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榕榆看完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设身处地地考虑了会儿。
顿时,也觉得确实不知如何是好。
想了想,她还是轻轻拍了拍梁意星的脑袋,刻意轻松地安抚道:“一定会有办法的。意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尽管跟我说。我虽然没钱,但是给你带个饭留个门绝对没问题!实在不行的话,我也可以代你去点到?”
梁意星没有直接拒绝她的好意,扬起唇角。
巴掌大的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
算是近些日子以来少有的表情。
“好,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就给你打电话。”
她收起手机,轻声作答。
榕榆下午还有课,看了眼时间,将教材翻出来,塞进书包里。
做好准备工作后,才继续与梁意星说话:“你一会儿还要出去吗?晚上还回来吗?”
闻言,梁意星指尖微微一颤,故作镇定地开口:“不一定。要看事情处理的情况。”
不过,依照昨晚的情况来说,易霄应是不会轻易松口,不知道得对峙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大概,他当时说出那种话,也是想羞辱她一番,只想叫她知难而退罢了。
梁意星心想。
榕榆对此一无所知,只当她还要通宵达旦地为工厂拉担保忙碌,关照了一句:“尽量别熬夜,记得准时吃饭啊。你那个胃,这才一个多月,都疼了多少次了啊。”
梁意星:“好。谢谢你啦,树树。你最好了。”
-
是夜。
霓虹灯光折入蒙着湿哒哒雾气的夜空,呈现出一副灯红酒绿的微醺味道,似乎能迷乱所有经过之人的眼睛。
宜江是一线城市,繁华富裕。
夜生活也十分丰富热闹,称得上一座不夜城。
中心城区里,酒吧餐馆遍地开花,高楼大厦上的广告牌和射灯打得老远,很有现代化气息。
七点半。
正是下班晚高峰。
梁意星跟着人流,下了地铁。
她手上早就没什么钱,凌晨那会儿地铁还没开,不得不斥巨资打车回学校。现在,既然地铁还在运营,自然是选地铁进市区。
易霄说的K17是一家夜店。
地图显示在裕丰路上。
从地铁口出去,还要走约莫十五分钟。
梁意星跟着导航、还有身边马路上飞驰而过的各类跑车豪车,算好时间,一路大步往前。
易霄这个人,每晚不是在会所就是在夜店,这么爱玩,想必破产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她忍不住腹诽。
但腹诽归腹诽,偏偏,现下,还非得去求他才有希望。
这现状实在叫人心生难受。
胡思乱想着,很快,裕丰路的路牌出现在前头不远处。
梁意星转了个向,一抬眼,看到了酒吧的标牌。
硕大三个花体字“K17”,悬吊在三层楼高的墙面外。
标牌上亮着耀眼灼目的光,弥足吸睛,不容人认错。
只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龙潭虎穴。
梁意星深吸一口气,攥紧了包带,人生第一次踏进酒吧中。
甫一进入大门,已然能听到里头吵闹的音乐声。
鼓点声“咚咚咚”响个没完,敲得人脑袋一阵一阵生疼。
梁意星忍不住蹙起眉。
幸好,服务生很快将她带到了二楼。
二楼都是包厢和卡座,距离舞台和音响都相对远一些,声音就轻了很多。
“易先生,您的朋友来了。”
服务生敲了敲包厢门,得到里头人的应允后,才将梁意星放进去,“请。”
梁意星冲着服务生笑笑,低声道谢,“麻烦了。”
语毕,她往里走了一步。
视野顿时清晰开阔起来。
这间包厢面积很大,并不是想象中那种KTV包厢的样子,也没有点歌设备,只是置一长条黑色半包沙发,前头则是长条矮几,上面已经放了各式各样的酒瓶和玻璃杯。
包厢正面则是一大面玻璃,正对着楼下舞台。
客人坐在沙发上,能将一楼的场景一览无余。
此刻,易霄人在长沙发的最中间,手中端了一只洛克杯,有一下没一下晃动着,眼神好整以暇地望过来。
相比早上,他换了一身黑色休闲卫衣,上头一个LOGO都没有,非常低调。
这副装扮,加上这张精致到有些妖孽的脸,很显年轻,看着像个普通男大学生。
梁意星记得,资料上写,他今年已经27岁了。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似乎就已经年满18,拿了驾照,才能自己开车带她出门。
见梁意星愣在门口不动弹,易霄朝她招了招手,似笑非笑地开了口:“意星,傻站着做什么?坐我这里来。”
“……”
梁意星看了看易霄身边的两位美女,似乎没有一位是昨晚那个“小乖”。
此刻,俩美女的眼神有种被虎口夺食的恼怒意味,却还是不得不在易霄的示意下让开一个空位出来。
除了这三人,包厢里还有其他人,一眼看过去大约七八个,有男有女,都是年轻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梁意星身上,火辣辣的,摆明了想要看点热闹。
梁意星抿了抿唇,没叫他们得逞,面无表情地走到易霄身边,在那个空出来的位置上坐下。
沙发很软,一坐下就像是要陷进去一样。
但梁意星还是坐得很直,毛衣遮不住纤细肩背的轮廓,从斜后方看过去,像只亭亭玉立的天鹅。
易霄瞥了一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
这样漂亮的脖颈,就该折断,才更凄美动人。
思及此,他牵了牵唇角,“喝什么自己拿。”
梁意星微微侧过身,试图与他面对面,“谢谢,我不喝。”
说着,她将包打开,拿出厚厚一份文件,递到易霄面前,平声开口道:“易总,这是建忠工厂的担保协议……”
易霄浑不在意,随手接过之后,就扔到了不远处另一个男人的身上。
“让小舒总看看。”
那男人不满地撇嘴,“易总泡妞,让我来当苦力是吧。”
易霄:“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不想干别干了。”
话虽这么说,他的语气却没有什么恼意,明显是开玩笑的性质,可见两人关系十分熟稔。
梁意星心里一跳。
这会儿功夫,她已经认出那个男人是谁了。
思垣资本明面上的老板,舒魏冉。
照片在吴卫给她的资料上也有。
听声音,似乎就是昨天接电话那个男人。
没等梁意星细想,易霄的注意力再次转到她身上,下巴轻轻一点,“行了,这下能喝了吧。”
旁边那个漂亮女人很懂眼色,立马给梁意星倒了一杯,放在她面前的矮桌上。
金橙色的液体在透明酒杯中轻轻晃荡。
一摇一摆间,散发出辛辣的气味,若有似无地冲击着嗅觉,好像再闻一会儿就会醉倒过去。
梁意星皱了皱眉头,低声拒绝道:“抱歉,我不会喝酒。我们还是来讨论一下担保的细节……”
闻言,易霄沉沉地嗤笑了一声。
或许是因为老天足够厚待,他的声音也是好听的,低醇但不沙哑,戛玉敲冰般清澈,尾音微微上扬,散发成熟迷人的味道。
他就用这把好嗓子,不紧不慢地说着:“意星,忘了我上回跟你说的条件了吗?这么多钱的担保合同,说不定就落得个血本无归的下场,你不会以为,自己动动嘴皮子,就能从我手上拿到吧?”
梁意星:“……”
话音落下那一瞬间,两周前的那一幕,再次在她脑海中重映。
-
两周前,方总仍旧在国外出差,没有回国的消息。
梁意星与林雪青各处拜访,各种饭店、商务KTV都堵过人,但得到的结果都是一致的。
一天就这样毫无收获地过去。
天黑之后,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学校,却看见校门口有鬼鬼祟祟的人影,很像是那日来墓园堵她的几名工人。
距离约定的一个月已经过去一大半,他们应该是十分焦急,生怕她跑了,才来学校这里蹲守。
走投无路之下,梁意星终于下定决心,拉开书桌抽屉,将最后那一张写着【思垣资本】的纸拿出来。
她对商务辞令还不熟悉,依旧是麻烦林雪青联系了思垣。
没想到,对方很快给出了回应。
说负责人想与她见面详谈。
连轴转了这么多日,终于有了个好消息,梁意星表情欣喜,爽快地答应下来。
第二天,她就如约去了思垣资本在宜江市的办公室。
办公室也在CBD附近,和其他一些金融公司同在一栋楼,占据了顶楼的两层。
梁意星登记访客后,顺顺利利上了电梯。
因着林雪青和吴卫都要去银行,且是早早已经约好的工作,无法改期,这次就是梁意星一个人前往。
路上,她还想着,说不定大哥哥不是那么记仇的人,想到两家过往的交情,决定伸出援助之手呢?
……
十五分钟后,思垣的秘书将梁意星带到一扇门前。
“梁小姐,请进。”
梁意星在心中打好了腹稿,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门后,入目处,是一张巨大的棕红色办公桌。
男人坐在办公桌后,正拿着IPAD在点点画画。
听到动静,他将IPAD放下。
视线则是直直地望过来。
梁意星瞥到屏幕,才发现他是在打游戏。
这个发现叫她轻松了许多,开口说话也比想象中顺畅了一些:“易总,我是梁意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闻言,易霄扬眉,“当然记得,梁家的女儿小意星嘛。请坐。”
梁意星心中一喜,乖乖道了谢,束手束脚地走过去,坐到易霄对面。
她整理了一下措辞,先将梁氏的情况简单介绍,而后,才表明来意,“……只需要为建忠工厂担保,等产品顺利卖出去,很快就能还款。盈利部分、还有工厂的归属权,我们可以用合同的方式……”
易霄摆了摆手,将她未尽之言截断,“意星。”
梁意星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抬起头,“啊?”
“这两个工厂有多少利润,你看过工厂内部报表,应该比我清楚吧?你觉得,几亿的担保,换来这点收益,是一个合格的商人能做出的选择吗?”
梁意星:“你的意思是……”
她没搞懂易霄话中的深意,陡然间,便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易霄定定地注视着她,仿佛是在欣赏着她的无措,手背抵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笑起来。
好半天,他才开口道:“意星,看在我们两家是老相识的面子上,我给你一个机会。但是,你想用什么来说服我?事先声明,现在你身上,除了你自己之外,没一样值钱的。”
“……”
这下,虚伪的假面被挑破,梁意星懵懵懂懂,窥见了易霄面具下的恶意。
沉睡的记忆一同被唤醒。
她骤然意识到,曾经那个大哥哥身上,就透着这般居高临下的矜贵感。
出身高门大户、天之骄子的倨傲,不容任何人反驳。
他愿意带比自己小许多岁的小朋友玩,是他高高在上的家教涵养,压根不是他本性良善好相处。
经年未见,易霄其实并没有改变。
所以,梁意星恼羞成怒地站起身,“易霄,你想都别想!”
她转身就走。
身后,易霄遥遥开口:“门口拿一张名片吧。改变主意的话,给我打电话。”
……
此刻,旧事重提。
一切剧情走向都被他料中。
梁意星用力咬了咬下唇,将满腔屈辱咽下去。
而后,再将桌上那杯酒一饮而尽。
满嘴辛辣。
她咬牙切齿地问:“……可以了吗?”
易霄还是笑,一派玩世不恭的气质,目光紧紧地锁在她脸上,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新玩具。
他沉吟数秒,倏地,想到了好主意似的,拍了下手,指着矮桌开口道:“意星,你现在把这里所有的酒全部喝完,明天早上,你就能从银行拿到你想要的那笔钱。怎么样?让我们看看你的决心。”
“……”
梁意星扭过头,看向桌面。
长长一条矮桌,上头放了各式各样的酒瓶。
有喝过大半的,还有没开封的。
粗略一眼数过去,至少有个三五十瓶。
会喝到酒精中毒吗?
她不能确定。
但至少比他暗示里的献.身,要容易许多。
梁意星咬了咬牙,“你说话算话吗?”
易霄随手搂了搂另一侧的漂亮女人,耸耸肩,“让小乖给我们做证……当然,你也可以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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