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你刚才为何把家底说这么详细，万一他去查，穿帮了怎么办？”
“兰兰，你也太看得起他了，这慈恩顶多只能在慈济寺作威作福，出了这慈济寺的大门，他就什么也不是了。你当朝堂官员家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查的？他还没那个能耐，况且，那个做生意的蒋氏，神出鬼没的，根本就无人知道他的真面容，所谓有钱人，都惜命得很，恨不得将自己藏得愈深愈好，哪有随便抛头露面的？反而生意做得越大，越是胆小不敢轻易露头，就怕哪天太高调了，给自己招来祸患。”
“阿爹，您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那这些您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蒋军当然知道，因为他有系统嘛，随便问问，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在这些不要钱的信息上，系统从来都是毫不吝啬的。
可这些蒋军都不能说，他只好胡诌，“之前乞讨的时候，各种三教九流的地方都去过，自然各种隐秘的真真假假消息都听了一耳朵，凑合着用用吧，居然还真蒙对了。”
兰兰立马露出一个鄙视的眼神，原来又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全凭运气。
蒋军也不和小姑娘计较，任她随便想吧。
果然，过了一日，慧济就亲自登门了。
蒋军暗想：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自己这钱都还没有使上，只是在面上显摆了一下，就马上有人上赶着过来了，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虽然形容得不是那么贴切，但差不多就是那么个意思。
慧济一向没什么笑脸，不像慈恩，可以随意切换端庄严肃与和蔼可亲，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慧济一上来就道：“施主好，听说小施主身体欠佳，贫僧特地来看看。”
蒋军立马笑脸相迎，“慧济大师好，还劳烦您亲自过来瞧，真是折煞小女了，您大可派人通传一声，我自会携小女过去。”
蒋军颔首迎他进来，搬了个凳子请人坐下。
“不妨事，还是看病要紧，贫僧直接去小施主床边看看吧。”
慧济说完，丝毫没有要坐下的意思，径直往床边走去。蒋军赶忙跟上。
此时，兰兰正卧在床榻上，闭目小憩。听到动静，睁开眼睛，却没什么神采，看上去恹恹的。她撑起外侧的手臂，想要爬坐起来。
慧济忙道：“无碍，小施主躺着就好，把手伸出来。”
兰兰立刻又卧了回去，将右手伸了出来。
蒋军立马搬了把椅子放在床头，慧济这回没再推拒，顺势坐了下来，一手搭上了兰兰腕间，感受着脉搏跳动。他皱着眉闭眼沉思了会儿，小姑娘的浮脉和沉脉都跳动得并不弱，照理来说，该是身健体壮才对，诊病这么多年，他还没遇上过这样的病号，甚是奇怪。
慧济和旁的大夫不同，他诊病通常都是先把脉，然后才看病人的气色。今日亦是如此。
疑惑间，慧济看了看兰兰的气色，当真不大好，原本贵人家的小姐，山珍海味地侍候着，本该气血两旺，可眼前这个小姑娘，面色暗黄，倒像是长期营养不良，真真是令人费解。
“大师，小女怎么样？”
蒋军候在一旁焦急问。他面上焦急，心里却暗暗得意，庆幸自己做足了准备，来之前，让兰兰脸上涂了东西，这蜡黄的草汁混着烧过的熟土和草木灰，抹在脸上，当真是一点痕迹都瞧不出来，看上去像极了血气两亏，更妙的是，这汁水单用清水是洗不掉的，非得原样混着熟土和草木灰一起，才能彻底洗净。
慧济眉间的褶皱更深了，他的医术其实并不高，多有被吹捧的成分，但普通的病症还是不在话下的。对着眼前的这位小姑娘，还真犯了难。
转念一想，小姑娘父亲刚才自己都说了，访了很多名医，都瞧不出什么问题，那他现在看不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人就是这样，对于只自己一人解决不了的问题，就会觉得脸上无颜，但倘若所有人都解决不了，大家一起丢脸，那负负得正，与没丢脸也就没什么区别了。就像法不责众一个道理。
慧济单手摸了摸下巴，又装模做样地将兰兰的眼皮扒开，倾身瞧了瞧，沉吟片刻，才道：“小施主的病着实奇怪，脉搏有力，不像是有病的样子，然气血似有些瘀滞，要不我开一个活血的方子，给小施主先用用，看看疗效再说吧。”
蒋军马上露出一副失望的神色，“慧济大师，您再帮着瞧瞧吧，之前的大夫也这么说，活血的方子也吃过，可不见什么起色。”
慧济有些尴尬，面上却佯装镇定，“还是先服用一个疗程吧。”
“您再看看吧。”
……
场面有些僵持，慧济最后清了清嗓音，沉声道：“要么再看看舌苔吧。”
蒋军忙对女儿道：“快把舌头伸出来，让大师瞧瞧。”
再次听到大师的称呼，慧济额上不由冒出几丝黑线，表情略显不自然，再三思量后，他终究沉声道：“施主，还是呼我法名吧，或者叫慧济师傅也行，切莫再称大师了，贫僧当不得。”
“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蒋军暗忖。
“那好，慧济师傅，那麻烦您了。再给看看。”
兰兰伸出舌头，慧济皱着眉又仔细瞧了瞧，舌苔红润，不像是有病的啊！再看下去，他都感觉是自己有问题了，救命啊！这感觉谁懂啊！
要是蒋军知道慧济此时内心的想法，估计要“哼哼”两声，道一句：恶人自有恶人磨，哦，呸！不对！
——是恶人自有高人磨。
写了方子交给蒋军后，慧济匆匆嘱咐他把方子给送餐的小僧，自会有人将药煎好，送过来。离开的时候，他走得甚是匆忙，好像在逃避着什么，又不敢让人给瞧出来。
等他走远，房间里的父女俩人不约而同地捧腹大笑。
怪不得许多人都喜欢捉弄人，原来这感觉实在是太爽了！比蹦极都爽。堪比注入了一剂强有力的多巴胺和肾上腺素的混合体。
这日中午，蒋军便将方子交给了送餐的小和尚，一个时辰后，热腾腾的汤药就熬好端来了，蒋军不由在心底感叹了一句——“效率真是没得说！”蒋军轻轻摇了摇头，哀叹他们不走正道，要真好好往治病救人这条道上一路钻研下去，不怕香火不旺，银钱不多。可偏偏他们就要选那条最歪的道走。
殊不知真正的好生意都是细水长流、慢慢积累的，一本万利来钱特别快的门路通常都来路不正，说不定哪一次就栽了跟头，就再也爬不起来了。可惜世人都喜急功近利，不喜沉心守拙。
“小师傅有劳了。”
蒋军接过汤碗，想送对方出去。
没想到他却并无要离开的意思，而是将食盒拎到了地上，示意蒋军快些让兰兰将汤药喝了。
这是——要监视他们喝药？？
蒋军知道这小和尚并非善茬，之前就有门口偷窥的劣迹，这回不见着兰兰将药喝下，估计不会轻易离开。但蒋军还想试试。
“小师傅，要是不急着用碗的话，您就先回去吧，待会儿送晚饭时再一道拿走。”
“阿弥陀佛，不碍事，小僧等一下也无妨，这汤药还是趁热喝的好，冷了就没药效了。施主还是让小施主快些服了吧。”
他的语气真挚，似乎还真在替兰兰考虑，若不是早早知道他是慈恩的人，蒋军还真要被这言语感动了。
见他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模样，为了打消对方的疑虑，蒋军只好端着碗去了兰兰床边。
“兰兰来，喝药了。”
他将兰兰扶坐起来，一手环抱着她肩膀，一手举着汤碗，慢慢喂她喝下。
兰兰刚喝了一口，便抿了嘴。
“阿爹，好苦啊，兰兰能不喝吗？”
“兰兰乖，良药苦口，喝了病才能好啊。阿爹去给你取糖来。”
说着，他便将碗给了兰兰，起身走到那小和尚身边问：“小师傅，不知您食盒里是否有糖丸，或者白糖也行。”
好巧不巧，他手上的食盒里恰有白糖。
小和尚蹲身打开下面一层的盖子，拿了一碟白糖出来，白糖的旁边，还放着一叠芋头，不知是要给谁送去的。
兰兰趁着这须臾的功夫，偷偷将药倾了许多在床内堆叠着的帕子上，另一边，蒋军拿着糖碟返回，到了床沿后，他在手中捏了一撮，喂到兰兰口里，兰兰含着白糖，就着碗口，假装咕嘟咕嘟喝起来，直到悉数喝尽，最后倒剩的那些，正好作为了道具，挂在了她的唇角。
小和尚在门口引颈张望，只看到了兰兰喝药的部分侧颜，因为另一部分，被蒋军给完美挡住了，至于碗内的情况，他却是一概不知，只能依照情形，估摸着小姑娘已经把汤药给喝完了。
蒋军将空碗和糖拿过来时，小和尚还在张望，他将药碗递过去，对方居然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愣神，还是蒋军出声提醒，他才收回了目光，不过此时，小和尚显然已经看清了兰兰唇角的药渍，理所当然的以为汤药全被她喝光了。
经提醒后，小和尚错愕地接过药碗，惶惶然地收回探究的目光，掩饰着内心的尴尬，他没话找话道：“好的，那小僧就告辞了，二位施主好好休息。”说罢，便蹲身将碗碟放回了食盒，悻悻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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