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气氛瞬间冰冻，一下子安静得可怕。
叶清洛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沈洺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他此时本就又羞又恼，这段时间心绪的无端波动又让他烦躁彷徨，他下意识就想否认自己的心动，甚至不惜找如此拙劣的借口。
再加上他今夜脑子也坏掉了，说出的话根本毫无遮拦。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叶清洛怒道：“沈洺！你找借口能不能动点脑子，这话是能随口说的吗？”
沈洺声音大了起来：“怎么不能！明明就是你告诉我，我是千年前沈暝的转世！这段时间总是有不属于我的情绪突然冒出来，我都快变得不是我了！
“你说我们本就是同一个人，可是我们生活在不同时代，拥有不同的记忆，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你接触我，亲近我，不就是因为一千年前的那个沈暝吗？你到底想要的是他，还是现在的我？还是说，他现在正在不停地蚕食我、吞噬我，直到我不是我，直到我完全变成沈暝，你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叶清洛再也听不下去，站起来暴喝一声：“沈洺！你疯了吗？你听听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此时的沈洺哪里受得了激，也“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比叶清洛声音还大：“我说错了吗？你耗费千年时光四处追寻，可你一直找的都是他，不是我！我不想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知道的越多，越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拜托你能不能把我们分开？我不是他，我也不想成为他！”
叶清洛听着他的话，只觉得心里刀割一般剧痛，气得双眼通红，怒吼着打断了他：“你就是他！”
他冲上去一把抓住沈洺的衣领，带着哭腔恶狠狠地说道：“你的灵魂，你的力量，甚至你的剑，都是他的！事到如今，你凭什么否认他？你凭什么还要利用他，来伤害我？”
沈洺看见叶清洛快哭了，也觉得自己鼻子一酸，竟然猛地掉下眼泪来。
他举起自己的手，把手掌伸到叶清洛面前，大声质问：“那这里的血契呢？他为了你，甘愿舍弃自己的性命。可是你们之间的过往，凭什么要我来承受？我平白无故背上这样狠绝的舍身契，你有问过我的感受吗？”
“血契？血契怎么可能还在你身上？”听到这个词，叶清洛仿佛被烫到一般，猛地收回了手，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这个血契，是沈暝与你结下的吧？为什么我要替他背负？你说啊！”沈洺愤怒质问。
叶清洛扑上来抓住他的手，在契约主人妖力的催发下，一个血色光印出现在沈洺掌心。
“为什么？为什么？”叶清洛感受到血契浮现，脸上恐慌又迷茫，然后突然露出痛恨的神色，“你放心，我不会让这血契害了你，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解除的。”
叶清洛抓着他的手越来越紧，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血肉里。沈洺吃痛地抽回了手，心里一半是愤怒，另一半却急切地想要证明。
“叶清洛，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不是不愿意背负这个血契，我只是……我只是……”
他只是宁愿这个血契是自己结下，而不是被迫从沈暝那里继承。
叶清洛此刻却强硬得出奇：“不行！这个血契必须解除，你不清楚它到底有多危险！”
沈洺不知什么时候跟叶清洛学的倔脾气，闻言大声道：“我不！我就要留着！”
叶清洛急得跳脚：“不行，你不能留着！”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争执起来，此时的烟花表演也到了尾声，河堤下方的楚枫等人终于听到了他们的争吵声。
楚枫几人连忙从人群中冲了过来，只见沈洺和叶清洛互相抓着对方，恶狠狠地互相瞪着，两人眼睛都气得通红，似乎恨不得当场扭打起来。
“它现在是我的，我就要留着！”
“我说了你不能留着，绝对不行！”
“我就要！”
“不可能！”
楚枫冲上去架住了沈洺，用力把他向后拖去，其他几人也把叶清洛围了起来，不让他再扑过来。
“你们两个是小学生吗？好端端的怎么吵起来了？幼不幼稚？”楚枫大声吼道。
叶清洛从剑道部汉子们组成的围墙中扒开一道口子，探出头怒道：“都是沈洺先来招惹我的！”
楚枫痛心疾首地说道：“沈洺，小洛还生着病，你就不能让让他吗？你说你没事招惹他干什么？”
“我！我……”沈洺很想反驳，可叶清洛说的没错，今晚的确是他先“招惹”他的。
沈洺被楚枫拦下后，理智才逐渐回笼，刚才一时嘴快说出的混账话，全都化作重锤，一下下砸在了心头。
醉意袭来，沈洺头疼欲裂，猛地抱住脑袋蹲了下去，口中发出呜咽的声音，断断续续说道：“我没想……都怪我，我真该死……”
“……”楚枫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蹲下去拍拍他的背，“我没那个意思……振作一点，没那么严重啊。”
在楚枫一通劝慰之后，沈洺终于低着头站了起来。正当众人都以为他已经冷静下来之时，他却突然一个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落荒而逃。
“沈洺！”楚枫不过小小的松神，一下没拉住他，沈洺就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剩下众人面面相觑，无语凝噎。
“嗨嗨嗨！”司越忍不住跳出来打破尴尬，“看来沈洺今晚是喝醉了，他酒品一直都不太好，小洛你也别太生气。明天等他酒醒了，我一定压着他给你道歉！”
叶清洛从几人的包围中挣脱出来，冷冷说了一句：“不用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说完，叶清洛也不再理会众人，转身走掉了。
“诶！小洛！”司越还想再拉住他，却被楚枫拦了下来。
“部长，小洛眼睛看不见！”司越急着说道。
楚枫说道：“我知道，但是他现在在气头上，别再去刺激他了，我们悄悄跟在他后面看着他就行。”
“啊？哦，那好吧。”
司越这才老实退了下来，一行人蹑手蹑脚地尾随在叶清洛后面，生怕被他察觉到。就这样一直跟到了酒店门口，众人才稍微松了口气。
上官兰夜看着叶清洛的背影，担忧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他们吵架，还吵得这么厉害。你说他们不会有事吧？”
楚枫安慰道：“没事儿，他们感情这么好，不会真的生气，说不定明天就和好了。”
“但愿如此吧……”
结果到了第二天，沈洺和叶清洛还是不说话，甚至把对方当成透明人一般，连眼神交集都没有。
上官兰夜揪了揪楚枫：“是谁说的他们第二天就和好了？”
楚枫一脸无语：“……他们俩明明晚上住一个房间，也这样不说话？他们忍得住？这得有多生气？”
上官兰夜叹了口气：“算了，他们俩的矛盾还得他们自己说开才行，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两人又这样过了一天，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们之间的冷战很快就被打破了。
这天晚上，众人结束了一天的行程，回到酒店休息。这是他们在岳山市住的最后一晚，明天楚枫定了隔壁双福市的温泉酒店，打算明天一早就启程。
沈洺和叶清洛两人也回到了自己房间，各自坐在床上不说话。
这时，房间门被人轻轻敲响：“沈先生在吗？沈洺先生？”
沈洺走过去打开门：“我就是，请问有什么事？”
门外是酒店的工作人员，手上拿着一封雪白的信件：“我们收到一封寄给您的信，给您送上来。”
“好的，谢谢。”
沈洺接过信关上门，只见信封上写着：岳山大酒店401室沈洺先生收。
他这次出来旅游本来就是临时起意，住在哪个房间更没跟其他人说过，这个寄信的人不知从何得知他所在的确切地址。
沈洺站在门边打开信件，快速读了一遍，信的内容不多，他很快就看到了最后。
信件的落款处盖着特异事件处理科和CIPE华夏国分局的印章，但旁边签着的署名并不是北辰扶光，而是一个陌生的名字——钟离零。
沈洺看完信，沉默良久，纸张在他的指尖下被搓成了一团，最后终于鼓起勇气走到叶清洛面前。
“这封信是特处科和CIPE寄来的。”沈洺低声说道。
叶清洛抿抿唇，走下了他求和的台阶，接话问道：“CIPE是什么？”
之前两人前往CIPE的时候，叶清洛正处于记忆消退的状态，许多事情都记不清楚，沈洺只好解释道：“CIPE是国际超自然事件对策局的简称，北辰扶光在那里兼任局长的职务，也是对策局华夏国分局的负责人。”
叶清洛点点头：“他们给你寄信做什么？”
“他们想让我加入最新联合成立的辰星组，似乎是专门对抗大妖的特殊武装部门。”
叶清洛反应过来：“你打算加入他们？”
“之前扶光就曾邀请过我，那里待遇不错，现在也不要求我全职……”
“具体原因呢？”叶清洛追问道，“你为什么想加入他们？”
沈洺顿了顿，抬眼看向他：“我想变强。”
他想变强，变得比叶清洛还强，比沈暝还强。
叶清洛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一个人追逐强大的脚步，便认同了他这个理由。
“好，那我跟你回去。”
“……你不跟楚枫他们多玩几天吗？”
“不用了，不好玩。”
“那我一会儿发信息告诉他们，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好。”
“对不起。”沈洺深深低下了头。
叶清洛唇角微动，问道：“对不起什么？”
“那天我说的话，我没有想要伤害你……还有很多事情，不是我说的那样……我只是一时没想明白，对不起。”
“……嗯。”叶清洛弯了弯眉眼，接受了他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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