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禾言发现骆枫最近有些不一样。这个不一样并非是样貌上的变化,而是习惯。据他近一年的观察,骆枫是一个日程固定到像NPC一样的人。
上学日,他会在早上6点20分起床,然后洗头吃早饭喂猫上学,在校除了常规学习和运动,还会固定在午休的时间做竞赛题目,学校6点放学,他会在6点15分的时候踏进家门,接着吃晚饭喂猫写作业,在晚上11点钟准时睡觉。
而最近,夏禾言撑着脸观察他的同桌,他发现骆枫竟然在属于竞赛题的时间里画画?!
也许是夏禾言震惊的盯人太过明显,低头画画的人若有所感的抬头,问他“又有题不会?”
听到这话,夏禾言瞬间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趴到桌子上,“不要用‘又’这个字啊,这样显得我很逊。”
骆枫从善如流的改口,“这位同学,请问,你是有什么题目不会吗?”
夏禾言闻言笑弯了眼睛,他把脸埋在臂弯里笑了两声,问出心里的疑惑,“不是要讲题,我是在想,你最近怎么开始画画了?”
骆枫放下铅笔去看夏禾言,“那你想到了吗?”
夏禾言想了想说,“我想,你可能是学累了,然后对画画燃起了一点兴趣?毕竟你之前画的板报就很好。”
骆枫垂着眼眸,没有附和夏禾言的猜测,而是问他,“周六你还去图书馆吗?去的话带上我。”
夏禾言想也没想的答应了,顺便给骆枫安排了活,“那同桌你早点到呗,自习室的位置好难抢。”
骆枫好脾气的答应了。
周六上午,当夏禾言背着电脑包根据骆枫发来的提示找到自习座位时,骆枫正捧着一本《素描基础》在看。见他来了,骆枫将手边未开封的核桃奶推到夏禾言的桌位上,“充电插口在桌子下面。”
在两人打照面的短暂时间里,骆枫除了在确认来人是夏禾言时抬起了头,其余时间眼神都没有离开书本半分。夏禾言从口袋里掏出几颗黑巧放到骆枫手边,然后放下背包连接电脑,沉思一会也进入了码字状态。
温润晨光下,两个十六岁少年面对面坐在自习室的一角,一人看书做着笔记,一人盯着屏幕敲击不停。他们是相约而来的搭子,也是独立的个体,两人各干各的相得益彰。
夏禾言对这种行为模式很是习惯,在与骆枫成为学习搭子以后,绝大部分时间里,他们都是挂着语音各干各的,只偶尔在他需要讲题或者突发奇想要比谁的正确率高,两人才会说一会话。
环境是会感染人的,当身边做了一个专注的人,另一个人也不由自主的专心起来。最后一个字符落下,时间已是正午,夏禾言从《扶清》的新剧情中回神,感觉到疲累和饥饿。
骆枫还在看那本《素描基础》,桌上的巧克力也未动一颗。
夏禾言挑了挑眉,打消了叫骆枫去吃饭的念头,他轻点两下空格唤醒息屏的屏幕,重新回到小说的世界,修改不通顺的内容。
再抬头时,骆枫已经阖上了书本,桌上的巧克力也被吃的一干二净。骆枫还未开口,夏禾言的笑已在嘴角扬起,“等久了吗?我们去吃饭吧。”
“好。”骆枫起身跟在夏禾言身旁,夏禾言手里拿着一罐核桃奶,乐呵呵的给他推荐附近的美食。夏禾言是图书馆的常客,对这附近的饭店小吃了如指掌,直到两人要出图书馆大门了才堪堪介绍完。
骆枫安静的听夏禾言介绍。此刻,他的脑子分成了两半,一半在分析夏禾言的美食点评,另一半在播放夏禾言码字的场景。他心里明白,久等的人是夏禾言,不是他。在夏禾言停下敲击的瞬间,他就知道对方忙完了。他本以为夏禾言会像他们语音时那样,提出新的动作指令,可夏禾言没有,只是停顿了一会就又忙了起来。
那一刻,骆枫的心情有些奇怪,他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是的。松了口气。
他那时正在记录一部分很重要的笔记,内心并不想被打断,但如果夏禾言叫他,他会去停下自己的事去配合对方。毕竟,他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他的父母、发小、同学,他们会随机提出希望他配合的要求,不论他当时在做什么事,他们只需要骆枫答应他们就好。
夏禾言是不一样的,他再一次在心里确认。
可当他写完笔记,抬头看到夏禾言干燥起皮的嘴唇时,他又觉得内疚。
所以在夏禾言介绍完美食,笑着询问他想吃什么时,他没有提出任何建议,只是拿过夏禾言手里的核桃奶,拉开拉环重新放到对方手里,“下次,你可以早点叫我吃饭。”
没头没脑的一句,夏禾言却听懂了,圆润的杏眼弯成了两道月牙,“那下次再说。”
夏禾言没有想到下次来的这样快,又一个周六,他刚写完一段剧情,伸了个懒腰,坐在他对面的骆枫就精准捕捉到了他的动作,骆枫夹好书签起身,“中午了,去吃饭吧。”
一说吃饭,夏禾言就感到腹中饥饿,他按着肚子答应了。
吃饭的时候,夏禾言状做不经意的对骆枫说,自己想借两本书回家看,问骆枫要不要一起。
骆枫摇头,说不太方便。
夏禾言想了想,“也是,带回去也不一定会看。那我也不借了,咱们可以每周六都过来。”说着他举起手边的汽水,骆枫配合着举起自己的 ,一橙一绿的两瓶玻璃汽水在空中相碰。
自那天起,夏禾言在图书馆敲击键盘时,对面必坐着捧书阅读的骆枫。一场急雨过后,恒市进入立夏时节,街道上的行道树换下花衣,挂上了嫩绿的果实。
《扶清》的剧情也已有了新的进展,姜振与吴三利救出了被抓的吴清诚,众人回到京城即将对幕后之人进行抓捕。手边的细纲已经见底,夏禾言的思绪有些卡顿,他决定休息一会。
夏禾言努力放空大脑,可他的思绪还落在《扶清》的世界里,细碎的灵感在脑海里不停的碰撞,他无法放空,只好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他的视线无规律的四处乱转,一会研究图书馆的灯为什么这么亮,一会研究斜对面考研的大哥复习到了什么程度,看了一圈下来,注意力非但没有转移,脑子里还添了更多杂七杂八的念头。
夏禾言不烦其扰,索性收回目光,盯起了对面的人。
骆枫在看《人体素描》,那本让他记了许多笔记的《素描基础》早已是过去式。夏禾言对画画毫无造诣,但他对骆枫很是熟悉,在发现骆枫如今更是有针对性的阅读后,他想过去的一个月里,有收获的不仅自己,对方也是。
骆枫对夏禾言的注视很是敏感,他从书中抬头问夏禾言,“饿了吗?”
夏禾言歪头看着骆枫,唇角带着些许无奈的笑,“你怎么会这么想?”
骆枫老实回答,“快12点了,而且你今早起晚了,我给你带了早饭你也没吃。”
说起骆枫带的早饭他就无语,他第三遍跟骆枫解释,“我再说一遍,你带的早饭我吃了,我只是没吃完。”
说完,他还有些不爽,他两臂交叠双手落在胳膊肘上,前倾身子审问骆枫,“我真的好奇,枫哥,我在你眼里这么能吃的吗?四层的三明治,你给我带了四个,你是怎么想的?”
骆枫掰着手指不带一丝感情的复数夏禾言的食谱,“我看到的。你早上一杯豆浆,两个鸡蛋汉堡,外加一袋坚果一个水果;课间操,一个水果一根烤肠;中午,一份饭一碗汤,还要去逛小超市;大课间...”
夏禾言恨不得捂住骆枫的嘴,“好了,好了,你别说了,反正四个三明治我吃不上,三个真的是我的极限了。”
可你还吃了一包巧克力饼干。
这话骆枫到底没说出来,因为夏禾言已经有些恼了。“下次注意”,骆枫主动结束了话题。
夏禾言这人只要尴尬了,就要做点什么把这尴尬的这一part掩盖过去,可是他们在图书馆,不能大声喧哗,也不能跑跳,更不能重拳自己的队友,他只能生硬的转移话题,“同桌,我看你最近一直在看素描相关的书,你是打算弃赛从画了吗?”
夏禾言没想到自己随口诌的话题,竟然问住了骆枫。对方沉默了许久,问他,“我可以吗?”
骆枫的眼里有认真也有迷茫,夏禾言突然意识到骆枫对绘画的兴趣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深思熟虑甚至计划了许久。
他想起午休时间,总抱着素描本的骆枫;想起拿着多色粉笔,一口气画出班级板报的骆枫;想起天台上,聚精会神画画甚至注意不到来人的骆枫。也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骆枫就无数次思考过画画这条道路,也曾无数次尝试过。这样的慎重,让他无法用轻飘飘的一句回答帮骆枫做出任何决定。
他尽量客观的回答,“我们情况不同,我无法给你确切的答案。但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试一试。虽然放弃竞赛路径很可惜,但是我才16岁哎,有无尽的可能。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夏禾言指着自己的心口,对骆枫说,“你该问它”。
骆枫沉默着。
良久,对夏禾言说,“我不知道。”
夏禾言点头,“了解。既然下不了决定,不如我们先开一会小差吧。”他晃了晃手机,指着最新一条的对话消息给骆枫看,“我跟苗苗姐说好了,明天咱们一起去找她,苗苗姐是专业人士,也许会给你一些启发呢。”
夏禾言口中的苗苗姐,是多彩的主人。夏禾言和骆枫也是后来登门去看多彩的时候,才发现,多彩的主人竟然是一名画家,还经营着一间画室,教小朋友绘画。
骆枫想起,多彩家中,以及画室里挂满墙壁的画作,点头答应了。
翌日,夏禾言和骆枫来到了邓苗的画室。
邓苗正在整队,画室的学生一人背着一个画板,手里还提着画具。他们按照邓苗的要求,两人一组排列整齐。邓苗看到夏禾言和骆枫,也不多叙话,指着墙角堆放着的两套画具对他俩说,“可算来了,那是你俩的,赶紧背上咱们该出发了。”
夏禾言一脸懵,他指着自己欲说什么,骆枫按住夏禾言的肩膀摇了摇头,夏禾言安静了。骆枫解下身上的画夹,将两人的画具提在手里,率先往队伍中走。
见夏骆二人乖巧的站在队伍最后,邓苗欣慰的拍了拍手,“好了,人齐了,同学们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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