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都已经是酉时,她急着要去暗行司找孟景渊,当即下了马车,解下一匹马驹翻身上去。
“明日平乐坊见。”祈乐知挽住缰绳轻声道。
井见点了下头,“夜黑路滑,祈姐姐小心。”
祈乐知应了一声拨转马头策马往暗行司去。
江元风眼神留意着她远去的背影,直至不见,这才赶着马车往清水巷去,“秦陌,等下把阿见送回去,你就跟我回平乐坊。先说好我住的地方可不怎么样,你小子别给我嫌三嫌四的,另外,吃喝自费,小爷可不管。”
秦陌用手里的眉尖刀掀开车帘,“上有瓦,下有地,就很好,吃喝理应我自己负担。”
“也没那么寒碜!不过你要是钱不够了,我也能带你去赚一点,放心,在京都,跟着小爷,绝对饿不死。”江元风笑道。
井见透过马车的车窗已经隐隐能看到清水巷了,听到两人的对话,她也往前面坐了坐,笑着问道:“难道是要去斗鸡?”
江元风看了眼巷口将马车停下,吐掉嘴里的干草,“那叫互有博弈!不过我看秦陌太过耿直不适合,放心,我都是暗行司的人了,坑蒙拐骗的事情我肯定不干。”
井见下去马车抬眸看了眼秦陌,在布袋中找了一个小瓷瓶给了他,“这是融血丹,能够帮你尽快的梳理好重新冲破的经脉,让滞涩感减弱到最低。”
秦陌握紧瓶身,“多谢,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只管开口,我的刀一定帮你办到。”
井见怔了须臾笑道:“我是大夫,要你的刀做什么?你上回在尸房替我挡了影煞的一刀,这就算我报答你的。另外,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是不求回报的。”
巷口橘色的灯光洒在青石板上,将蓝色衣裳的温柔少女身影缓缓拉长,直至消失在了巷口的尽头。
“走吧!免得太晚了吵到三婶被臭骂一顿。”江元风揽住他的肩头,带着他往马车上走。
入夜后的攀楼街依旧是灯火辉煌,丝竹管乐的声音幽幽缕缕自那彩绘高楼上飘落下来,繁华喧哗的一墙之隔就是破败逼仄的平乐坊,安静的不像话。
江元风把马车交给了车行要回了押金,哼着小曲带着秦陌走入幽暗冷寂的小巷口,一路来到了平乐坊的最里面。
“这就是我住的屋子,你就和我一间,被褥什么的三婶前阵子刚浆洗晾晒的,你摊开睡就是。”江元风边说着边将手里的火折子甩开,将桌上的煤油灯点燃。
秦陌放下手里的眉尖刀来到了床前,摸着柔软干净的被褥眼神也温和了下来,仔细地将被褥摊平铺好。
“元哥哥——”看到亮光的阿月跑了进来,还没说完,蓦地瞧见里面屋子里的人影吓了一跳。
江元风摸摸她的脑袋,“那是我交的新朋友要在我们这里住一段时间,对了,金老二回来没有?”
阿月奇怪道:“元哥哥你怎么突然问起他了?你不会要和草上飞一样偷了东西要去他那里销赃?元哥哥,我们说好了的,不能再做偷盗的事情的。”
江元风看了眼还在里屋整理的秦陌,伸手在阿月的额头上弹了一指头,“你元哥哥我几百年就金盆洗手不干了,我是有正经事找他,还是你祈姐姐托我办的。”
一听是祈乐知安排的,阿月的眼睛一下亮了笑道:“他前两天就回来了,我还看到草上飞鬼鬼祟祟的往里面去了。”
看到阿月这神态,他忍不住上手揪住了她的脸颊,“一说是你祈姐姐安排的你就乐呵呵的,在你心里,你元哥哥我就这么不堪?还要和草上飞那小子去比较?”
“我是怕元哥哥你走歪路!不过有了祈姐姐在,你肯定不敢的!祈姐姐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吗?”阿月好奇问道。
江元风哼了声道:“你元哥哥我做人是有底线的!歪门邪道我在我师父坟前就说过这辈子都不干!至于祈乐知,她今天有事情先回暗行司了,不过你要想见她,明天她会来的。”
“真的?”
“真的真的。”
阿月还想多问两句,三婶的嗓门很快穿透了木板,两人相视一眼偷笑出声,江元风推着她赶紧地离开了这里。
“祈司主要你去做什么?”秦陌站在里屋门口问道。
江元风抻了抻腰,“明日你就知道了,睡吧!”
暗行司静雅院门悬挂着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晃动。
祈乐知站在阶下,将净无寺遗失尸体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地向孟先生尽数回禀,说到影煞自尽,神情还是止不住的低落自责,“是学生大意了,不然就能问出幕后的人也能帮到宋师兄他们,也不至于让近在咫尺的线索就在眼前消失。”
孟景渊背着手走下台阶,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头,“小祈,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和宋泽都是喜欢揽责的少年,殊不知,这世上多的是无能为力,记住,君子但尽人事,不计天命。”
祈乐知疑惑地抬头问道:“宋师兄那里出了事?”
孟景渊轻轻地点了下头,“前日来的信,灵州的万安县的下运村几户人家失了火,他要找的人,丧命火海,他侥幸脱逃也是身受重伤。一场火海,心血付之一流,还有无辜的人丧命于此。”
祈乐知攥紧了拳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混帐!”
“宋泽拖着重伤身体在火海前跪到了天明,给我的信字迹都几度模糊。少年未经风霜,擅入局中,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是不易。而我坚信,那些亡魂不会就此寂寂无名,天日昭昭,人心灼灼。你们要做的,是再次站起来,提剑向前。”
祈乐知目光坚定,“学生明白了。”
孟景渊转身回到了竹帘后面,再下来时手里还握着一物,“接下来可是想去醉梦楼追查花三娘的案子?”
“是。”祈乐知拱手道。
孟景渊温和笑道:“既然想好了,那就去做。”
祈乐知看着孟先生给来的木制小令,眼睛一亮。
“这探花令我这里只此一枚,不过,你已下定决心去追查,那想来已经有了办法,天色已晚,去吧。”孟景渊笑道。
祈乐知握住手里的探花令,俯身拜谢,转身离开。
这一晚她直接留宿在了暗行司,想起这段时间的种种,一晚上辗转反侧,直到三更再沉沉睡去。
想到和江元风的约定,翌日天微亮她便强迫自己醒了过来,匆匆地洗漱完毕后提剑出门。
时候还早,前来的同僚都还没到,暗行司内静悄悄的,她提着剑来到前院,险些和俯冲下来的凶猛黑鹰隼撞到。
她认出那是宋泽他们养的鹰隼,连忙伸手捉住了它。
看起来它是日夜不歇地往回飞,神态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她取出它爪子上的竹筒,就要往静雅院去。
刚到游廊就遇到了孟景渊,他看上去像是一夜未眠。
他也看到了她手里的竹筒。
“先生,宋师兄的鹰隼。”
“今日若是再不来消息,我便要让九司去灵州了。
孟景渊拆开竹筒,取出里面的薄纸,右手在袖子中拿出了一方小墨锭,缓缓地在那薄纸上来回擦拭。
她知道,这是暗行司独有的纸张和墨锭。
若是有人中途截了信,没有暗行司的墨锭也是没办法得知信件的内容,这也是一种独特的保密手段。
“竟然峰回路转了?”孟景渊叹道。
她有些不解,“宋师兄他们有了转折?”
孟景渊将信给了她,“那日失火后,幕后的黑手竟然内讧,那万安县的县令蔡寻文失手将县尉钟岳杀于内衙,他来不及处理现场,便被七司的夏无明当场抓住。”
竟然这样的顺利,也算是告慰了那群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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