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儿拎着包,从员工通道离开剧院。
生气到极致之后,人反而会变得冷静,她现在就是这样,平静得甚至有点想笑。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一味往外走。行至大厅,有人从背后叫住她。
“呦,周雪儿?不是放假了吗,还来训练啊。”女孩的声音带着挑衅,“不用这么努力吧。你想升主演还是主席,不也就是秦总一句话的事?还是说…”
说话的人是一芭舞团里的婷婷,和周雪儿差不多年纪,能力也很是出众,虽然还是稍逊于雪儿。本来俩人都是独舞,也算是一对塑料姐妹花。如今周雪儿率先升了主演,婷婷看着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周雪儿冷冷瞥了她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你现在是不用当伴舞混日子了,不过我还要。刚刚我才从台上下来,你猜我散场的时候,看见谁了?”婷婷似笑非笑,“刚刚出去那辆宾利是秦总吧?怎么没把你一起带走呢?”
轻飘飘一句话,周雪儿血压都上去了。
她不知道秦总和灵媒们开了两个小时的会,只看见秦松叙带着陈医生从剧院离开的一幕。
搭配婷婷挑拨离间的暗示,她在脑中补完了完整的时间线——秦松叙要带情妇来看今天这演出,不小心和她在办公室里逗留太久,情妇一句话就把她勾走,然后这俩人亲亲我我进了第一剧院,离开时不小心被她看到。
周雪儿的语气更加冷漠:“以后秦松叙和我没关系,这种事不用告诉我。”
“散场以后,我在观众席捡到了这个。”婷婷抬起手晃了晃,“我还记得呢,几年前,咱们一起去澳大利亚演出,你斥巨资买的……送给谁来着?”
那是一枚亮晶晶的欧泊耳钉,原来是一对,此刻只有一只。虽然因为时间太久有些暗淡,却仍然散发出迷人的火彩。
周雪儿记得的。那是她第一次出国演出时,买的两对欧泊耳钉的其中一枚。
她吸了吸鼻子,突然有点想哭。她当时买的两幅耳钉,一副送给当时还是地下恋人的秦松叙,另一副送给了她最好的朋友,林无。
——她自始至终不知道,秦松叙和林无其实是亲姐妹。她被瞒着不知道的事太多了,残短的线索拼凑出莫名其妙的答案:林无生死未卜,秦松叙变心出轨。
两个收到耳钉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周雪儿看着那耳钉,感到无比伤感。
婷婷还在挑事:“秦总穿的好像是正装,应该不会戴耳钉吧。她自己不戴,莫非是给别的女人戴了?那女人真是不小心,把耳钉掉在观众席里。”
在她活灵活现的猜想里,一个故意把耳钉弄丢的猖狂情妇跃然纸上。
一只耳钉在这里,另一只或许也还在观众席。周雪儿看着亮晶晶的小宝石,感觉欧泊本身并没有什么错,她当年错付的真心不该是这样下场。
于是她走进熄灯的剧场,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在观众席上寻找起另一边耳钉的踪迹。
婷婷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好像做的太过分。
秦总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坏事?周雪儿现在看起来行尸走肉一样。她惴惴不安地跟上,带着点点愧疚,也打开手机照明,一起找起来。
两个小小的光点在漆黑的剧院里缓慢移动着。在光芒没有触及到的黑暗里,一缕黑色的长发,轻轻掠过周雪儿的衣角。
诡异的红裙女人就站在不远处,静静矗立着,金色瞳孔透过发丝,望着那个寻找的身影。
原本耳朵的位置挂着一点闪亮亮的东西。那是另一枚欧泊耳钉,随着耳朵已经失去了正常的形态,扭曲地潜入肉与软骨的混合里。
红裙女人的身体以一个无视人体构造的方式弯折,隔着两三排座椅,长发拖到地上,就像也在找什么东西。
她在学周雪儿。
周雪儿弯腰寻找着向前走,红裙女人也向前走,然后就踩到自己的头发。她觉得没趣,直起身,又望向周雪儿,好像发现了什么更有趣的东西。
遮住脸的黑发向两侧收拢,露出一张扭曲的脸——说是扭曲有些过分,鼻子还是完好的鼻子,嘴唇还是正常的嘴唇,眼睛眼白清澈瞳孔明亮,很是健康的样子。
只是五官的数量、位置,全都不对。
随意分布的脸开始橡皮泥一样挪动,照着周雪儿的样子,拼凑出美丽的面容。
伴随着耳朵从脑后重新移回两侧的位置,嵌入血肉的耳钉被推出皮肤,轻轻掉在地上。
周雪儿听到落地的声响,下意识将手电筒照过去,并无人影,只有地面折射出微弱火彩。
她捡起那枚耳钉,呼唤婷婷:“找到了。”
“啊?那里我刚刚已经找过了啊,我怎么没发现?”婷婷疑惑。
舞台上,灯光“刷”地全部亮起,剧场两侧四扇大门同时重重关上,发出沉闷巨响。
红裙女人站在舞台上,照着雪儿的样子拼出的脸似像非像,露出一个玩味又僵硬的笑。
她站在舞台上,开始跳舞。是《吉赛尔》的一幕女变奏,周雪儿跳女主角的舞剧。
“啊——”婷婷面色惨白,发出绝望的尖叫。
那是雪儿的跳法!同一支舞,每个芭蕾演员都会有自己的处理和细节,即使是费心模仿,也不可能完全一模一样,因为人的肌肉与骨骼先天就有细微差别,这是每个舞者的“指纹”。
因为那一点点嫉妒与竞争意识,她对雪儿格外关注,因此才一下就了解了那种异样感。
——怎么可能会有人把舞跳得和雪儿一模一样!
周雪儿同样看到这一幕,同样大惊失色。不知道她俩谁应该更害怕,一个是看到女鬼用自己的脸跳舞,另一个是看到女鬼跳舞,身边还有个和女鬼长得一样的活人。
“快跑!”周雪儿身体比脑子先走,三两步拉起婷婷,直直向舞台侧边楼梯跑去。大门被关闭,眼下唯一的通道,就是从舞台后面走员工通道。
因此难免要经过台上,但是她有魄力从那边过去。
婷婷还没反应又来,被周雪儿拉着逃命,完全是闭着眼上的台阶。就在她俩跑上台侧时,婷婷被音响的地线绊倒,摔在了红衣女鬼的正侧面。
周雪儿用最快速度把婷婷拉起来,两人都紧张地从侧面瞟一眼女鬼,紧接着发现了更恐怖的事。
从台下正面看女鬼时,那是一个跳舞的女人;从台旁侧面看女鬼,那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张薄薄的纸片!
不是跳舞,而是和播放二维的影片没什么区别。
周雪儿一路把婷婷拖出第一剧院。站在大门外的停车场上,冬日下午的阳光斜斜照下来,才终于升腾起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
一场极限脱逃,周雪儿终于从被“出轨”的绝望里活过来一点,婷婷彻底放下了那点姐妹比自己先发迹的嫉妒,抱着她呜呜哭了起来。
“你到底…是人…还是鬼啊!”婷婷哽咽着,“我承认了,你跳舞真的比我好,至少比那玩意好!……什么东西啊,纸片人吗!”
安顿下来才发现,婷婷的脚踝有一点肿,刚刚在台旁那一下摔得有点重。
对于芭蕾舞演员来说,受伤是涉及职业生涯的大事。周雪儿叹了口气,认命地架起一瘸一拐的婷婷。
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是还是谨慎点为好。
周雪儿选了骨科靠谱的大医院,光把婷婷送过去还不算完。她俩关系也没有那么恶劣,总不能看着婷婷单腿蹦跶着去缴费拍片。
“我看看啊…”周雪儿翻着一沓单子,“这个自费药要去楼下自己拿,然后回这边用。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取了药回来找你。”
把婷婷安顿在门诊的凳子上,周雪儿转身离开骨科,踏上自动扶梯。
她握着婷婷的骨科取药单,目光放空,俯瞰着整个医院的一楼大厅,视线忽然锁定在一片米白色上。
那是陈医生。
虽然相隔数层,虽然周雪儿对她充满了仇视的误解,但实际上,她和周雪儿正在做的事并没有区别。
她预判得实在太准,秦松叙认尸出来竟然真的没顶住,有点先兆性流产的趋势。
陈医生拿着秦松叙的药单,握紧了手,里新鲜开出来的宫缩抑制剂,急吼吼往楼上赶。
——小论文!你一定要坚强啊!
陈医生: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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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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