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模拟赛道,但实打实从车上摔下来肯定会受伤的。
由于戴着装备,连理枝身上倒是没什么事,不过脚腕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嘎嘣了一下,一种骨头错位的疼痛直冲天灵盖。
司闵赶紧把场景模拟关了,裴尚一路小跑没管飞机头,把连理枝拉了起来,他忍着疼尝试单脚支撑地面,扶着裴尚勉强能站稳。
反观飞机头这边就有点惨了,半边身子擦着山壁就飞出去了。
连理枝脸色冰冷地盯着飞机头,裴尚扶着他慢慢走过去。
经过他的时候连理枝指着他冷戾道“你最好这几天别出家门。”
司闵看见他已经发紫的脚踝有些不忍“去医院吧,俱乐部以后不会再放他进来了。”
司闵是这家俱乐部老板的侄子。
坐到车上的时候,连理枝才咬牙骂道“妈的傻逼,疼死老子了。”
裴尚一边开车一边疯狂输出“我草他妈的,那小子一天不找点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还在喘气。”
说罢又把矛头指向副驾驶上的人“还有你,你他妈是不是以为自己挺酷啊,还在山上炫技呢,掉下去才好是不是?”
连理枝闭上眼,一副你骂骂,反正我不听的表情。
“肿成这样就在医院呆着吧,哪都别去了。”
“诶骂几句行了啊,我还受着伤呢。”
裴尚瞥了一眼他的脚,加大油门。
“轻微骨折,一会儿做完闭合复位后打个石膏固定一下,年轻人不要为了追求刺激把身体搞坏了喔。”
裴尚去挂号了,连理枝坐在走廊有些无聊地四处瞎看,最后视线定格在一处清瘦孤独的身影上。
夏听则赶过来的时候有点匆忙,前几天医生还说夏奶奶的状态比之前好很多,今天突然打电话说她开始摔东西,嘴里说着胡乱的话。
夏听则赶进去到他奶奶的床边,看见她苍老的面庞上还带着泪留下来的划痕,下一秒老人皱紧眉头拍打着被子,就像个闹事的小孩,口里胡乱地说着“不去”“别跳”。
夏听则身子猛地僵直,握着老人那只布满厚茧的手也开始发抖,本就淡色的嘴唇此时几乎没有了血色,屋内空调冷风吹出他一身冷汗,夏听则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跌跪在地上,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开始出现重影。
眼前的病房一会儿幻化成一座座高楼,一会儿又变成那个男人温柔的笑,一会儿又是那张意外保险的白纸,画面飞速不断地从他脑子里掠过,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声和满手满衣服的血迹。
夏听则徒劳地捂住太阳穴,感觉他的脑子要炸了。
病床上的人突然又清醒过来了,她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脸上的湿润,看到旁边痛苦的夏听则瞬间感到慌乱,有些费力地伸出手摸他的头,把他按在病床上像小时候那样拍打他的背,轻声安慰。
“小夏不怕,小夏不怕。”
少年模样的夏听则跪在一片无人的废墟中痛哭,恍然间一片白光闪过,他听到了奶奶喊他的声音,他强行掐着自己的胳膊,怔怔抬头看着满脸担心的奶奶。
最终恢复了一丝清明,他脸色发白,又趴在床上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安抚病床上的人“我没事了奶奶,您先睡吧。”
好不容易夏听则把奶奶哄睡了,他近乎是仓促地跑向卫生间干呕,吐出来一些黄水,他冲了冲,有些漠然地看见镜子里脸色难看的自己,然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坐到了走廊座椅上。
他两个手肘搭在膝盖上低着头,维持这个姿势快一个小时。
接着他听到了脚步声,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
突然他感到一只手碰了碰他,夏听则终于有了动作,他抬起头看。
是连理枝。
他坐了多长时间,连理枝就看了他多长时间。
“怎么了?”
嗓音沙哑到连理枝听了都下意识清了清自己的嗓子,里面透露出浓浓的疲惫和沉重。
那双连理枝觉得是他见过最漂亮的眼睛此时眼尾发红,连带着鼻梁上的那颗小痣都晕成了红色,浓密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两滴刚刚洗脸落下的小水珠。
本来以为夏听则睡着了想过来逗逗的连理枝“……”
几乎是在看到的一瞬间连理枝感觉心脏都被揪紧了,阅人无数风流浪荡的连少第一次感觉到不知所措,嘴比脑子还快地脱口而出。
“你还好吗?”
可能是因为生病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他急需要找人倾倾诉,夏听则难得没有逞强,靠在椅背闭上眼轻声回答他。
“不好,累死了。”
后面三个字太轻了,就像是他的自言自语的梦呓,可连理枝歪着头还是听清了。
他有些吃力地挪了挪腿,坐到夏听则旁边,很久都没再说话,久到夏听则都以为他走了。
好一会儿连理枝才有了动作,他伸出一只手缓缓地,迟疑地,轻轻地放在了夏听则的后脖子上捎带压着发尾揉了揉。
像是小猫用猫尾小心翼翼地扫着,在他放手的一瞬间夏听则的心也随着他的动作颤了颤,仿佛漏了半拍,鼻梁间也开始冒出一股酸意。
刚刚在病房里发病他没有哭出来,想到很久之前父母的脸也咬牙没有哭出来,但现在只是有个人陪着他,好心问了一句他怎么了,尽管他不想和这个人产生瓜葛,但他还是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夏听则仰起头防止眼泪掉下来,他碰了碰眼角和睫毛试图挡住即将落下的泪滴。
连理枝通过手掌将温热传递给夏听则。
虽然他的动作非常轻微,但连理枝察觉到了,夏听则居然在发抖。
一时间连理枝说不上来他什么感受,明明他不喜欢多管闲事,而且内心深处对身边坐着的这个人没有多少好感,和他所接触的行为也只是感到有趣,但他对自己现在的行为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琢磨一会儿没琢磨明白,连理枝也不想想这么多了,就当是无聊,安慰个普通朋友。
过两天要把飞机头打一顿,就当是为自己积个德吧,连理枝看向墙壁这样想。
外面已是黄昏。
余晖本着不为人知的心意形成一道光线,通过窗户射入医院冰冷的地面上,打出了几秒暗黄色的光圈。
序列61314号残阳擅自行动,判违纪一次。
医院这种地方经历了太多生与死。
焦急的脚步声,轮椅的推拉声,家属的求救声,病重人员周围的哭喊声,太多太杂也太沉重了。
不会有人注意到在一个角落里坐着两位沉默不语的少年。
只有那个转瞬即逝的光圈,为他们掩盖着彼此的心照不宣。
“我草!连理枝你怎么跑这来了,我他妈找你大半天,人家那个医生临时有事耽搁了点时间。”
裴尚没看到旁边是夏听则当即破口大骂。
坐着的两人被这音量同时一震,抬起了头。
当裴尚看到夏听则的时候“……”
过了一会儿他看着连理枝面无表情的脸,又看向他搭在夏听则脖子上的手,电光火石间一个想法飘入大脑,豁然开朗。
刚才还破口大骂的人现在神情小心地开口“连哥,你追人呢?”
连理枝“。”
夏听则“。”
夏听则没听懂他什么意思,当裴尚把连理枝扶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连理枝的脚肿了。
夏听则见连理枝站起来时疼得咬牙,看着他们的背影抿了抿唇才问“你脚怎么了?”
“哦,摔了一跤。”
连理枝没回头,有些不在意地说。
夏听则刚站起来眼前一黑,脑子发懵,不得不扶着座椅又重新坐了回来,长时间没动低血糖了。
“你这,来真的啊?”裴尚脸色复杂地给躺在病床上的连理枝削着梨。
“什么真不真假不假的。”
连理枝一脸舒服地靠在床头上,刚才坐了太久猛一起来小腿酸麻无比。
“啧,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裴尚把梨递给他。
连理枝接过来,啃了一口才懒洋洋地说“想什么呢,看他一个人坐那可怜,顺手的事。”
“哦,那就行。”裴尚放下心,靠在旁边的桌子上拿出手机。
“打游戏?”
“来。”
傍晚了。
一阵风吹过来,带走了一位维持着敲门姿势,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的男生,只留下一扇开了条小缝儿的门。
第二天。
司闵一言难尽地看着连理枝脚上的石膏,都给连理枝看乐了“你这什么表情?”
“马家成那傻逼。”
一提到他连理枝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
“没事,过几天有他受的。”
司闵看他没多大事儿也就放心了,毕竟是在自家俱乐部受的伤。
过了一会儿他看手机看笑了,把手机屏幕对向连理枝,指着上面的话,眼里透着浓浓的八卦兴味“诶,三天了,你那个追到了吗?”
连理枝靠着床头正在打游戏,没听清他前面说的什么,还以为是说他正在游戏里抓的人,懒洋洋地笑着说“你对我是不是太没自信了,追上直接压着他秒。”
“哟,看来我们连少很自信啊。”
司闵见他说的游刃有余,笑骂着对群里发条信息。
——连少说了啊,追上就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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