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在身前的背影高大坚实,南晚吟想到很久以前还在福利院时武川也这么护过她一回,只是结果不尽人意,作为被保护的人,在他因为殴打后勤主任而被质疑问责时,她并没有勇敢站出来作证澄清。
她为自己的前途和安稳生活背刺过武川,令他在福利院的日子因她而备受刁难,为了逃避内心谴责,临近高考那段时间她一直躲着武川,偶有意外碰上也各自错身,再没有只言片语的交流。
直到考上京大彻底与福利院划清界限,她也彻底地失去了武川的消息,曾经一度为之庆幸,觉得终于可以解脱了,在陌生的城市扎根,没人知晓她的过去,亏欠的人不会再日夜折磨到她精神濒临崩溃。
而养育了她十多年,是温床也是牢笼枷锁的福利院从今往后再也困不住她了,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南晚吟觉得只要她足够谨慎,人生接下来的路都会是坦途。
可现在,她望着武川挺拔的脊背,宗淮百般羞辱下他的步子始终扎根在原地。
他不是记忆中的武川了,福利院的武川是成日混迹街头逞凶斗恶的小混混,是老师眼里爱惹是生非的问题学生,更是院长头疼不已恨不得驱逐的蛮横少年。
在背刺事件之前,南晚吟和大家一样认为武川横行霸道整日不学无术,迟早要成为地痞流氓社会败类。她耻于与之为伍,但迫于老师和院长委托不得不肩负起监督武川的责任,心里不喜所以并不上心,武川学不学习与她无关,只要别惹是生非拖累到她就好。
在她眼里武川从来不是什么能忍辱负重的人,学校里总是被激了两句就抡起拳头要跟人拼命。背刺事件后这种负面偏见虽有所改观,可武川遇事不决抡拳头的刻板印象还是深深镌刻在她心底。
因此如今挡在身前挨了巴掌还赔笑的人,实在让她难以与记忆中刺猬一样尖锐凶狠的少年联系起来。
尤其是在经历过她的背叛后,他竟然还愿意再次将她护在身后。
南晚吟不理解,武川不该对她厌恶至极吗。
宗淮还在喋喋不休咒骂,南晚吟冷眸扫去一眼,“你够了!”
她明显袒护的态度令宗淮生出不忿,“呵,南晚吟,一个小保安值当你对我大呼小叫?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能让他滚!”
南晚吟没机会回应他的警告,伴随着一阵紧促靠近的高跟鞋“噔噔”声,还未开封的红酒瓶“嘭!”地砸在他头顶,酒液四溅,猩红液体顺着额头流下,分不清是酒还是血。
宗淮被砸蒙了,狼狈回头看清罪魁祸首。
裴沁雪单手举手机,摄像头对准他那张酒液浸染的脸,另一手利落甩出巴掌,响亮又干脆。
“宗淮,你可以啊,我还想着你能怎么糊弄我,没想到是找我哥告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也能让你翻出来,一见着我哥打电话过来立马溜了是吧?”
手机开着直播,裴沁雪在网上是小有名气的富二代网红,直播间里一万多人在看,标题更是取的直截了当【手撕渣男】。
南晚吟拉着武川避开摄像头,好在裴沁雪的镜头全程对着宗淮怼脸拍,没让她入境,为了保险还是离远一点更安全。
宗淮从没这么狼狈丢脸过,换做旁人早打回去了,可动手的是裴沁雪,娇纵跋扈不计后果是出了名的,更何况她还有个不好惹的哥哥。
强忍怒气,他试图安抚裴沁雪,“沁沁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先把直播关掉,听我解释。”
裴沁雪冷笑,“别装模作样,我这直播间里不少共同好友等着看热闹呢,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当着大家面说,没做贼就别心虚。”
“犯不着让那些人看笑话,事情闹大了咱们脸上都不好看,听话直播关了,我单独给你解释。”
裴沁雪回他一巴掌,扇太用力忍不住疼的甩手,越想越后悔该带个打手才对。
“听话?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听话!宗淮你是不是脑袋被踢过啊,我裴沁雪人美钱多,看上你不偷着乐居然还给我搞劈腿!当我是冤种吗?”
骂完宗淮犹不解气,眼睛往南晚吟身上一扫,表情挑剔嫌弃,“男人果然贱骨头。”
大小姐一贯刻薄,南晚吟早已习惯,落在身上不痛不痒。
宗淮逮到机会发难,“是不是她跟你乱说了?我怎么可能放着你这么优秀的女朋友不要去搭理她那种人,沁沁你相信我,是她主动找上我的,毕竟是你室友,我怕你知道后会伤心才想着见她一面说清楚。”
一本正经倒打一耙的本事看得裴沁雪差点给他鼓掌,“我要不是看过聊天截图真就信了,宗淮,你真令我作呕。”
被戳破的男人恼羞成怒,愤而指责南晚吟,“你可以!”
武川不动声色挡住宗淮视线。
走廊里聚了不少人在看热闹,宗淮不愿被人当猴子一样围观,指了指武川示意让他等着,转身要走。
裴沁雪不给他机会,挡着去路逼问他干过几次这种事,直播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人数很快攀升到三万,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直在送礼物。
人群外围一阵骚动,红星会所的经理领着一群内保赶来维持秩序,围观的人被请回各自包厢,遇到不配合的也在看到经理身后儒雅沉稳的男人后收敛脾气,走廊很快清场。
裴沁雪察觉到四下过于安静时,身后已经响起沉缓的脚步声,与旁人的不同,走廊里还回荡着手杖敲击地面的“嗒嗒”闷声,沉稳有力,像叩在人心弦上一样带着压迫感。
她几乎瞬时就关了直播,转身看到西装笔挺,面容清贵温雅的男人走近,浑身炸起的毛立马服帖,乖顺喊了声“哥。”
裴泽州视线淡淡扫过角落里的南晚吟和武川,没做停留落回裴沁雪身上,斥责她不该胡闹。
刚刚还气焰嚣张的跋扈大小姐觑着他脸色小声辩解,“是宗淮先做了错事,和我谈恋爱还去勾搭别人,出口气嘛。”
“出气还是胡闹?开着直播砸人,怕宗家没证据拿捏你吗。”
裴沁雪小声嘀咕,“他们家才不敢呢。”
“是不敢,不是不能。”裴泽州声音沉冷。
从他来了就没敢吭声的宗淮立马表态,“哥放心,这事儿我绝不会追究沁沁。”
裴泽州看他一眼,能听懂话外音还不算一无是处,“沁雪性子急,眼里容不得沙子,你们之间就到此为止吧,回去代我向你父亲问好。”
他说完拄在手里的乌木手杖轻点了下地面,无需多言,裴沁雪老实跟在他身后离开,除却刚到时那一瞥再未施舍给旁人分毫眼色。
宗淮脸色焦急追在后面解释,然而无论他如何辩解保证,男人都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学校里名头响亮的富二代在真正掌权者面前卑躬屈膝到极点,酒液打湿发丝晕脏衣服,他额头还蜿蜒下一道血痕,纵然狼狈至此也丝毫不敢在男人面前有所慢待。
南晚吟隐晦的视线落在男人高大背影上,裴沁雪哥哥是名声在外的企业家,学校里就经常听人谈论吹捧,只是没想到这样一个站在权利巅峰的人物竟然患有腿疾。
裴泽州的步子沉稳缓慢,不仔细看分辨不出有什么问题,可就是因为每一步都太过沉缓,像是经过千百次深思熟虑的锤炼才最终成型,反而显露端倪。
更不要说他拄在手里用以支撑身体的那根乌木手杖,杖柄处墨绿色玉质润泽通透,看起来如他的人一样低调内敛。
主角退场,闹剧终止,南晚吟收回目光看向武川。他脸颊红肿,制服裤腿上留下一道道脏污脚印,是宗淮咒骂时拳打脚踢的杰作。
“去医院处理下吧。”
武川一改之前在宗淮面前的曲意逢迎,脸色冷淡下来,“不用。”
“刚才谢谢你。”这声谢南晚吟觉得难以启齿,她亏欠武川的远不是一句话就能还清。
“用不着,说了职责所在,换成其他人也一样。”武川不在意,抬手擦干净嘴角渗血。
南晚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张了张唇问出废话,“你在这里工作?”
“不然呢?”
武川冷嗤,盯她的眼神有些凶,“好学生就少往这种地方跑,宗淮那种人不是你能招惹的。”
“我知道,”她没试图解释原因,武川未必关心,只是又提了遍要送他去医院。
“南晚吟,干这行挨打是家常便饭,何况你不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吗,上学时挨的打比这重,你那时候可没多操过一分心思,现在也用不着装作多关心。”
南晚吟哑口无言,武川的话无从辩驳,她确实是他说的那样,就算现在想弥补又能做什么呢,她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学生,除了口头道歉给不了他任何实质补偿,她的关心的确装模作样。
“武川,”
时隔多年他的名字再次从她口中喊出,与上学时厌烦不耐的口吻不同,这一次柔软耐心。
武川将她看进眼里,抵触又不由自主地期待着。
她又要道歉吗?还是劝他去医院,亦或是像以前一样失望问他怎么又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比起被她抛弃的失望,还有音讯杳无时的迷茫,现在这样已经足够。
人不能太贪心,武川在心底再次告诫自己。
可是她说:
“武川,我们都没有父母,不知道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我觉得很孤独。如果你能原谅我,这座陌生城市里,我们以后互相照应吧。”
“就当彼此是亲人那样。”她补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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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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