露，灰点斑斑的脸上瞬间炸起一股猛烈杀意。原本被莫名其妙当作奖赏带来大宰场就够心烦的了，现在又被一个凡人嘲笑，前所未有的愤怒冲上心头，怒喝道：“你找死！！！”
数以千计的灰蛾倏地汇聚成一只，巨大的蛾翼扇动，带起阵阵腐臭的阴风，仿佛来自地狱的使者，充满死亡的气息。
以巨蛾为中心，一抹灰意开始蔓延，土地、树林，仿佛都失去了色彩，整个世界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灰。
锋利的阴风似要毁天灭地般，卷起风暴斩向莫非榆所在的位置！
轰——！
刹那间尘土滚滚，犹如海潮爆开，轻而易举地吞噬了白衣身影。
“非榆！！”予桔嘶声大喊道。
那怪风尘浪并没有斗兽场与看台的划分，无差别地铺向这片天地。郁问樵带着予桔退到城墙脚下，挡在予桔前方，苦苦撑着身体。
予桔横在脸前挡风的双手忽然垂落，她惊恐地向下看去，不光是手，脚和腿也仿佛消失了一样，再也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
“我的身体……”
“快退到城内！”郁问樵冲赶来的广蛮几人大喊道，屈了屈发麻的手指，抱起予桔就往城里跑。
众人不假思索，拔腿就往回跑，跟着郁问樵躲在厚重的城墙后。
他们远远就感受到一股森冷的杀气，故作勇气才出来，没想到仅仅和城外打了一个照面，便好似到了生死边缘。刚从色羊中醒来不久的两人更是没见过这等场面，脸吓得铁青，心跳如雷在耳边震动，腿脚都在颤抖。
郁问樵简单查看了一下予桔的情况，问道：“我扶你去马车上休息吧？”
予桔看着飘起的衣袖下，露出的灰色的手，眼中无比凝重。
她原本以为当初他们在庙会使尽浑身解数，是能勉强逃过这些鬼的追捕的，至少以后不会成为莫非榆他们的累赘。但刚才这一下彻底击碎了她的希望，当时第一次碰上曹娥，她便能杀了他们，之所以没有，只是因为不想，而他们这些普通的凡人，终究只是曹谱鬼的掌中猎物。
予桔的身体僵硬在原地，现在去休息的话，她还能站起来吗？
郁问樵见予桔不说话也不动，一副不想走的样子，便也没再劝，让贾兰儿和广蛮帮忙照看，孤身返回城外。
城外。
曹娥看着那被瞬间淹没的身影，大笑道：“狂妄的凡人，小瞧飞蛾是要付出代价的！”她扭头看向杜魅，“事情结束了，以后别想……”
话未说完，曹娥只觉背后一凉，寒气四溢的刀锋不知何时已逼上后颈。
莫非榆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别急啊。”
曹娥灰瞳皱缩，在刀划过的瞬间化作灰蛾飞散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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