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新雨,正是这北国盛夏难得一遇的清凉时令。
六房山一带地处南北国交界,自古便是兵家重地,但是连年战乱,这里的百姓死的死逃的逃,人烟稀少得很,又因为山中不时有闹鬼的传闻,天气乍凉,倒透着几分诡异的邪气。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拦和亲的喜轿!也不打听打听,这可是株连九族……”铿锵有力的女声打破了林中的寂静,四周树林环绕,杂草应声微微晃动,却是看不见半点人影。
“语温,不得无礼!”一顶大红的鸾鸣喜轿,遍身的龙凤金绣,明眼人一看便知那是皇室婚嫁迎娶才有的仪仗。
女子的声音温润婉转,带着大家闺秀特有的恬淡文雅,丝毫不输这山中的百灵莺鸟,然而细听却透着一丝疏远凉薄。
“相府嫡女白鲤,不知缘何开罪高人,还请阁下明示!”本是去往南国的送亲队伍,按照预定路线在此地歇息一夜之后,却发现轿子外的军队消失了,而且甚至连一点存在过的痕迹都没留下,白鲤和轿子里的侍女心知肚明,这肯定不是简单的谋财,此地虽仍是北国境内,但战乱频发,边防疏散,一些在南国受到排挤的巫师蛊者常常偷渡寄生于此,南国的巫蛊一向备受各国非议,这些偷梁换柱的障眼法自是不在话下。
声未落地,草丛中便传来一阵窸窣响动,喜轿旁的两名侍女语温语尔,立刻按紧了腰间的佩剑:
“什么人?!”
说时迟那时快,一枚梅花形的飞镖在空中一闪,两名侍女猝不及防,眼睁睁地看着暗器穿破轿帘,直直地射向轿中人。
“小姐当心!”
白鲤一个相府闺秀,那三脚猫的功夫自是应对不及,身边的小丫头语雅却是反应极快,猛地把她扑倒在地,自己却因躲闪不及,被那暗器扎中手臂。
“语雅!”白鲤眼见她被扎中之后,便脸色发青扶着手臂慢慢倒了下去,心知大事不妙。
随后掀开帘子的语温语尔见状连忙把她架起,让她平躺下来,控制毒液蔓延,此时语雅的脸色已经呈现青灰,身体发凉,除了有微弱鼻息脉搏,几乎看不出活着的痕迹。
语尔是府中的医女,对药理极为熟悉。但她检查了伤口之后却脸色白了又白。
“不是中毒,倒像是南国的邪术。”北医南巫,是完全不想干的领域,白鲤听到心中已然凉了半截。
“那现下如何是好?”与她的名字不符,语温是相府中出了名的急性子。一遇事情就慌了阵脚。
语尔此时倒是心内清明,她抬头看了看正强装镇定听着外面动静的白鲤:“小姐,只有找南国的巫蛊师。”
白鲤点了点头,却是默不作声,兀自想些什么。
“外面有人!”语温突然拔剑刺向轿帘,只听“噗嗤——”一声,那是战争年代最为熟悉的声音——利刃刺穿肌体。
语雅自幼师从武将习武,出手多是杀招,那一剑生生刺穿了帘外人的身体,大红的轿帘被染成了暗红色。语雅手一挥,将那轿帘扯下,一张狰狞惊恐的士兵面目映入众人眼帘,充血的瞳孔,目眦欲裂,嘴巴大张吐着发黑的鲜血。
语尔虽是见惯了死伤者,也被这惨像惊得说不出话来。
白鲤一个闺阁小姐,哪见过这阵仗,一双杏眸盯得圆溜溜,不敢置信地看着语雅抽出剑那士兵慢慢向后倒去。白鲤认出,那是护送她的北国士兵,一阵作呕的感觉涌上心头,想她一个闺中待嫁女子,与外人连交集都甚少,什么人这么歹毒,竟三番两次行事如此决绝。
“你给我出来!!”许是受了刺激,平日里一向寡言冷静的白鲤,不顾一切冲出喜轿,身上的铃鸾环配发出叮咚脆响。“到底是什么人?心肠歹毒至此,你不是要杀我吗?你来啊!何必大费周章,害死这些无辜的人!你有本事……”白鲤左右环顾,喊得声嘶力竭,看得语温语尔两人皆是不知所措。冷不丁转身,竟撞上一堵硬实的肉“墙”。
白鲤抬头,那是一个接近猎户打扮的男子,粗布麻衣、兽皮绑腿,手执一柄弓弩,约莫不惑的年纪,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尽是泥污草痕,五官深邃像是南国来的人,但那双精亮的眸子,却是写满了北人才有的野心与胆魄。
那男子看她见到自己竟无半点害怕,也是来了兴致,一双沾满污秽的手毫不避讳地摸上她下巴:“北国妮胆子都这么大么?”脖颈处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男子回头,一个侍卫模样的女子正拿刀抵着她。
“呵,”无视正对着自己怒目相视的白鲤,男子的目光戏谑地瞥了语温一眼:“小姐花容绝艳不说,连侍从都颇有几分姿色,看来这趟是赚够本了。”
语温剑锋一挑,紧紧压住男子咽喉处的命门:“无耻!还不快把你的脏手拿开!”
那男子听了竟未有半分慌忙,反倒肆无忌惮地摸了两把白鲤的脸蛋,这才在语温将要发作前,松开了手。
“哎呀,小妹妹,你看你这就不讲理了吧,我都放手了,你这剑……”男子锐利的目光扫过语温手中的剑,落在不远处的语尔身上:“你看看那位妹妹,就不像你这么凶悍,在我们南国,文静温柔的女子才招男人喜欢。”
“你——”两名女子皆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没皮没脸的男子,一时气结。
倒是一直冷眼旁观的白鲤开口道:“公子冒险偷渡至此,又费尽心思弄走了我手下的士卒,就是为了与我们在此闲话?”
那男子倒是高看了白鲤一眼:“呵,我原以为白家小姐是个绣花枕头,看来倒是我失算了。”
白鲤看着一脸兴味的男子,默不作声。
“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错了,你这侍卫失踪与我无关,甚至于刚刚那个被你侍女误杀的倒霉蛋,也和我没有半分关系。”那男子的神色难得有几分正经,虽然被人拿刀抵着,说话之时也是气定神闲,让人一时难辨真假。
白鲤自然不信:“那你知道得这样清楚?”
“虽然不是我干的,但我知道是何人所为?”那男子眉梢一挑:“最关键的,我知道怎么救他们?尤其是你轿中的那个小女娃。”
听到语雅,三个人心中皆是一紧,因为情势危急,刚刚都没顾得上她,不知她现下情况如何。
见自己掌握了先机,男子几不可见地提了提嘴角:“我自小生长于南国,巫蛊之术虽未至精通,倒也略通皮毛。巫术多钻研奇门遁甲、移花接木之类,蛊术则是流派众多,其中的手段也千差万别,对方能在短时间内控制士兵显然是在巫术方面造诣极深,而那枚暗器带的毒,发作如此之快,却不至于伤人性命,却是蛊术高手才能做到。在南国巫与蛊有着严格的门派界限,能兼通两者且做到这种地步的人,几乎不存在,所以对方肯定不止一个人。”
白鲤将信将疑,他的说法倒不是没有道理,她也听家中父兄说起过南国的巫蛊,与之**不离十。但是这男子断言对方不止一人,怎么听都像是在刻意洗脱自己,加上他对她们的遭遇如此清楚,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
“那公子觉得现下该当如何?”语尔走到跟前,看向男子,眼底的防备与怀疑不输白鲤。
“现在天刚亮,这林子里湿气重,伤病者不宜久留,我们去周围村子看看有没有幸存的住户可以借宿。”那男子倒也不矫情,开门见山就让她们跟自己走。
白鲤和语尔交换了下眼色,二人皆是犹疑,但此时语雅的毒让她们没得选。
“怎么?白大小姐是不信我?”那男子嘴里嚼了根草,痞里痞气地坏笑道。
“你真的知道怎么解毒?”白鲤不答反问。
“呵,那当然,骗谁也不敢骗白家人啊!”那男子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就要准备起身。说者无心,这话听在白鲤耳中却有几分怪异,这男子看起来很了解白家人?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语温把轿子里的暗格打开,取出其中的檀木匣子,小心地揣入袖中。
男子眼尖,盯着匣子似笑非笑:“白家人还真是顾虑周全。”
白鲤不语,心中的猜疑却越来越深。
一路上,众人默契地选择了不说话,毕竟,话不投机半句多。
“白大小姐倒是重情重义,为了个丫鬟,竟就信了我这个异国人。”
白鲤皱了皱眉,一如既往地选择不搭理他。
男子却不死心,继续有一搭没一搭:“这丫鬟命真好命,宰相千金为了她都能违抗皇命逃婚!”
和他并排走的白鲤突然停下脚步,神色坚定地看着他:“我们北国人,向来讲究知恩图报!”
眉目山水、容颜如画,男子一愣,面前这个只到自己胸口的小丫头,倒是张口闭口教育起自己来了,有趣,有趣!
召唤小伙伴,pikapikachu~~~~~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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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壹 送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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