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街之隔,是繁华和清贫两重天。
江元风端着滚热的水煮面条出来的时候,祈乐知果然还在,她抱着剑依着柱子闲散地站着,眼神漫无目的地在平乐坊四处逡巡着,听到声响这才不急不慢地回头来。
她原先是准备说完周余的事情就走的,阿月非要留着她吃晚饭,说是要好好谢谢她。
小姑娘热情好客,她不好拒绝。
江元风随手抄来一张木桌放下面条,“祈司主,我们这面条没有京都大酒楼的味道好,阿月怕你吃不惯,特意把她藏了好些天的鸡蛋都放里面了。”
一碗撒满葱花的面碗边沿卧着两个圆圆水煮蛋。
她心头一暖,准备给阿月一个。
江元风拒绝了,他落坐对面,“小姑娘心气高,说了要谢谢你,你若是还回去,她八成难受。”
她握紧竹筷夹了口面条送到嘴里,清淡是清淡,味道也不差,温热可口,她连汤带面一口气吃完。
江元风笑了,“看来三婶的手艺又长进了,能让祈司主都滴水不剩,赶明儿也能去出摊了。”
屋子里面探出个笑盈盈的脑袋,阿月做了个鬼脸道:“三婶说元哥哥你又在胡扯了!还是祈姐姐好,不挑嘴!不像某些人啊,没钱还要挑嘴三婶婶!”
江元风抛下筷子作势要起来,阿月连忙缩回脑袋笑嘻嘻地藏到里面去了,他撸起袖子哼道:“小丫头片子,祈司主一串糖葫芦就给你收买了!”
祈乐知喝了口茶水,“你对她的好是千万糖葫芦都换不来的,你放心,周余的案子我不会让阿月牵扯半点进来的。”
江元风抱着手臂扬着下巴笑道:“这夸的我都不习惯了,我从小孤儿,他们就是我亲人,阿月好像还挺喜欢你的,祈司要是空闲可以来逛逛,我也帮你物色物色,万一有几个犯事的,我也好给你送上来,怎么样?”
明明是要她慢慢纾解阿月的心结,这说的好像她立功心切一样,她哼了声白了他一眼,“既然这样,江元风,你和我走一趟暗行司,你的罪名可不少。”
江元风笑出了声,还没说话,阿月出来了。
她显然是当真了的眼圈都红了,“祈姐姐不要抓我哥哥好不好?他是好人,他都是为了我才做了坏事。”
祈乐知没想到阿月在听,她堆起笑容弯下腰来摸了摸她的脑袋,“阿月乖,我和他说着玩的,我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
阿月擦擦眼泪点点头,和她挥手告别。
她提着剑边走边回头,直至看不见。
过去她对平乐坊这样的地方,都是怀着偏见的。
江元风虽然混不吝,但是他重情重义,这里的很多人和她的刻板印象都是不一样的。
她准备上马时,阿月追来了。
她气喘吁吁脸上洋溢着笑容,“都忘记给姐姐了,姐姐帮了我们,我不知道怎么谢谢你,这是我编的小兔子送给姐姐!”
祈乐知接过那个竹条编织的兔子,心里暖融融的。
她握在手里珍重无比,“谢谢,我非常喜欢。”
阿月甜甜地笑着转头跑向江元风。
她看着那一高一矮的身影相携而去,眼神一冷,即刻上马。
三日前,在瓦舍前卖花的阿月被周余瞧见,非要带回去做丫鬟,被拒绝后,被手底下人串掇着起了恶念。
他想法子调走了江元风和三婶,独留下阿月在家编织花篮。
周余大摇大摆地来的时候,阿月害怕极了,哭喊着要逃走,却来不及走,被他一把拖进屋子里,准备行不轨的事情。
她拼命地挣扎逃走,可平乐坊的四周都被周余清空了,她一个小姑娘又被他那些爪牙拖回来。
就在周余要得逞的时候,江元风及时回来了。
他在平乐坊混迹多年,有不少的同伙,一行人当即抓住没逃脱的周余,他手起刀落,一刀阉掉了周余的命根子。
她走在通往暗行司地牢的路上,脑子里一直回荡着江元风的话,以及他求她的事情。
“我不想阿月再想起那日的事情,祈司主能不能请你尽可能的不要传阿月来暗行司。”他很正经地问她。
她手里关于周余的罪证已经齐全,也没必要再多一个阿月,阿月还那样小,那次的事情对她而言伤害太大了,若非江元风察觉不对及时回来,后果怕是更严重。
暗行司的地牢比起京都哪一座大狱都要阴森可怖。
祈乐知来到关押周余的那座牢房。
他被铁链锁着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跋扈,听到有人来了,又活络起来扑了过来,“你,你去承平大街的周府......告诉我爹我被抓在暗行司......他一定会给你一大笔银子的.......”
祈乐知背着手站在他的对面,居高临下地冷眼瞧他,“周家已经被查抄了,你爹也被抓在了刑部大狱里面。”
周余嘶吼起来,“你胡说!我周家结识那么多权贵,谁敢动我父子!你胡说!”
祈乐知冷笑道:“树倒猢狲散不懂?你周家是富贵逼人,但可知道,人命大过天,不是金银能赎买!你和你爹手里的人命,已经能让你们父子黄泉相聚了。”
周余瘫软在地眼泪鼻涕一把,“我不想死啊......”
“你不想死?那些被你暗中抹杀的女子她们难道想死?若非律法在前,我真想亲手了结你。”祈乐知冷声道。
“明日午时三刻,便是你的死期。”
走出牢狱后,她一眼看到了廊下的孟先生。
孟先生原先是江南文坛的大儒,经史典籍无一不知,一个本该舞文弄墨的儒生偏到了这最阴暗的地方,做了指挥使。
他直裰青衫负手站在廊下,宛若一旁的翠竹挺立,年岁风霜未曾消磨任何的锐意和文心。
“去潘楼街见过江元风了?”他笑着问道。
祈乐知点了点头,“告诉他一声,不用跑了,也想去看看,先生看中的人,除了流风回雪,还有哪些过人的地方。”
孟景渊笑道:“那看来是有答案了。”
她不置可否,但可以肯定的是。
她现在没有那么讨厌江元风了。
两人还在聊着,宋泽匆忙过来了。
他神色有些慌乱,“先生,赵一明自杀了。”
牢灯中的火光摇曳着杂乱的人影。
她跟在后头,一眼瞧见了躺在牢狱中没了气息的赵一明。
宋泽皱眉道:“前面两天我们都给他搜身了,他也很配合,将藏匿财宝的几个窝点都供出来了,谁知道就在刚才送饭的功夫,他用藏在指甲中的毒药自尽了。”
祈乐知走到了牢狱里面,蹲在了赵一明的尸体旁。
他是服毒自尽,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折磨,手臂都被自己抓出了无数条血痕,十个手指头全都泛着乌青。
她看了眼旁边的七司成员蔡来,“查出什么毒了?”
蔡来为难地摇头,“这种毒很罕见,只知道毒性很烈,我暂时还没有头绪,需要时间。”
她想了想用工具在赵一明的指甲缝中,取走了残余的粉末,小心地用纸包包了起来。
“先生,要不要将他的妻儿找来?”宋泽问道。
孟景渊摇了摇头,“能用这样的剧毒自尽,是为了封口,他的妻儿必然不知情。”
宋泽看了眼收集粉末的祈乐知,“师妹这是做什么?”
祈乐知站了起来,“我有个朋友,擅长药理,或许会知道这毒药的出处。”
宋泽有了兴趣,“京都还有这样的能人?”
祈乐知也笑了,“师兄或许还认识。”
宋泽越发的好奇了,还想多问一嘴,祈乐知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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