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陵清醒的时候,他正在办公室里,坐在电脑前。
而后片刻之间,大片大片记忆席卷而来,顾陵脸色霎时间难看了几分。
——此时也只是难看了几分,顾陵尚未打开手机,并不知这件事在外面闹得究竟有多大。
倒是陆续过来找他汇报工作的人,一个个神色怪异,看他的眼神躲躲闪闪,让顾陵心里生了疑。
打开手机,正欲找李周经问情况,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顾陵点了接听,里面传来秦衍之的笑声,“阿陵,你还好吧?”
顾陵凝眉,心头登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怎么了?”
“昨天上热搜了呀,这么热闹,你这下可出名了……”
顾陵没心思听那边幸灾乐祸,挂了电话开始看新闻,一条条一句句读下来,脸色比手机屏幕还白,茫然,无措,羞愤,惶然……那张一贯雷厉风行的脸上生平第一次流露出近乎楚楚可怜的神情。
这个男人,又一次要破碎了。
顾陵走出去,不出所料,大厅所有人都在偷眼瞧他。目光灼灼,含义缤纷。
而他看过去,要找的那个人却不在工位上。
……
李周经自知自己出的馊主意捅了大篓子,在两点钟到来之前早早躲到了天台不敢见人,拿着杯咖啡在上面惴惴不安。
李周经一只手拿着咖啡,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栏杆上,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微微眯着,像在远眺,又像在发呆。
秋风拂过,海藻般的头发被吹起来几缕,整个人显得单薄又萧索。
一杯热咖啡见了底,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清凉凉的声线。
熟悉的,平静的,让人……心里发毛的。
“这个天台就这么合你的心意吗?有事没事都要上来溜一圈。”
李周经背对着他,身体却是一僵。
该来的果然躲不掉。
李周经扯了扯嘴角,回头看过去,声音有点小,“……我有点善解人意,料想你现在一定不想见我。”
顾陵插兜走过来,慵懒的视线对上她的,声音淡淡的,“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李周经叹了口气,“现在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我这不是过来跳楼了吗?”
“……”
不至于吧哥?
不就是三角恋上了个热搜吗?
不就是霸总形象人尽皆知了吗?
不就是被吃瓜网友跟糊咖男明星拉了个邪门CP吗?
不就是……
额,好吧,是有点至于……
李周经哑然,随即十分愧疚的样子,面向栏杆,伸出双臂,“事情因我而起,你要非这样,you jump ,I jump。”
她愿意做rose,可惜顾陵不是Jack,眼皮耷拉着扫她一眼,无动于衷,“跟我殉情,你想得倒美。”
“……”
两个人并排站在栏杆处,相顾无言。
天太冷了,李周经被冷风吹得鼻子酸酸的,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要流鼻涕了,不动声色地十分淑女地吸了吸鼻子。
顾陵垂目盯着她,秀眉微微蹙了下,旋即伸手过来用大拇指在她鼻子上揩了一下。
李周经身体一僵,有些傻眼——他们什么时候变成可以徒手接鼻涕的关系了?
然李周经还没来得及尴尬,目光扫过去,看到顾陵手上竟然是血。
“唔,我怎么流鼻血了,”李周经从大衣口袋里拿出纸巾,仰脸捂住鼻子,瓮声瓮气道,“这里太冷了,我先走了,你自己乖乖的别跳楼哈。”
李周经说着慢吞吞往前走,顾陵跟着她,凝眉道,“你还好吧?”
“怎么不好?”李周经胡乱应道,“流个鼻血而已……”
李周经想到什么,看了顾陵一眼,从口袋里掏出另一片纸递给他,表情略显尴尬,“擦擦手吧。”
顾陵接过纸巾,有点心不在焉,“你真的没事吗?要不我给你放几天假,你回去休息。”
“小题大做。”李周经道,“我老是请假,考勤太难看了。”
顾陵垂目,似乎笑了下,“你还在乎这个?”
“什么意思?”李周经斜他一眼,“我以前是二十四孝好社畜,你在质疑什么?”
“现在呢?”
“拜你所赐,现在成分复杂,按下不表。”
“你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只是流鼻血而已,难道你没流过?”
“没有。”
“……”
……
李周经直接回了工位,顾陵在她身侧站了会儿,回了办公室。
下午不怎么忙,五点来钟的时候钉钉上过了个流程,有个文件寄出前需要找顾陵签个字。
现在过去撞见的肯定是霸总,老实说,李周经一点都不想看见他。奈何这个文件有点急,想拖到明天下午两点是不可能的,李周经在工位上做了会儿心理建设,还是硬着头皮带上笔和文件走了过去。
只是签个字而已,李周经想,如果顺利的话,半分钟就能出来。
想想自己今天没得罪他,而且这是公事,只要待会儿过去的时候态度恭敬点,他们不大会起争执。
李周经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口,顿了下,鼓起勇气轻轻敲了两下。
片刻,里面传来一声听起来情绪还算稳定的“进”。
李周经心里有了底,拿着文件走进去,表情恭顺,姿态端庄,仿佛昨日的龃龉没有发生过,她一如既往是那个无可挑剔的二十四孝好社畜,“顾总,这份文件流程过了,需要您签个字。”
霸总顾陵本来正仰面瘫坐在转椅上,见来人是她,下意识调整了下坐姿。
霸总顾陵抬眸打量她,眼神复杂——这个昨天刚跟他小规模撕逼的女人,此时一脸恭敬地过来找他签字,举手投足完全没有一丝不自在。他是该说她没心没肺呢,还是该说她能屈能伸呢?
李周经的文件恭恭敬敬递过来,哪怕他没有马上接过来,她也没有生气,颇耐心地保持着递文件的姿势,看起来隐忍又顽强。
霸总顾陵晾她一会儿,冷哼了下,才伸手接了她的文件。
李周经见霸总接过文件开始翻看,顿时松了口气,目光虚虚落在霸总身上,思维却早已飘远,很认真在规划下班后晚饭吃什么的问题。
李周经正发呆,全然没有留意到自己鼻子又开始流血……
霸总低头签完字,正欲将文件递给她,一抬眸动作一滞。
霸总看了看李周经糊了满脸的鼻血,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敞着的胸口,表情怪异。
原本衬衫领口最上端松了两粒扣子,霸总红着脸赶忙系上了。
薄唇紧抿,一副被占了大便宜的模样。
李周经:“……”
我流鼻血是因为上火,你系什么扣子?
彼时李周经也注意到了自己血流不止的鼻子,一边手忙脚乱地擦鼻血,一边大无语——到底是什么!让这个人如此一意孤行地认为我馋他的身子?
“哎,”李周经即便流血流到擦不干净,也禁不住想为自己辩白一句,“我流鼻血不是……”
“你不用解释了。”霸总打断他,眼神复杂,“出去。”
“我真的……”
“李特助,请你自重。”
“……”
Fine。
真顾陵,明天咱俩一起上天台,I jump,you jump。
……
短短一天之内流鼻血流两次,这真的正常吗?
李周经坐在工位上,鼻子里塞这纸巾,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有点好笑。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
李周经莫名有点不安,打算如果还不好,就去医院看看。
第二日一早,李周经路上堵车,来得晚了几分钟,匆忙冲进电梯,跟里面一道人影差点撞个满怀。
那人一袭风衣站在那里,长身玉立,气质斐然,如果忽视脸上邪魅狷狂的表情,也是个不可多见的高冷大帅比无疑。
然而忽视不了一点——因为他此时就正邪魅狷狂地看着她,正常不了一点。
在一个如此美妙的清晨,她的心情还没来得及美好就开始糟糕了。
二人同处方寸之地,霸总显然也是不想看见她的,见她闯进来,霸总表情肉眼可见复杂了几分,身体下意识往里后退了半步。
李周经没说话,敷衍客套地朝霸总点点头,站到了另一边。
两个人离得很远,几乎是对角线的站位。
到了四楼,电梯门打开,李周经没有立即动作,煞是礼貌地朝霸总比了个手势,示意领导先走。
李周经对自己的妥帖感到高兴,沾沾自喜,却不料霸总盯着她,又是变了脸色。
李周经不明所以,隐约觉出鼻子中有股温热淌出来,李周经愣愣低头,却见米白色的大衣上已经落了几滴鲜红。指尖颤颤触过去,她她她又流鼻血了!
李周经看着霸总,只觉得头脑嗡鸣——巧合,巧合啊,真的是巧合啊……
霸总看着她,脸色复杂至极,旋即从口袋中掏出一包纸巾扔给她,拢了拢自己的大衣匆匆走出了电梯。
上午午时,公司集团大群里,人事部紧急发布了一条字体加黑的大写的集团内部新规定:
——【禁止对上司犯花痴。】
新规定一连发了三遍,每一遍发布的时候都带了一串小喇叭。
这条新规定一经发出,大厅里嗤嗤笑声一片:
“这是哪个人才提出来的?哈哈哈哈真的笑死我了。”
“发在集团大群里的,你说谁提出来的?”
“顾总啊?哈哈哈顾总怎么突然意识到自己长得帅这件事了?以前不是视颜值如粪土吗?”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究竟是哪个大胆狂徒竟然把顾总吓到专门立了个法?”
“就是,这得花痴成啥样都让人家专门立法了?”
“我也想知道,哪个大胆狂徒,敢性骚扰顾总?”
一旁的李周经不参与话题,盯着那条奇葩的新规定,冷笑,苦笑,然后失笑——我成狂徒了?流了个鼻血我成狂徒了?
李周经无语的同时,心里开始不安,隐约觉得她的状况可能根本就跟顾陵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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