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空山今天算是当了一次甩手掌柜。
闹剧结束以后,他把这里的事全丢给宇瑞,“你带人看着姓田的,明天这个时候,必须让他把钱拿出来,不然我明天就来把他手砍了!”
他是故意说出来吓田永贵的。
此刻,田永贵蜷缩在角落里,一把鼻涕一把泪,模样凄惨得很——这一切都归功于李空山。
为了教训田永贵打女孩,李空山把守在外面的兄弟全叫进来,挨个揍田永贵一顿,他也没想到兄弟们今天个个都很有劲儿,田永贵被揍得牙齿都掉了一颗。
临走前,李空山瞄了眼站在门口的连翘,她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看上去仿佛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
他“切”了一声,冷讽道:“就这么爱管闲事?”
随后他便头也不回地两手插兜,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当然,这句“爱管闲事”是他对自己说的。
待李空山走后,一直低着头的连翘终于抬起脑袋,她的目光追随着远去的李空山,此刻,一种惊喜涌上她的心头——她的验证成功了。
李空山和田永贵不是一类人,就算他装得再怎么嚣张像个无赖,他始终无法毫无破绽地掩盖他心底那一片柔软。
连翘敢打赌,李空山一定会成为她未来逃出这座小镇的突破口。
一直困在深渊里的人终于抬头看见了希望。
她身上被田永贵殴打过的地方传来的疼痛已经麻木到令她无法感觉。
因为喜悦已经取代了所有的感知。
“去哪儿?”
守在门口的宇瑞见连翘从里走了出来,立即站起问话,为了完美继承李空山的轻蔑,他特地端起手臂,抬起下巴。
“他让你看着田永贵,没让你看着我,欠钱的是田永贵,限制自由的也是他,跟我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不是吗?”
连翘表现得从容和沉着,若不是亲眼看到过田永贵挥起凳子打她,宇瑞难以把此刻的她和刚才陷于危难中的她联系起来。
宇瑞迟疑了下,拉长声音,依旧仰起下巴,“我觉得你说的一点都没道理,反正现在田永贵是特别人物,跟他有关联的我都得好生盯着。”
连翘没有为此着急不安,反倒是轻轻扬起嘴角,往前站了些,对宇瑞说:“想不想和我合作?”
她解释:“你的目的我看出来了——想拉拢李空山套近乎,但一直没摸着门道,我的目的和你一样,我也要依附李空山达成我的目的,这么说来我们就是一路人,怎么样,考不考虑一下?”
“你?”
宇瑞对此嗤之以鼻,不屑地从上到下打量连翘,不相信连翘有这个本事和实力。
“我说,你刚才没听见我哥怎么说的吗?人家压根看不上你,你就别想白日做梦,攀附上我空山哥了。”
连翘从容而亲和,“还没开始做的事情,你怎么就敢肯定一点可能都没有?再说了——”连翘走到宇瑞身侧,声音放低,“你刚刚也看到了,他从田永贵手下把我救出来,并非无动于衷,不是吗?”
“少来。”
宇瑞不以为意,“我哥那是看不下去才出手的,要是换做其他人,他也一样有可能帮个忙。”
连翘想,这宇瑞就是一根筋,合作效益大于单独行动这样简单道理都想不明白。
她盯着眼前的宇瑞,“你就直说,合不合作?”
宇瑞高傲地端起手臂,“我得好好考虑,除非你真的入了空山哥的眼,我再考虑跟你合作。”
“行。”连翘斩钉截铁,“那你现在就放我走。”
宇瑞想起李空山临走时的嘱咐,故作凶巴巴的样子问道:“去哪儿?”
连翘轻悠一笑,望着李空山离开的那条路,“做个小实验。”
——
自打离开田永贵屋子以后,李空山就倍感心情愉悦,他一路哼着小曲儿,左手放在裤兜里,右手有节奏地晃悠,快活似神仙。
果然,眼不见心为净。
看不到田永贵和他屋里那个厚脸皮的小妮子,李空山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他住在镇上桥西边临近边界的一处老楼房里,楼房共三栋围在一起,南面是扇大门。
刚走到门口,李空山就看见二栋楼的小男孩在门口自己玩耍,他路过时不忘吹嘘一句:“哟,二狗,又在这儿玩泥巴,当心摔得满身泥,你妈妈又打你屁股。”
小男孩对李空山给自己取的外号格外不满,撅起肉嘟嘟的小嘴瞪着李空山:“大坏蛋,我叫尔枸,不叫二狗,不准乱喊我的名字!”
李空山“啧”了一声,笑着跨过门槛走进去,并不打算继续搭理小男孩,只是笑着打趣道:“尔枸,二狗,那不都一样呢吗。”
小男孩冲李空山的背影摆鬼脸,继续气呼呼地蹲下来玩泥巴。
徐尔枸今年五岁,对于他带有歧义的名字,他曾经问过他的妈妈很多次为什么要给他取这个名字。
他的妈妈反倒不以为意,回答得轻松又自在:“这名字听着多喜庆,能给人带来欢乐,那也是一种本事。”
男孩越想越觉得委屈,索性不玩泥巴了,用捡来的树杈在泥巴上刻字,他只会写简单的汉字,恰好这老楼房上上下下,属李空山的名字最简单。
学写字的时候,他最先学会写李空山的名字。
于是,泥巴上出现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李空山,后面附带一个猪头的简笔画。
徐尔枸看着这几个字乐呵呵笑了,捂着肚子停不下来,刚才被李空山打趣的不悦总算得到宣泄。
正当小男孩乐得捂住肚子笑开怀时,一个陌生的女孩走到他跟前。
这个女孩他从未见过——但徐尔枸却莫名觉得她亲切,比那大坏蛋李空山不知道亲切多少倍。
她的乌黑长发被简单扎在背后,穿着一身简单宽大的棉麻衣裳,裤脚有血迹,衣裳有灰尘,就像被按到地上过一样,褶皱未平。
一双杏眼柔和又好看,脸蛋又小又瘦,跟她瘦削的身子骨一样。
徐尔枸顿了顿,一向在陌生人面前保持害羞的他今天反常地主动和别人说话:“姐姐,你找人吗?”
连翘还未回答,就率先注意到出自徐尔枸的“杰作”,她蹲了下来,用干净的手摸摸小男孩的头,“小弟弟,你可以告诉我李空山住在哪栋楼哪一楼吗?”
小男孩“啊”了一声,表情既意外又丧气,“原来你是来找那臭无赖的啊。”
徐尔枸委屈巴巴,“李坏蛋就那么受女孩子欢迎吗,明明我比他可爱多了!”
连翘笑了下,“当然你更可爱。”
徐尔枸指了下右侧第三栋楼,“诺,姐姐,三楼右边那个门,李坏蛋就住那儿。”
“好,谢谢你啊。”
连翘起身走了进去,徐尔枸跟着跑到院子的大门外,偷偷摸摸地观察连翘到底要看什么。
她当然注意到小男孩这个举动——如此明显,想不注意到都很难。
但连翘并没放在心上,也没直接上楼去敲门,而是站在院子正中央,一言不发地等待着。
躲在大门后的徐尔枸发出感叹,“这个姐姐好奇怪哦……”
临近晌午,在外干活、卖东西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回来,每个回来的人目光都打量着院子里孑然一身站着的连翘——一个陌生的女娃娃,但看年纪,多半跟那混蛋李空山脱不了干系。
毕竟除了李空山,这院子里再没有其他年轻人,因为便宜的房租,住在这里的都是带着孩子的中年妇女、男人亦或是留守在家的老人。
一个出来晾衣服的妇女招呼了声在井边打水的老妇,“哎,大姐,你看那女娃娃什么来头啊,找谁的你知道不?”
打水的老妇看了一眼,“不知道,你要是想知道问她去呗。”
妇女把盆子放在一边,乐呵呵地走到连翘身边,“女娃娃,你找谁呀?这院子里的人我都认识,我帮你招呼一声呗。”
连翘眼眸清澈,举手投足间尽显温和气质,“我找李空山。”
“啥,找李空山!”妇女表情瞬间变得复杂,“原来是找那臭小子的啊,那我可帮不了你,他这种人我惹不起,招呼不了。”
“没关系,谢谢。”连翘从妇人身上收回目光,继续望着正前方这栋黑乎乎的老楼,她要等,一直等,直到李空山愿意出来。
妇女想了想,对连翘说:“他知道你在这等他不?你这么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都快中午了,吃饭没,要不上我那儿去吃顿饭?”
“不用,我等他出来。”
妇人嘀咕一句“这女娃娃还真倔”后便走开了。
恰逢此时李空山刚洗完澡从卫生间里出来,他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瓶水走到窗前,没曾想一打眼就瞧见院子中央合欢树下站着的女孩。
“我去,她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李空山被自己呛到,喝进去的水差点吐出来。
他擦去从矿泉水瓶里溅到手臂上的手,心思沉重地打量合欢树下的连翘。
他转身往屋里走了两步,自顾自问:“难道我李空山真有这么迷人?把她迷得都神魂颠倒了?不对不对——”
理智将李空山的思绪拉回来,他右脚踩在凳子上,弯身凝思,“这女的不依不饶肯定是想帮姓田的赖债,想占我李空山的便宜?想得美。”
李空山自认为自己分析得头头是道,掏出手机拨通手下兄弟的电话。
电话那头,正在吃串的楼巩放下食物,大咧咧地接通,“喂?空山哥啊,找我啥事?”
李空山蹙了下眉,“楼巩,我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到我家楼下去把一女的撵走!立刻马上!”
“女的?”楼巩不厚道地笑了,“不是我说,空山哥,你咋又招惹女的了呢,每次都让兄弟们去给你打发,这可不行啊。”
“少来,就这女的,爷压根看不上,赶紧的,麻利点。”
李空山郁闷地走到窗边,往下一瞄,场面令他震惊不已。
“我去,我就打个电话的功夫,围了这么多人?”
楼巩故意问:“长得漂亮不,要是漂亮的话,让兄弟也处处对象呗。”
合欢树下,老楼里出来看热闹的邻居越来越多,有的甚至端个大碗就走出来,一边吃饭一边凑热闹,像在看一出好戏似儿的。
刚才离开的妇人又重新回来,苦口婆心地安慰连翘,“哎哟,姑娘,你别哭嘛,有什么事咱慢慢想办法解决是不是?”
“我去。”
楼上,窗边张望的李空山忍不住感叹,“都开始事手段了是吧,上演哭戏,你牛。”
实在忍无可忍的李空山可不准许她这样撒泼耍赖,损害自己的形象——李空山二话不说推门出去。
等楼巩来处理,花都谢了,还得他亲自出马才行。
“喂?哥?空山哥?”
电话那头的楼巩听到李空山没声了,一个劲儿地唤他名字,还未等到李空山丁点儿回应,电话就已被他挂断。
楼巩望着发出“嘟嘟嘟”声音的手机,“那……我是去呢,还是不去呢……”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摆满的串串上,“好不容易蹭到宇瑞那铁公鸡一顿免费餐,不吃了多可惜……”
越想,他的目光便越充满渴望,那双蠢蠢欲动的手也快要拿起桌上串着滋滋冒油的五花肉的木签子。
“不行!”
一个机灵,楼巩瞬间站了起来。
他想起往日里李空山教训手底下不长教训、不听吩咐的弟兄们的场景——触目惊心、惨不忍睹,后怕地摇摇头,一把拿起板凳上的外套,冲去李空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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