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血一般地艳红,染透了半边天空。红日落得很快,不一会儿便藏起了身影。
小静坐在院子中,满是厚茧的手中捏着一只快秃了的毛笔,笔尖在宣纸上跃动,落下点点墨迹,盛放出娟秀工整的文字。
趁着夕阳落尽之前的最后一缕光线,写完了最后一笔。
村子里的人大多都是通过去塞城易物换取钱财和淡水粮食的,可小静家中母亲患病在床,自己身患残疾也出不了远门,幸好她的字不错,可以做一些抄写的工作,由邻居刘叔前往塞城时交付。
天黑了,屋内烛火如豆,映照着母女俩清瘦的面庞。
小静照顾母亲喝药睡下后,熄了灯,坐在门槛上看起了书,家里没钱买书,只能在抄书之余借阅那些书籍,今晚的月光很亮,她不想浪费。
突然,叩门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叩叩叩!叩叩叩!”
郭母被吵醒,从床上坐起来,“这么晚了,会是谁啊?”
“我去看看。”小静将书妥善放好,一瘸一拐地走向门口。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逐渐变成了砸门,“开门!开门!”
小静刚拉开门闩,门就被猛地推开,三个醉醺醺的汉子闯了进来,他们的头上蒙着黑布,只露出眼睛和嘴巴。
“你们有事吗?”小静后退一步,其中一个汉子却上前将她拉进怀中。
她吓了一跳,赶忙惊叫着躲开,“你们做什么?!”
中间那个肥胖的男人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做什么?小娘子长得貌美,我兄弟几个特来瞻仰。”
酒气扑面而来,小静脸色煞白,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别过来!别过来!”
“刺啦”一声,衣裳被扯成两截,露出洁白纤瘦的肩膀,那些双眼泛红的男人像恶犬一样扑了上来。
郭母听到院子里的响动,翻下床,顾不得穿鞋,急匆匆拿着菜刀从屋子里冲出来,“你们要对我女儿做什么?!我杀了你们!”
其中一个瘦高个一把夺过菜刀,反手将郭母推倒在地,她的头撞在桌角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即不再动弹。
“娘!娘!”小静尖叫起来,想扑向母亲,却被另一个矮子一把拽住压在身下。
“啊!!”在男人们猥琐的笑声和肮脏下流的谩骂中,小静的惨叫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凄厉,但周围的房屋一片死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摸到了掉落在地上毛笔,用尽全部力气,将那支细长的毛笔打在身上男人的肩膀上,伴随着男人吃痛的叫声,她逃了出来。
她的衣裳破碎地挂在身上,难掩那些青紫的伤痕和血迹。
“救命啊,救命啊,你们帮帮我……有没有人啊……”
她敲了一扇又一扇门,可整条巷子中连一盏灯都没有为她亮起。
没跑多远,那三个恶魔便追来了。
那个黄牙厚重的手掌一巴掌打在小静的脸上,她并没有感觉到疼痛,随后便只剩下耳边的嗡鸣,紧接着,男人捏着小静的下巴,冷笑道:“一个瘸子就别想着挣扎了,乖乖跟我们回去,不然我可保证不了会对你娘做些什么。”
小静听出了他的声音,他是村东的猎户王甲,平时低调和善,是所有人口中的老实人。
他站起身,嫌恶地踩在小静那条畸形的腿上,随后像拖麻袋一样将人拖了回去,
那一夜,惨叫声在村子上空回荡了很久,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
翌日,小静从昏迷中醒来时,发现母亲还躺在地上,满脸的血迹已然干涸,只剩微弱的呼吸。她艰难地将母亲拖到床上,用湿布擦拭为母亲擦拭着。
“娘,您醒醒……”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郭母的眼皮颤了颤,却没有睁开。
门外传来窃窃私语,几个村妇聚在不远处,眼睛不时瞟向郭家破败的屋子。
“哎,昨夜里小静家的动静,你听到了吗?”胖妇人用手掩着嘴,声音却一点不小。
“那么大声,肯定听到了啊,”瘦妇人撇撇嘴,“要我说啊,也是她自己平日里不检点。”
“就是说,一个瘸子成日打扮得花枝招展,不是想勾引男人还能是做什么?”第三个妇人插嘴道,手里还挎着菜篮子,耳旁别着一朵艳丽的大红花。
一个年轻些的女孩小声道:“可她也是受害者啊。”
“她不穿粉色衣裳不就好了,”瘦妇人翻了个白眼,“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胖妇人突然压低声音:“那几个汉子各个高大威猛,指不定她多享受呢,你信不信今夜里她指定还要敞开门张开腿欢迎呢。”
一阵刺耳的笑声响起,小静的手指紧紧攥着窗框,指节发白。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每晚都有带着面罩的男人闯进小静家。他们以郭母的性命威胁,肆意发泄,实施暴力,满足他们深埋在心中的变态**。
渐渐地,甚至有些人不再蒙面,他们在白日里是热情待人的村长,维护正义的村官,沉默寡言的木匠,家中有怀有身孕的妻子的铁匠,邻居家总是相助的刘叔,甚至还有外来的人。
他们一个个穿着光鲜亮丽的外皮,站在高处,行着禽兽不如的恶事。
久而久之,妇人不满,明里暗里的闲言碎语也越来越猖狂。
小静再次出门打水已经是十日后了,母亲昏迷,连这一桶水都无处可用。
她拖着那条异常弯曲着的残腿一步一步挪向村中央的水井,路过的村民纷纷避开,仿佛她身上带着瘟疫。
“你瞧瞧,她还敢出门来,也不嫌丢人。”瘦妇人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胖妇人摇头晃脑道:“想当年那郭婆子也是读过书的人啊,怎么养出这么个不知礼义廉耻的女儿?”
“读书?怪不得他们母女两成天嘴上大道理一堆,我看就是读书把脑子读傻了。”
“那郭婆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丈夫死了也不安分守己,我看就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第一次听到这些话时,小静还会反驳,同他们争辩,可第二天依旧会传出更难听的话,“真理”在他们口中,哪管真相如何。
她的脸上青紫交加,低着头,水桶在她手中摇晃,溅出的水打湿了衣摆,她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她的背上。
走到井边时,赵有名拦住了她的去路,伸手扯乱了她的发髻。
“你做什么?!”小静几乎是弹开,惶恐地扯住自己的衣襟,水桶“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赵有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瘸子你装什么呢,别的男人摸得了你,老子就摸不得?那些男人一晚上给你多少钱啊?老子也有,你把老子伺候舒服了,老子给你更多。”
小静挣扎着将他推开,“滚开!”
“啪!”赵有名一巴掌打过去,“你在这装什么贞洁呢,破烂货。”
小静跌坐在地上,嘴角渗出血丝。周围闹哄哄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哪怕是扶起倒在地上的水桶。
下雨了,赵有名骂骂咧咧地走了,人群也渐渐散开,只留下小静一个人,像一只被抛弃的破布娃娃。
沙漠中难得下这么大的雨,各家各户都忙着拿出瓶瓶罐罐接水,只有小静一个人在外面游荡,让雨水冲刷着身体上的肮脏。
夜深了,她无家可归。
不知不觉间,她走进一座庙,那座为四相神建的神庙。庙宇辉煌,只差一座神像。
她跪在那里,没有力气再站起来,放声大哭。
一道惊雷劈下,在门框上映出一个身影。
“如今,你可有什么所求?”
小静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到,那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一回头便对上了一双幽绿的蛇眼,抬头,一张面具映入眼帘。
那张面具之下,本该是慈悲的笑容,可现在却是难掩的得意,抓到了猎物般的兴奋。
“既然你们容不下我,我会带着我娘离开的。”
“离开?”神使轻笑一声,泛着血丝的双眼满是偏执,“你为什么不求我?我是神使,只要你求我,四相神会让所有欺辱你的人都去死。”
小静抬起头,红肿的眼睛直视他,“那我求得是你还是神?神不会杀人。”
神使抬手掐住她的脖子,咬着牙道:“我即是神!”
“你是人,”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跟我一样,渺小的人。”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神使的痛点,那双赤红的双眼仿佛要泣出血来,他沉默,而后大笑,“哈哈哈,好啊,那我倒是要看看,你什么时候才会求我。”
他将小静随手丢开,转身离去,而后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你娘并不是在昏迷,她只是不能说话不能动,她能听得见,你的叫声,她听得清清楚楚。”
门开了,屋外的闪电划过,照亮那张青紫交加的,苍白的脸,以及那双难以置信的,绝望的双眼。
她疯也似的跑回家中,爬到母亲床边,将脸贴在母亲冰冷的手上。
“娘……您能听见我说话是吗?”她轻声问道,“如果能,您就眨一下眼睛。”
郭母的眼皮颤了颤,一滴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就静静地躺在床上,每夜听着自己女儿凄惨的呼救和叫喊声,却无能为力,连动都动不了,没有任何一刻她比现在更希望神明显灵,救救自己可怜的女儿,哪怕是用自己的命交换。
小静擦去了母亲脸上的那滴泪,而后她再次冲进了大雨,再也没有回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