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专几人看着芙蓉蹦蹦跳跳——跑出厕所,路过走廊,在自己布置好的宿傩画像前站定,然后从小幽灵肚子里掏了掏,把两个刻着往生堂印记的骨灰罐放在画前,摆端正。
宿傩的挂画很传神,下面一簇簇点燃的白烛也很讲究,点上香炉、放好火盆、纸扎的小人就摆在蜡烛旁,照出半张粗糙的纸脸。
两个骨灰罐被烛光映得亮晶晶的。
月上中天,浅淡的月光顺着狭小的窗洞照进鬼屋,芙蓉拉下刚刚披在身上的白布单,尝试着稳定住自己和胡桃之间的同步率。表面上看,少女似乎在静静观赏地板一角的月光,整个静态画面配上香炉徐徐升起的青烟,让人以为是什么中式恐怖片现场。
灰原下意识搂紧身旁人的脖子,结实的臂膀把七海勒得有些憋气。家入硝子赶紧让夏油杰放几个咒灵出来压压惊。
年轻的准特级咒术师和被他放出来的假想咒灵一起茫然抬眼:
放咒灵出来干什么?让裂口女来一段唱跳rap吗?
“呼……这个具有压迫感的咒力,熟悉得令人安心。”果然没有咒力的恐怖事件才让人害怕,咒术师还是在咒灵身边更安心。
七海坚强地拉回话题:“前辈,您看几个人才能让咒灵完全现形?”
五条悟还在研究那块眼熟的白布单:“大概五个?”
“行,那我把这家伙也丢出去。”夏油杰拎起正在装昏迷的田仓崎一,让咒灵把他扔到胡桃所在的走廊附近。
镜头里雪白的被单在月光下露出一角刺绣——那是五条家的家徽。
“等等!”五条悟放下可乐,六眼让他精准捕捉到那个细小的图案:“那不是老子的衬衫吗!”
“嗯,我给她拿的。”硝子这才补刀:“毕竟上次你们两个也偷了我和胡桃的裙子穿,扯平了。”这是任务需要,才不是她公报私仇。
这边好不容易缓和下气氛,没过多久,那边渐起的歌声就又把情绪拉了回来:
“太阳出来我晒太阳,月亮出来我晒月亮喽——”
富有统治力的咒力如同晕开的水波纹,和歌声一起层层向外堆叠,在鼓掌间腾跃的铜钱指出第三个猎物的方位。
田仓崎一很聪明,一被咒灵扔出来就赶紧挣脱绳索,他躲在远处观察芙蓉,心知这才是真正的狩猎者——也许是监控室里的咒术师不打算出手,也许是他们团队有内部矛盾……谁知道呢。总而言之,只要他能躲起来,躲得够久,他就有逃走的机会。
不过聪明的人总是更会脑补,也更会看线索。更何况田仓崎一是这个鬼屋真正的拥有者,没人比他更熟悉这里了。
就是不知道聪明人得出来的结论,能不能保护他不触发自己养出来的咒灵。
他蹑手蹑脚,躲进走廊旁的病房里,拨开门缝悄悄向外看。一个系着双马尾的少女正在烛光下抛接铜钱,整齐有序的六次,很显然有特殊含义。再加上白烛光在她脸上落下的深刻阴影、环绕在其身周的透明幽灵、挂在墙上的鬼神画像、骨灰罐子、挂在房间各处的白纱……田仓崎一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那种动作很明显是占卜,而这里的布置又很像是祭坛——真相只有一个!这是一个可以把敌人献祭给鬼神的咒术师!理由就是那两个骨灰瓶!被咒灵吞噬的川野和大原一定就在那里面!那个铜钱肯定是在算阴时阴刻,然后用火化献祭掉他们!可恶,这个邪恶的咒术师!
那个邪恶的咒术师又在唱歌了:
“大丘丘病了,二丘丘瞧……”[1]
她从走廊上轻轻跑过,留下一串哒哒的脚步声,夏天的夜晚不如白日炎热,站在狭小的病房里会感受到冷气绕着脚踝,摸黑跟着她的时候,也会感觉到背后有异样感。
不过那个小幽灵的周围却反常的热,还总是会发出磕磕嗒嗒的怪声。
田仓崎一屏息躲在走廊角落的阴影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第三个属下陷入恐惧,触发潜藏在鬼屋里的咒灵——他精心养育的杰作。耳边黏腻的水声、布料划过地板的窸窣声、还有白色蜡烛偶尔出现的噼啪声,都在反复挑拨他的神经。
“三丘丘买药,四丘丘熬……”
回过头,那个鬼神画像下果然出现了第三个骨灰罐,空气灼热,鼻尖似乎已经闻到了蛋白质被烧焦的腥臭味道。
“五丘丘死掉,六丘丘抬……”
胸口开始憋闷,呼吸也哽在嗓子眼。
第四个人也淹没在了黑暗中,只有那副鬼神画像前的四个骨灰罐子记录着他们曾经存在过。
“七丘丘挖坑,八丘丘埋……”
这句的声音离田仓崎一很近,他只好忍着愤怒和恐惧继续逃跑,在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术式之前,他大概也只能逃跑了。
恐惧让他没想过其他四人是单纯被自己的咒灵吞下去的可能性。
——毕竟他们可是每天都在喂养它啊!
“幽暗森林小墓碑,丘丘尸体冰凉凉;悲鸣喊叫已不在,太阳慢慢爬出来……”
哪里?哪里能稍微躲一躲?哪里能屏蔽掉那个铜钱的追踪?
“九丘丘趴地哭悲哀,十丘丘细问为什么……”
诡异的歌声不知何时停下了。
他穿过挂着层层叠叠白纱的,宿傩画像所在的正厅,仓促间甚至踩灭了几只蜡烛,香炉里烧尽的味道灌进鼻腔,求生欲把其他思绪都挤到了角落。终于,他的视线里出现一个放药品的柜子。
……看起来可以躲一会。
密实的铁皮让他找到些许安全感,田仓崎一敛藏起气息,从铁格的缝隙偷偷向外看,见外面确实没人追上来,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肌肉。
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挤,明明从外面看还挺大的。
转过头,他突然看到一双近在咫尺的梅花双瞳。
……原来如此,怪不得柜子里这么挤。
轻飘飘的歌声直接在耳边唱:“九丘丘说……”
柜子里的气氛逐渐凝滞,大家在柜子里对视了一会儿,田仓崎一率先夺门而出,那个邪门的咒术师紧跟其后,他慌不择路拐进病房,再次躲进病床的被子里,却没想到又一次在被子里见到了那双熟悉的梅花眼。
“五丘丘一去不回来。”
真要命。
田仓崎一只能继续逃跑,他以为自己在边跑边喊,可事实上,恐惧已经慢慢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只是在自己精心装饰的走廊上,静默地、无声地跑着。
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体会的一切是荒谬的,不正常的,却又总是觉得这里的空气里似乎有一种毒气,它从腐朽的病房、惨白的灰墙和幽邃的走廊里溢出来,呈现出铅灰的颜色,牢牢贴在自己的虹膜上。
他徒劳地奔跑,再次穿过那幅画像,仓促间的一瞥在视网膜上留下残影——
五个瓶子。
啊……原来我已经。
“高高地抬,深深地埋,”
虚空再次裂开黑影,这一回,它吞噬掉了养育自己的主人。
“别让五丘丘爬出来。”
……
灰原雄松开胳膊,愣愣地盯着监控屏幕,显然情绪还没抽离出来:“五人了。”
吞噬的数量达到短时间内的极限,咒灵终于支撑不住显出身形。
燃烧着蝶火的赤红长杖劈开缝隙,斩断咒力,连同整个建筑破开一条星空,火焰蔓延到咒灵身上,还没反抗就被灼烧到只剩下小小一团。
因为咒力被烧掉许多,本体除了隐匿又没有多大战斗力,这个咒灵开始把之前困在它体内,用来提供恐惧情绪的旅客们都吐了出来。
数以百计的失踪游客不断出现,作为支援的辅助监督在楼下忙疯了。
芙蓉回归清醒,笼罩鬼屋的咒力和马甲的同步率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理智终于回归了大脑。
这种状态对性格影响太大了,把马甲的人格揉杂在自己毫无保留的意识里,这种危险行为还是去派蒙提供的训练副本里练习一下比较好……这样直接使用还是有些不谨慎。
她现在才开始后怕。
芙蓉斜眼看着刚被咒灵吞下,现在又及时吐出来,所以还没来得及昏过去的田仓崎一:“对,你还活着,没死。”
刚刚同步率升高带来的影响多少还残留了一点,现在的她能通过表情看出很多。
——比如这个诅咒师到底脑补了多少奇怪的东西。
她提溜起吓到腿软的诅咒师,把他们交给辅助监督:“还是按老规矩,你们总监部去处理吧。”
五条猫猫站在旁边大声嘲讽:“真的假的?你就把这种伤害了近百人的诅咒师轻飘飘地交给老橘子?这和放了他们有什么区别?”事实上,咒术师是有权利把诅咒师直接杀死的,在咒术界看来,祓除咒灵和祓除诅咒师并无差别。
“你不会还没杀过人吧?”
芙蓉签任务单的笔尖一顿,把签了一半的单子重新扔给辅助监督:“是又如何?”
“哈?!这是什么弱者的伪善发言?以为只要一直不杀人,自己就能保持善良?”
为什么这位白毛同学总是能突破人类欠揍的极限?
夏油杰不赞同地阻止他:“悟。”他是普通家庭成长的孩子,所以更能理解同伴的选择——不如说,他自己就曾经抵触过杀掉这些诅咒师。
芙蓉毫不客气地翻白眼:“对,这就是伪善,只是为了不让心里有愧疚所做的行为罢了。”
那又怎样?
既然咒术界勉强算是有所谓的法律,那就按照规则来,凭什么她要为几个诅咒师就脏了自己的手。更何况,具体事实也需要客观进行裁定,在正常社会受到教育的芙蓉对法律天然保有尊重,她不觉得自己只看到部分片面事实,就能擅自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你看啊杰!她承认了——”大龄熊孩子继续大呼小叫。
辅助监督站在边缘小声劝解,试图停止这场内部争端:“那个……打扰一下……”
“闭嘴!”白毛猫猫被硝子一拳打歪了墨镜,露出委屈的蓝眼睛。
“切,你们一个一个这么宠她……如果有一天,她因为对诅咒师心慈手软被杀掉,老子可不管!”
“那个……”
“欸?”芙蓉意外地眨眨眼。
什么嘛,原来是在关心她吗?
“没关系,到那时我会下手的。”毕竟那种情况就算合法正当防卫了嘛。
“那个……”
“哈?正当防卫的前提是你已经受到伤……”五条悟还想继续打击对方可笑的正论,却被存在感一直很弱的辅助监督打断话语。
“打扰一下!!!”毫无存在感的辅助监督终于拿到了暂时的话语权,顶着五条家少爷吃人的眼神,他终于说出了下一句话:
“——紧急求援!京都校的安藤君在任务中遇难,目前生死不明,请求附近一级及以上的咒术师赶来支援!”
呼……好险赶上了,今天是生死时速。
太离谱了,鬼屋副本我本来是想五千字就搞定的,为什么最后却写了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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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胡桃的经典丘丘谣,原作应该是《十只兔子》,如果连起来看的话,应该是一场谋杀。(这种东西为什么是童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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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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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五丘丘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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