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麻烦删掉狮子座-裘德
T-2727街，Z-Z-001，四层烂尾楼，踏入楼梯，拍掌唤.醒楼道灯，二层转角靠右走，避开坑洞，楼道灯灭，三层，低头，躲过四层断裂下垂的扶手，右转，前行，3004，3005，最后一间，3006，拿出钥匙，开门，进家，关门，换鞋，打开收音机，频道1，阿芙赛科3粒，锐阿克1粒，喝水，吞咽，打开窗子，打开台灯，三分钟，频道2，坐到床上，三分钟，频道三，听，频道4，听，听，听，听。
晚上八点半，柯伊坐在床沿，垂着眼，盯着地板，视线虚焦。
收音机的声音很大，嘈杂且无序，噪音充斥着整个房间。有些热，他的喉咙有些干，手端正地放在双膝上，睫毛和手都有些抖——阿芙赛科和锐阿克的反应。三分钟，三分钟，三分钟，时钟跳到九点半，他下垂着盯着地面的目光终于抬起。
噪声依旧。昏暗灯光中，不远处的墙体上形成了一个黑色的漩涡，不断旋转，一双血红色的角从中探出，随后是头，身体——一只“恶魔”。恶魔睁开血红宝石般的眼睛，看向正对他的、端坐在床上的柯伊，俊美的面庞咧开一个笑容。
“晚上好，柯伊。”
恶魔在原地看着他。柯伊抬头看钟表，九点三十五，他起身往浴.室走，恶魔跟着他走进去。他挤出牙膏刷牙，恶魔站在他背后，将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按摩他的肩颈。刷牙结束，柯伊脱掉衣服，打开水管，洗头，洗身子，恶魔吻他的脖子。他擦干水分，穿上睡衣，走出浴.室，打扫房间，恶魔坐到他的床上，看着他忙忙碌碌。十点四十五，他床头旁的书桌坐下，打开随身带着的那本笔记本，拿出几张纸，开始梳理，恶魔趴在桌边，抬头看着他，尾巴伸到他的身后，拨.弄他半干柔软的发。
十一点四十五，柯伊起身，整理明天的衣物，十一点五十，柯伊将手伸向台灯开关，被恶魔握住手。
灯没有灭。
“柯伊，宝贝，甜心……”恶魔低头看他，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另一只手往他的后腰探去，“柯伊……”
柯伊的睫毛颤了颤——阿芙赛科和锐阿克，他想。他没有拒绝，他的呼吸开始沉重，恶魔的啄吻变成了温柔的啃咬，带着柯伊适应着轻吻的节奏，交换呼吸，褪去衣物。
噪声依旧。
收音机尖锐刺耳的声音充斥在房间里，柯伊被推到柔软的床铺中，还没有反应过来，恶魔的吻已经凑了上来。先是轻轻的啄吻他的唇，手向下，按照合适且温和的节奏上下摩擦，偶尔向后伸一些。
“嗯……”柯伊将头偏向一边，从嘴中溢出丝般的呻.吟。恶魔顺着他的躲避将吻.向下延伸，舔shì他的喉结。
柯伊下意识挺起腰，将自己更深地嵌入床中，他抓.住恶魔的脑袋，试图寻找一个稳定的锚点。
略
“睡吧，宝贝。”恶魔换了个姿势，从柯伊的背后抱住他，为他盖上被子。
“拔.出来。”柯伊轻轻皱眉。
他感受着背后滚烫的胸膛，闭上了眼睛。
噪声依旧。
……
清晨，阳光从窗外照到柯伊的脸上，他缓缓睁开眼睛，坐在了床边。
收音机已经结束了信号搜寻，检测到他起床，开始为他播报：
“已搜寻完毕，暂未发现任何回信。已将讯息传递至每个宇宙中。祝您生活愉快。”
他站在收音机面前，听完了收音机的关机音乐，随后打开旁边的阿芙赛科和锐阿克的盒子，少了两颗，少了一颗。他又拿出两颗和一颗，吃了下去。
他走进浴.室，洁面，刮胡子，身后没有人，打开淋浴喷头，洗头发，洗身子，颈边没有吻。他穿上昨天晚上准备好的衣服，走出浴.室，进入厨房，再出来时，端着已经制作完成的早餐。
份量精准，营养均衡。
他拿起刀叉，却没有立刻开始进食——他想起了——
“法兰法布尔?金吉特。”恶魔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吻了吻他的面颊，“一大清早就想别的男人可不是个好习惯，柯伊。”
柯伊切下一块肉，沾了点口感类似黑胡椒酱的蓝色酱料，送到嘴里。
“但你很聪明，”恶魔的身子倚在桌边，用尾巴勾住他拿刀的手腕，手去挑拨柯伊鬓角的头发，“一个爱人的提示，法兰法布尔确实是自杀的。”
又一块牛肉。柯伊不动声色地观察，余光看到鬓角的影子还停在原地，于是继续进食。
“但按你以往的方式，我们今天应该不去他家。”恶魔的尾巴在他面前卷起一个爱心，又悠悠地抽离，“今天可能有人去他的屋子里找他——我想想……那个德洛丽丝，她有些着急。”
柯伊吃完早饭，洗完餐盘，将房间整理一番，打开他写满委托的本子，翻到其中一项委托。
“B-3301，1C-D-403。”恶魔念出委托的标题信息，“找猫咪。”
……
“是的，是的，琦琦是只可爱的小猫，小母猫，雪白的颜色，今年50岁，眼睛是绿色的，喜欢吃帕墨鱼和脆虾片，”妇人站在门口，有些奇怪地看着柯伊，“我记得我上次委托时就已经说过一次，有什么问题吗，侦探先生？”
“没什么，只是确定信息是否变动。正常的工作流程，不用太紧张，女士。”柯伊在本子上写着。
“那就好，”妇人笑笑，有些苦恼，“阿瑟亚最近因为琦琦丢了很伤心，我得想办法让她开心些。”
“阿瑟亚是？”
“我的女儿，”妇人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匹克?阿瑟亚。匹克?佩斯是我的丈夫。”
“好的，我依旧称呼您匹克夫人，对吗？”
匹克夫人点点头，“什么时候能帮阿瑟亚找到猫咪？”
“除了它的外貌，你们没有提供任何别的信息，可能得多花点时间。阿瑟亚平时和猫咪最亲近，是吗？”柯伊看到妇人点点头，继续说，“如果您不介意，我希望能从阿瑟亚那里得到一些信息。”
“哦，哦，我知道了。”她说着，将家门打开了，“阿瑟亚在房间里，你去找她吧。”
柯伊没动，看着她。
“不用担心什么，”她笑笑，“我的丈夫一直在家。”
房屋里有些昏暗，尘土有些多，空气也有些潮.湿。他看着四周，想到金吉特那干净明亮、精心打理的房屋，那是一种怎样的勇气？他没再往下想。恶魔看到柯伊低垂的双眼，没说话，用自己的手碰碰柯伊的。
柯伊回神，看着在前面引路的妇人。匹克夫人有点像是植物系智慧生命，柯伊在听到飞虫从耳边飞过的颤动，他低头观察地面，地上，深褐色的纹路铺满整个客厅，延伸至厨房，有些像是某种细腻的植物根部。
他尽量避开那些树根，跟着匹克夫人往阿瑟亚的房间走。恶魔在昏暗中同他说话，“要我帮你吗？我将手伸进她的脑子，全都能得到解决。”
柯伊没有说话。
匹克夫人停在了一扇房门前，敲了敲门，“阿瑟亚，宝贝，帮你找猫咪的侦探先生有事想问你。”
门轻轻地开了一条缝，房间里一片漆黑，柯伊在门缝中看到了四双眼睛。默默注视着他。
他语气平和，“你好，我是柯伊，接到了帮你寻找猫咪的委托。”
那四双眼睛沙沙地动了动，随后柯伊听到一阵细微的声音，“迷.情酒馆……失名者——柯伊？”
“是我。”他点头，“上个月你来委托，随后的一周后你取消委托，七天前，你又重新进行了委托。恰好最近的委托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按照优先级，我先来这里。”
“……好的，您请稍等。”四双眼睛又眨了眨，随后隐入房间中。
“宝贝，”恶魔拉住柯伊的手，低声同他说话，“那个雌性一直盯着你看。”
柯伊转过头去，正正对上了一双凝视着他的眼睛，匹克夫人。
他眨眨眼。她也眨眨眼，随后才找回了自己的笑容，问他，“怎么了？”
“屋子有些暗。”
“哦，抱歉，我的丈夫喜欢暗一些。女儿也继承了他的习惯，为了他们幸福一点，家里没什么灯光。”
“我了解了，”柯伊点点头，“夫人，阿瑟亚才是长期养猫的那个，她对猫的了解更多，可以的话我需要带她出去，方便调查猫的线索。”
“带她出去？”匹克夫人挂着微笑，“阿瑟亚？带她出去？”
“是的。”
“带她出去，带她出去。”
柯伊将手伸向了别在腰间的枪，下一瞬，恶魔出现在匹克夫人的身后。恶魔将手附在她的脖间，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看着柯伊，“想做什么？杀了她，还是问问她？我来帮你……”
柯伊紧盯着匹克夫人，手已经握住了枪把。
“妈妈。”阿瑟亚的房门打开了。
“宝贝，”匹克夫人转过头去，“宝贝，你要出去吗？”
“妈妈，我要把我的猫咪找回来，这样我才能幸福。”阿瑟亚已经穿上了通用皮肤，看上去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比柯伊高了半个头，四双眼睛有两双看着匹克夫人，“你知道的，我们都要很幸福。”另外两双看着柯伊，“我不会出去太久，等我找到猫咪，我就不出去了。”
“好，好，”匹克夫人点点头，“你注意安全。”
阿瑟亚朝着柯伊眨了眨眼，问她，“爸爸呢？我和他说一声，免得他担心。”
“佩斯在厨房。”妇人又露出了那种幸福的笑，“你去吧，要注意安全。”
少女点点头，进了厨房，柯伊听到一阵莎莎地响动。她又很快从厨房出来，对柯伊说，“我们走吧。”
他们离开房屋时，柯伊感觉到了一股视线。他想要转过头去，两个声音同时开口。
“不要回头。”阿瑟亚说。
“那个雌性在看着你们。”恶魔对上他的眼睛。
柯伊看向阿瑟亚，目光里是疑问。
“我是说，”阿瑟亚将四双眼睛全部转向前方，“妈妈如果看到我们回头，会觉得我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能让她担心。”
柯伊没对这个理由发表意见。他也看向前方，“你第一次委托中说猫不是在巷子里弄丢的，先离开巷子吧。”
……
支路里的1C区域离中央大街不算太远，他们没过多久就离开B-3301支路，来到中央大街上。望着人潮，柯伊的脚步反而没有那么急了。
“离开那个雌性的范围了，”恶魔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走着，“不用担心，我在。”
“和我说说你的猫，阿瑟亚。”柯伊开口。
“嗯，”阿瑟亚点点头，“琦琦是一只小母猫，玻璃种，白色的身子，蓝金色的眼睛，十年前我在C大区捡到它。它喜欢吃肉，比较爱干净。我最后一次看到它是在B大区的2959支路，它逃走了。”
“逃走？”
“它不太喜欢我，我总是粘着它，而且觉得它不安全。”阿瑟亚说，“我害怕它出门，我担心它死在外面。”
“它只是只猫而已，”柯伊说。
“我知道，我爱她，”阿瑟亚说，那四双紫红色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他，声音很平静，“她是我的女儿。我想给她一个家。”
柯伊深深看她一眼，“说说琦琦的故事吧。”
阿瑟亚点头，“琦琦最开始并不是一只流浪猫，她是被迫流浪的。我找到她的时候，照顾她的公猫和母猫都已经离世了。我把她带回去，最初她很抗拒，但后来她自己也不愿意离开了——有个家确实能安心很多。但我有个癖好。”
柯伊从记录中抬头，示意她继续。
“我不喜欢丢东西。”阿瑟亚说，“我的每个东西，都有其意义。琦琦发现了，她讨厌这样，玻璃种的猫心绪复杂，她认为不该继续这样了，所以她想走了。”
“她想走了，”柯伊说，“你想她走吗？”
阿瑟亚先是沉默，随后勉强地笑笑，“我带你去看看给琦琦买生活用品的宠物店。”
那是一家装潢温馨的店铺，商品按照不同的功能在货架上分类摆放，灯光是温暖的色调，音乐也很柔和，是大多数的生命都能听到的频段，大家安静地挑选着自己需要的东西。
柯伊偶尔能听到些声响，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将注意力放在阿瑟亚附近。阿瑟亚走在前头，不时拿起一件商品同他讲述一段故事，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
“宝贝，”恶魔又出现了，也看着阿瑟亚，“猫已经死了，腹腔里有大量的植物根系，在阿瑟亚说的C区，是当初她们相遇的地方。”
恶魔碰碰他的手，“要带她去找猫吗？”
柯伊没有回答，沉默地和阿瑟亚往前走。
恶魔知道——这代表着他在一瞬间思索了许多东西。但一句都不告诉他。
“你不能总这么无视我，柯伊，”恶魔叹了口气，一步跨到柯伊身前，和柯伊面对面，迅速地低下头去，朝着他的嘴唇吻了一口，“我会生气的，恶魔的怒火，后果非常严重。”
他观察着面无表情的柯伊，又像是自说自话般，“好吧，我舍不得这么对你，如果你非要这样，恶魔只能从他人身上收取代价了——谁也不能让我的柯伊烦心。”
话音落下，柯伊打开了他干涩的喉咙，同阿瑟亚说，“你要找那只猫，对吗？”
阿瑟亚将一个宠物咬胶放回原处，从货架间转头看向他，点点头。
“走吧，”柯伊转过身去，“我知道它在哪里。”
亚当拉住柯伊的手腕，为他们带路。
……
那是一只快要有柯伊高的猫，完全站立起来快有一七...五。毛色通体雪白，腹腔被大大地打开，里面的内脏已经空了，有其他生物的啃食痕迹。
阿瑟亚看到了这只猫，没有惊讶，没有尖叫，也没有流泪。她蹲在琦琦旁边，轻柔地抚摸着猫咪的毛发。
“琦琦，我在，”她说，四只眼睛在它的伤口上的植物根系迅游一圈，又默默地移开，“你已经很棒了。”
恶魔走到猫的身旁，蹲下，施了一个小小的咒语。下一瞬，琦琦被开膛破肚的部分以一种诡异的荧光色开始发亮，映在柯伊眼中——无数细小的、具有韧性的植物根系。
恶魔看了一眼机械地抚摸着猫咪的少女，问柯伊，“还要继续吗？猫咪已经找到了。”
柯伊又眨了眨眼睛，刚想开口，少女先发出了声音。
“委托还没有结束，”她说，“我要修改委托，价格不是问题，”她看向柯伊，逆着光，她只能看到一个清瘦的轮廓，面对着她，沉默地站在那里。
她说：“救猫咪。”
恶魔看了少女一眼，站起身，回到柯伊的身旁。
柯伊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感受到自己有些干燥的喉咙在打开时有些滞涩，“我考虑一下。”
少女不再看他，抱起软趴趴的猫咪，“走吧，陪我走一趟，这是委托的一部分。”
他们没有打车，没有乘坐公交或是地铁，夜幕快要降临，中央大街上的人比白天要多了一些。阿瑟亚抱着猫，一步步朝前走着。她没再和柯伊搭话，不时亲吻一下猫咪的头颅，一步步朝前走着。
被标记了荧光的创口比起白天要更加显眼，柯伊看着那些荧光的根系在空气中自.由地飘摇，似乎想要继续生长。没人注意那只开膛破肚的猫，没人看得到那荧光的根系，柯伊看到她走出了一条荧光的路，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恶魔始终陪着他，“她把灵魂留在路上了。”
柯伊没说话，往前走着，恶魔也没说话，只是亲.亲他的脸颊。
他们在太阳落山的半小时前到达了一片树林中，阿瑟亚将猫咪放在一旁，拉开了右手的通用皮肤，露出一只尖锐的镰刀型钩爪，没几下就将泥土挖开一个深坑。
她将自己的右手塞回皮肤内，缓了缓，才将猫咪放进坑中。她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宠物咬胶，柯伊想起那是刚刚在宠物商店里她挑选的，宠物咬胶被放在猫咪身旁。
泥土被慢慢地填平了。
“走吧。”阿瑟亚说。
他们回到中央大街上，阿瑟亚拒绝了让柯伊陪着回家。他们在一个公交站分别。
绿灯亮起，柯伊过了马路，又感觉到一阵强烈的视线。恶魔在他耳边说，“那个雌性在看着你。”
他转过头，看到了正默默凝视着他的匹克夫人。
她对上了他的视线，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亚当。”柯伊开口。
亚当——或者说恶魔——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个更加喜悦的笑容，他亲了亲柯伊的嘴角，从柯伊的身边离开。
柯伊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
……
T-2727街，9Z-Z-Z001，收音机，阿芙赛科和锐阿克。柯伊坐在床边，在巨大的噪声中低头，双眼看着自己的手。
没有血污，没有伤痕，没有诅咒。
手很干净。
恶魔回来了，从窗台跳进来，像一个前来偷情的青年，眉梢都带着喜悦。
“你做了什么？”
恶魔低下头去吻他，“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让她别再缠着你，那些树枝很烦人。”
柯伊等他亲完，走进浴.室开始脱衣服。
这样的时候，恶魔不期待他回应太多，能和他说上这样几句话足以让他兴奋无比，“你只是接个委托，赚点钱而已，你不用在意太多。谁都不该打扰你，谁都……”
水声响起，柯伊开始淋浴。恶魔不再说话了，站在他的身旁，看着他清洗自己的身体。
柯伊没再和恶魔说任何一句话。他按照自己往常的节奏，打扫，整理，阅读，坐在床沿，收音机吐出一个又一个没有回信的频道，噪声从他的耳边掠过。
恶魔吻吻他，用红宝石的双眼平静地观察着他。他不再继续，而是坐在柯伊的身旁，紧紧贴着他，拉着他的手，和他坐在一片静谧中，听嘈杂的声音。
……
天亮了。
柯伊从床上醒来，阳光充斥着这个房间，洗漱，穿衣，做早餐。写下今日的计划。
阿芙赛科和锐阿克快吃完了，他记下买药这件事，出门往Y区走。Y区有家味道小有名气的速食店，柯伊踩着点到达，和老板打了招呼，要了一份固定的套餐。
他继续往前，来到X区，敲响H-301的门，H栋只有5层，每层都有一个宽阔的阳台，阳光很不错。
没过一会儿，门被一个巨大的红棕色触手打开了，咸湿的空气铺面而来，他没露出不适的表情，走进房.中，看向那个宽阔的阳台——阳台上摆着一个巨大的水缸，正是触手的主人，一只巨大的章鱼。
章鱼的一只触手拿过柯伊手中的速食套餐，一只给他倒了杯茶，一只在一块电子光屏上迅速地输入着什么，很快被平稳的电子音念出来：
“你来了，谢谢你带的饭，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行，”柯伊走过去，阳台上的水缸对面有一副桌椅，桌子是特别定做的游戏桌，他坐在椅子上，“最近怎么样？”
“我还是更喜欢和你下棋，”章鱼噼里啪啦地打着字，“你已经快一周没来了。”
“最近的委托有些复杂。”
“需要我帮忙吗？”
“我能处理好，”柯伊摇摇头，喝了一口茶，“今天玩什么，欧克普斯？”
一说到棋，章鱼就被吸引了注意力。他快速地拍了拍棋桌，桌面上就浮现出一种棋类游戏，旁边显示着游戏规则。
柯伊很快将规则读完，点点头，“先来一局吧。”
章鱼的两只触手互相搓了搓，拿起一枚棋子，落子，思考，落子，思考，时间就这样过去。恶魔在章鱼的房间里乱逛——无聊的时刻，他又晃悠到柯伊身前，看看他们的棋盘，用一种果然如此的语气，“这局是平局，宝贝。”
棋只下了一半，柯伊没有停手，又迅速落下一子。
“嗯……”章鱼没有立刻下手，有些纠结，它长长的触手伸出阳台，卷住了作为景观植物种在小楼附近的红松树。触角在树叶上摩擦，鸟雀已经被惊走了。
它又思考了一会，棋局僵住了。柯伊的目光从棋局转到抚摸着红松树的触手上，又不动声色地移回来，“只是游戏，欧克普斯，没什么你死我活。”
“哦，哦，对，”章鱼像是松了口气，没什么感情的电子音都显得轻快很多，“随便下下。”
它慢慢落下一子，几乎是下一瞬，柯伊就紧跟其后。
水缸涌起一阵急促的波浪，章鱼可能说了什么——但柯伊听不见，那是不熟悉他的频率。他将目光移到红松树上，触手抚摸树叶的频率加快了——像是在摸自己的布娃娃——柯伊笑了笑。
“你笑了，”章鱼有些吃惊，随后噼里啪啦地开始打字，“是我们的棋局太无趣吗？不，你明明很享受，很放松，我能感受到你身体里的水流，哦，人类没有这种东西，但我感受到了。伙计，上次我见到你笑是什么时候，你把那两种药戒掉了？或者说最近的委托挺不错，不，果然是我们的棋局……”
“欧克普斯，”柯伊打住他的话，“平局，可以吗？”
“哦、好。”章鱼飞快打字的触手慢下来，“还要玩吗？”
柯伊摇摇头，“还有点时间，”他看向不远处的红松树，“和我讲讲那些树？”
章鱼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些树，触手又情不自禁地揉了揉它们的叶片，“我的家乡是一个海洋星球，”它的触手在键盘上拍打出清脆的响声，“陆地只在水很浅薄的地方随着波浪漂浮。它们就生长在上面。”
“根系无法固定，按理来说活不下来，我来到这里以后查了很多书，很多星球——这种树很少有。但也许是和海伴生，所以它是红色的。”章鱼像是想起什么，“它们……我们的星球不时会掀起直达万里高空的水漩涡，它们将种子依附在漩涡里，有时能找到新的陆地，大多数时候沉入海底。”
“很有趣的树。”柯伊评价。
“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带上它们的种子，”欧克普斯说，“直到我最后的兄弟死去，我带着他去四区的海边，将他送回家时，一棵红松幼苗从他的胴部破出来。”
章鱼的眼睛移向那几棵零零散散的红松，“没想到它们在陆地上也能存活……有多久是多久吧。”
柯伊喝了一口茶，“抱歉。”
章鱼摇摇头，伸出一只湿漉漉的触手，拍拍他的头。
“对自己好一点吧，我们总得活下去。”
电子音这么说。
……
药店的距离很远，柯伊总是选择走路前往，又坐公交返回。他走在大街上，不远处就是B-3301支路，他看了一眼支路标牌，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越过了那里。
“好美的荧光，”恶魔闲庭信步，仔仔细细看着那些几乎要从支路蔓延出来的荧光根系，同柯伊说，“真是可怕的植物系。”
M-3033支路算是很大的一条药物街，不时有人前来购.买药物，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后。柯伊擦了擦身上的汗，日光保留了热度，却不会让人类的皮肤晒黑——一刀切的过滤。他在光下的皮肤白里透红，路边买药的顾客看了他几眼。
恶魔不爽地轻哼一声，悄悄在他身上施了一个咒语。
他没那么热了。他朝前走，拐进一家药店。拒绝了服务人员的接待，前往自动购货机排队，排到他时，按照顺序配了一盒够用一个月的药剂，付钱出门。
躲在房檐的阴影下一直往前走，1A、1B、1C……直到3Z区，D块C栋001，整条M-3033支路都是大小不一的平方。他没有敲门，直接走了进去。
“您好，”柯伊说，“买药。”
这栋药楼没有开灯，不如其他的药房明亮，空气中弥漫着往下散落的灰尘，阳光透过它们，照亮一排排摆放药品的柜台。门口放着一串用硬质果实的壳做成的木风铃，有人进入店门时，轻轻地摇晃几声。
没人回应他，他于是再开口，“您好，买药。”
他于是知道店主不在——店主经常不在，他不太在乎药店的营生，柯伊也不在乎。但来买药的人都了解这个习惯，他朝.阳光最好的角落走去，坐在特意为客人准备的座椅上，挑选摞在座椅上的读物。
他看完第一章，店主回来了。
“嗯，有客人。”店主是个佝偻着身躯的老头，不清楚年龄，不清楚姓名，“哦，那个人类。”
店主的身后跟着一位年轻的男青年——穿着医生的白袍子，有些俊美，有些消瘦，头发长到肩下，用一节破旧的头绳绑起。
男青年看向柯伊，轻轻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笑。
“阿芙赛科、锐阿克，”柯伊说，“二比一，一个月。”
“精神类，幻觉抑制？”那个男青年转过头来打量柯伊，“这个药方太陈旧，副作用很大，你——”他看了眼柯伊，立刻得出结果，“太脆弱，剂量超标了。”
“阿芙赛科、锐阿克，”柯伊看向店主，“二比一，三个月。”
男青年皱眉，刚要说话，被店主看了一眼。
“你等一下，”店主转过身进入药库，没过一会儿就走出来，将药递给他，“三个月的剂量。”
男青年不再说什么，看着柯伊付完钱，叹了口气，“请来这边签您的名字。”
柯伊将姓名写下，离开了药店。
身后，男青年看向店主，“为什么——”
“别问太多，”店主摇摇头，“想清楚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别插手我的客人。”
男青年拿起了那份姓名登记表，带着疑惑的语气，轻轻念出声：
“柯伊·亚当……”
柯伊的脚步停顿了一瞬，彻底走远了。
木风铃叮铃铃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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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调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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