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程亮怀疑沈炜杀害萧云的罪名不成立,我想不出其他原因能让他们产生这么大的冲突,”池雨瘫坐在沙发,把头深深埋进双臂里,“可同样的话说给警察听,他们也只会说,对不起,但根据现场情况和尸检报告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而且凶手我们目前没有能力找到。这种烂结果,你能接受吗?”
“但利用舆论,就能把沈炜哄骗出来吗?”刘道林的目光沉沉地压在池雨身上。
“我知道不能,我只是想让他杀人偿命,身败名裂。”
“程亮他调查了这么多事件,能追到真相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始终咬着线索不放。现在他……这件事既然出现了那么多的问题,我们为什么不能跟随他的脚步,帮他找到真相呢?”
“你什么意思?”
“和那晚我表达的意思是一样的,我愿意陪你一起,你不会一个人的。”
池雨猛地抬起头,眼里还残留着悲凉,“萧云在哪儿,带我去见她。”
“我找不到她,昨晚是在一家餐馆碰见的。这次她没跟我打招呼,反而像见鬼一样躲着我。不过这些先不急,你先把衣服换了,跟我去上班。”
“可我今天还在休假。”
“那就把假消了,相信我,早日回归正常生活对你是更好的选择。”刘岳林说着,向卧室走去。
“可我……”
还没等她说完,刘岳林已经扔过来一套衣裤,“穿上吧,我去外面等你。”
“为什么要帮我,你不是一向不赞同他的行事作风吗?”池雨朝门口问了一句。
“家人的本质不就是彼此干预,谁叫我是你的岳林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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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沿着山路蜿蜒向下,经过波光粼粼的江边,最后上了内环快速路。当反射着灿烂阳光的高大建筑在两侧快速倒退,池雨才发觉,这不是去报社的路。
她侧过头去,语气中略带责备,“不是要带我去上班吗?”
刘岳林却故意没有看她,“哟,现在连称呼都不叫了?”
池雨没有回答,但脸明显红了一下。
和程亮比起来,刘岳林不能算是帅气,但好在五官端正。他虽没像程亮那样高得离谱,但也许是因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自信,使很多人高估了他的个头。在工作场合,他永远身着雪白衬衫和量体裁剪的西裤,显得精明强干。可是今天,他穿的是卫衣卫裤。
“穿成这样,我看你今天就没有打算要去报社。说吧,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智商还在线,挺好。给原池活水鱼打个电话,问他们开门了没。”刘岳林递来了手机。
池雨一脸不解,“活鱼馆?可现在没到吃午饭的时间。”
刘岳林开怀一笑,“看来智商还没完全恢复啊。那家餐馆,就是昨晚我见到萧云的地方。”
“怎么?没找到吗?”见她半天没动作,刘岳林关切地问道。
“不是,我只是……看到了他的名字……”她狠狠抠着自己的手心,尾音已经有了哽咽的味道。
“我们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坚强点。”
没有回答。但刘岳林的余光最终满意地看到,池雨那被阳光投射到挡风玻璃上的轮廓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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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鱼馆看起来面积不小,穿过宽阔方正的大堂,老板正在后厨指挥厨师处理配菜。明明他的年龄看上去不超过五十,头顶少数几撮短发却活像零落在北方冬日雪地里的荒草,颇有孤独的气质。
见池雨面色苍白,刘岳林让她去靠近门口的椅子坐下等他,自己则留在厨房与老板交涉。
相隔十来米的距离,池雨隐约能听到老板在说着“不行”、“监控”和“警察”等词语。虽心知以刘岳林的沟通能力最终会拿到监控视频,她却仍心急不已。
面前有人影晃过,池雨抬起头来,原来是擦完大厅地面的服务员走回了后厨。由于没有眨眼睛,阳光在她眼里变得模糊,幻化出无数影子。在即将眨眼的瞬间,她仿佛看见了倔强从地上爬起来的满脸血迹的程亮。
记忆中,程亮的眼睛永远是炯炯有神。她不知道在身躯倒地的那一刻,他的眼睛是否和她此刻看到的一样,空洞而失焦。
“走,回车上。”刘岳林拍了拍她的肩。
池雨还没回过神,目光无法从前面的虚空移开,“嗯?”
“我拿到监控视频了,车上有笔记本电脑,可以马上播放。”
池雨眨了下眼睛,程亮不见了,刘岳林指尖的热度正在穿透她的风衣。
“好。”池雨脸上凝固的表情这才终于渐渐舒缓。
半小时后。停车场。
“这个女人就是萧云吗?”池雨指着屏幕上坐在角落卡座上穿着米色衬衫的卷发女人问道。
“对。”
“可是我们看了三遍,也没看到她到底在等什么人。”
“但很反常,对不对?她坐在空桌上,明显是在等人。但在我出现并跟她打过招呼之后,她就立刻起身走了出去。”
“也许她正好接到对方不来赴约的信息,也许她突然发现自己走错了。”
“能适时提出不同的思路,说明程亮把你教得不错。”
“但其实直觉告诉我,她就是因为你的出现而离开的。” 池雨的视线没有从电脑屏幕移开,她又重新看了一遍监控视频。
“为什么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呢?”
“你看,从你出现前一分钟到你出现后的一分钟内,她都没有看过手机,说明她不是因为接到信息而离开。你跟她的距离不过两米,只要你昨天不是嗓子发炎,她也没有突然爆发耳聋疾病,她就绝对能听见你叫她的名字。而且你看这里,在你叫住她的那一刻,她的身体才出现僵直的姿态,说明她不是因为突然发现自己进错了餐馆而起身。”
刘岳林不可置信地挑眉,“简直让我刮目相看了。”
“可你只是一个普通的患者家属,她为什么不能跟你相认呢?”
刘岳林按下暂停键,并截图传至手机上,“有了这张正脸,我们总能找到她,到时候亲自去问她不就行了?”
池雨低下头,“谢谢你。”
“跟我客气干什么,我们都这么熟了。”
“不,你帮助我一起料理他的丧事,积极调查真相。这一切,其实你本不需要掺和进来的。”
“可这是我该做的,也是正是我想做的。”
刘岳林的话搅起了池雨的一阵心酸,“可是我的朋友……她没有来参加葬礼,就在我最需要支持的时候。” 她头靠着车窗,无法抑制反复回忆出现在葬礼那天的人和事。
“也许她……”
“除非她有更大的事情,否则我不会原谅她。”
刘岳林无奈地摇了摇头,“欢迎来到成年人的世界,”看到了池雨疑惑的神情,他又继续解释道,“友情有时就是这样,一路长大一路失去。”
一大块云朵从天边快速略过,池雨出神地看了好一会儿,“可能吧,之前在异乡相依为命时会把彼此当成挚友,可结婚之后,最终还是变成陌路人。”
一个机械女声突然插了进来,“正在为您点播《挚友》。”
池雨愣了几秒钟,不禁哑然失笑。
歌手用特有的婉转嗓音深情演唱,车厢里立即溢满令人心碎的曲调。当歌曲播放到“……我们不讨论的关系,很接近却不是爱情……”这句时,却被刘岳林突然切掉,换成了慵懒的爵士乐。
“不好听,还是换一首。”他虽这样义正辞严地说着,面上却明显多了些赧然之色。
屏幕提示的播放次数可并不是这个意思。池雨的不置可否,令车内陷入了一片尴尬的寂静。刘岳林重新发动车子,缓缓汇入车流。
“接下来呢?”
刘岳林的回答有些漫不经心,“恐怕只有去江川医院,我对萧云的了解其实不比你多。”
“嗯,要去问那些跟她同科室的护士,总会有人知道她的去向……你在想什么?开车都不专心。”
“我在想程……如果程亮在,会怎么做?他虽然不讨人喜欢,但分析能力的确是一流,总能可以在你绞尽脑汁后一语点破事情的底层逻辑。”
池雨惨然一笑,“是啊,他永远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不过,我们也别太乐观。因为如果没人知道萧云的下落,我们也没法去报警,因为我们不是直系亲属,也根本没法证明她涉及凶案。唉,要是线索到这里就直接断了怎么办,我太笨了,什么也想不出……”
“警方结案的时候,把他随身的物品交还给我了,我家里有他的手机和笔记本,但……”
“怎么不早说?”
“因为警方查过,他手机遭到严重损坏,除了通过大数据调取到他的通话对象,没有获取其他有用的信息。笔记本我也翻了,他当时跟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差不多。”
车厢里逐渐低落的气氛吞没了爵士乐的浪漫曲调。
“说不定问到的会是好结果呢?”刘岳林对着飞驰而过的街景淡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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